第三集

2024-06-12 05:08:09 作者: 盧漢文

  諾亞營地啟動工作的第一天,什麼都不順利,阿喜星上一天有二十九個多小時,白晝很長,這麼長的時間了都做了些什麼呢?

  不僅徐豹等人的探測隊伍中途無功而返,狩獵支隊也沒有帶回多少戰利品,只有十來只小型動物,個頭和兔子相差無幾,數量也很少,如果用來燒烤做一道配菜,那肯定令人大開胃口,可是要作為一百二十號人的主餐,遠遠不夠。晚餐只能以飛船上帶來的人造食物為主,這種千篇一律的人造食物,最多也只能維持四五天。

  傑夫·基弗里中校原來認為,在北邊的森林中,應該有大群的象地球上的阿拉斯加馴鹿或南非山斑馬之類,溫和的大型草食性動物,供他們遊戲一般捕捉獵獲,所以他才放心的跟隨地理探測隊,而沒有去親自指揮自己的支隊。誰料結局如此,他撓著頭,打量那些攤在地上的小動物,十分尷尬。

  另一支隊即徐豹支隊砍伐樹木的成果也微小,由於缺少有效的伐木工具,如斧啊,鋸啊的,他們僅靠軍用匕首削斷和雷射槍燒斷,一共有六十多根手臂或大腿粗的樹木,而搬運回來的只有一半。

  製做鹿砦的時候,夏雅惠子的支隊大部分都過來了,有的乾脆加入了木工隊伍,現學現賣。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他們把勞動當作了樂趣。兩種語言,有時侯夾有第三種公用語言,奇怪的交織在一起。這種繁盛的景象,在他們相似的外貌上,顯得十分融洽。

  晚餐之前,鹿砦只做了十多米長,要想徹底完成對營帳的四圍保護,按照這個速度,需要十多二十天才能完成。目前只能置放在北方朝向森林的方向,徐豹吩咐首先將登陸飛船和女隊帳篷那邊擋住。明天過後,該由到徐豹支隊尋找食物,基弗里支隊輪休執勤守衛,夏雅惠子支隊伐木製鹿砦了。

  「怎麼只有這點獵獲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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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寢之前,基弗里中校悄悄詢問副隊長戈培里·戈林曼少校。十年前,戈林曼上尉就曾經讓基弗里中校因為鍾情於奧特麗小姐而吃過苦頭,基弗里中校還記憶猶新。因此他懷疑富有心計的戈林曼又在有意讓自己出洋相。他其實對委任戈林曼少校作他的副手頗為不滿。當著全體支隊將士的面,在支隊營帳中,中校向少校發起了試探性進攻,如果讓他抓住理由,他會要求總部撤換掉戈林曼,但是他也清楚,他必須小心謹慎。

  「也許是我們進入森林的深度不夠,我們沒有發現大型動物。」

  「難道連可食用的植物,也不能夠採集些來湊數嗎?」

  「的確如此。我們也找見了,但是遵照上校謹慎的囑託,並不敢確認這些植物可食。雪山前的森林既不是牧場,也不是農場,第一次進入陌生的環境,哪能就有大收穫呢。給我們時間,明天肯定比今天好。我們已經有經驗,有發現了。或許,我們應該換一個方向去找食物的,比如西邊沼澤地,那裡有大量的飛禽走獸,個頭不大,數量卻很多。」

  「這還用你說。可那是沼澤地,我們不能讓將士去冒任何風險。我們正在勘測中。」

  這話立即得到了營帳中每個人的心中首肯,他們都聽說並且親眼見到了夏雅惠子一身黑泥的狼狽相。到了營地後,夏雅惠子才找出唯一的另外一套野戰迷彩服換上。她的神情簡直抑鬱到了極點。

  「要不,向東泅過雪河,那邊山高峽深,氣候也較溫潤一些,試試運氣怎樣。」戈林曼少校一向精確嚴謹,雖是剛組隊,隊中軍人也不盡熟悉,但是少校還頗有威望。

  「更無可能,湍急水深,沒有舟船,怎樣渡過雪河。況且山高難行,一去豈是一兩天能夠回來的。而且,放著平原、森林,不去搜尋,到那崎嶇之地豈能有更大收穫。」基弗里的詰問十分咄咄逼人。

  「那就只剩下南面這條河了。有些地方,幾乎蹚著都能過河,過了遮住我們視線的小山,是低矮的丘陵和起伏不大的平原,那裡才有取之不盡的上等食物,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衛星已經告訴我們看見了大群大型動物。」戈林曼試探著說。

  「過了河,我們會直接面對阿喜人,那將可能面對戰爭。徐豹上校不是已經下令不准隨意接近阿喜人嗎?」

  「可是中校認為,假如我們不越過河去,阿喜人就不來進攻我們了嗎?」

  「只有徐豹上校才會這麼想。」基弗里中校說,他掃視過營帳里,發現坐著站著的幾乎每個軍人,都用期待的眼神望著他。並沒有明確的條令規定不能渡過河去尋找食物啊,哈哈,經過戈林曼少校的啟發,基弗里中校忽然開朗了。

  沒有美麗絕倫的奧特麗小姐,或者說拋開他倆在愛情上的對立,那已經是歷史了,基弗里發現,原來戈林曼少校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善於謀劃的軍人。他對全營叫道:「都睡了吧,明天你們會聽到滿意的行動方案的。」

  基弗里中校沒有失言。第二天,徐豹仍舊和顧問魯克院士帶領著三位科學家和兩個軍人向沼澤進發,他專門多安排了一個軍校,目的不僅是要扛運儀器有個幫手,更是要兼顧科學家們的安全。在臨危反應上,他發覺軍人和普通人差別實在很大。

  夏雅惠子則忠實的堅守她的職責,值勤防守營地。基弗里找個藉口磨磨蹭蹭,看到徐豹離開營地後十多分鐘,才帶著他的支隊出發了。

  趵突河在平水時期,某些寬闊而水流較急的河面地段,河水還沒不過大腿。基弗里中校派人找到了最易渡河的一條路線。他們將長褲脫下,多數乾脆連深綠色內褲都脫掉,扭著光溜溜的屁股蹚過了河。

  渡河的時候可熱鬧了,壯漢們用言語交流著涼水浸潤沖揉著光溜溜下體的奇妙感受,放肆地爆出色情笑話。女人們都不在視線之內,這是唯一讓他們略感失望的地方。支隊一行三十多人,翻過了一道平緩的山樑後,眼前一亮,寬闊的草原是那樣迷人,清風吹拂,草舞波浪,令人心頭一陣爽快。

  一隊分成三路,間隔兩三百米,成三叉戟隊形向草原深處推進。走走停停,彼此之間靠短距通話器聯繫。

  基弗里中校的望遠鏡中,出現了兩頭奇怪的動物。它們象牛一般大小,壯實,卻沒有犄角,驢一樣的耳朵,鹿一樣的頭,渾身淺淺的細毛。

  最奇怪的,是它長著六肢,觸地四條腿,前腿前面還長著一雙靈活的前肢。它的頸部比較短,頭比較難夠到地面,它便伸出長一些的前肢,肢端象四個手指般,粗而短,抓起草料,或乾果草籽之類,餵進嘴裡。它雄壯的身軀在基弗里中校眼裡無疑是一堆豐盛的食物。他迅速的在心裡把那動物叫做牛鹿。

  兩頭牛鹿和他們相隔著還有一千多米遠,它們真夠悠閒,而且親親熱熱,有時,牛鹿一半身軀都沒入半米多深茂盛的草中。它們沒有察覺有人類越來越接近它們,兩個牛鹿的頭顱不時的挨著擦著,散步似的信步草原,自由自在。

  它們是野生動物的一個家庭組合呢,還是阿喜人牧養的家畜,基弗里無法判斷,因為在他的視野中還沒有看到任何建築物,包括遊牧民使用的帳篷、支架木屋之類。他幽默地告訴部下,發現了兩個偷情的大東西,可能它們僅僅是為了配種而尋找安靜的地點,因而害羞地離群遠走。他們不得不驚醒它們的鴛鴦夢了。

  戈林曼少校也隨著用望遠鏡看見了那對動物,更加繪聲繪色的配合著基弗里中校進行擬人化的描述,引得眾人一陣狂笑,趁機把長期的積鬱壓抑痛痛快快的發泄出來。精壯的漢子們,一個接一個的說起黃色段子,肆無忌憚,有時大膽地甩起手,親昵的拍打著靠得最近的同僚臀部。

  三叉戟隊形逐漸靠攏牛鹿,分三個方向截住了牛鹿的去向。現在,牛鹿如果要逃跑的話,只有向東南面的斜坡上跑,可是那樣勢必速度減慢,而且坡上草也很淺,只沒過人腳脖多點,無遮無掩,這無疑是射擊獵殺的最佳地段。

  大約相距三四百米的時候,牛鹿察覺到危險來臨。它們昂起頭,發出兩聲響亮的「哞——哞」聲,它們不清楚靠近的是潛藏的天敵還是友好的善類,因為它們從來沒有見過人類這種動物,但是由陌生感帶來的天生警戒心,使它們張望一下四周後,開始調頭往坡上跑去。

  牛鹿開始還速度較慢,一拉開步子後,不由自主覺察到危險逼近,便撒開四腿飛奔,兩支前肢滑稽的擺動,在追擊的人看來,反而增添了運動的負擔,也許還降低了速度。往山上跑吧,這正中下懷。

  雷射槍從三面射擊,那麼多道死亡之光,沒有任何聲響,牛鹿卻遭受重創,身冒青煙,血灑草坡,又奔馳出去一百多米,狂奔使它們被雷射燒灼封閉的傷口裂開,血流不已。一頭牛鹿可能被打中要害,一頭栽倒,又下滾了十多米才停住。另一頭又走了幾步,終於撐不住了,站下來,神智恍惚的調頭四望幾下,「哞」的一聲,終於軟癱下去了。它的前肢還不甘心的在空中舞了幾下,方才沒了動靜。

  軍人中爆發出一陣歡呼聲。每人都叫喊著奔向戰利品。

  大的一頭牛鹿大約有一噸重,下體已經被自己的血跡浸透變色。小的一頭,有七八百公斤。軍人們掏出匕首,開始整理戰果。頭,六肢,內臟被扔掉,每隻牛鹿胴體分割成四大塊,每塊也有近一百公斤。

  附近找不到樹木,沒辦法弄根槓子來肩抬,只得由四個軍人各提住一頭,輪流著弄回營地去,八塊共計三十二人,剛好軍人夠分配,誰都沒有閒著。副隊長戈林曼少校,拎著肉塊一個角。少校的一些貴重的軍用品,望遠鏡啊,雷射槍啊,都由唯一沒有提著牛鹿的支隊長基弗里中校扛著。中校用衛星通訊器,向營地報告了喜訊,讓他們準備烹飪牛鹿的傢伙,搭建烤架。

  接電話的是夏雅惠子中校,當時她正守在通訊監視器旁,與通訊官譚力少校聊天,她甜美親切的聲音無疑是對滿載而歸最好的嘉勉。基弗里中校聽得心頭鹿撞,沉浸在了美好的幻想中。

  前後花了七八個小時,基弗里支隊帶著牛鹿回到營地,此刻人人都手腳發軟了。豐收立即引起了營地的震動,分隊裡沒有出去的文職人員,紛紛打水奉坐,讓辛苦了的軍人們洗臉抹汗,坐下休息。

  人們紛紛嚷嚷,議論著基弗里中校一行的收穫,所有的人都開始覺得生活變得美好。從基弗里支隊在草原所見判斷,這樣的牛鹿應該還有大群出現,不管是飼養的牲畜也好,野生動物也好,反正有了充足的肉食來源。從今以後,享受吧。不過,基弗里中校最為關心的,不是營地中大部分人的反應,僅僅是夏雅惠子一人的態度。

  隊長徐豹上校和顧問魯克向沼澤地出去還沒有回來,而副隊長陳誠中校所率人馬正在忙著伐木呢,雖然從基弗里支隊出發計算已經有八個小時,但是對於阿喜星上比較長的晝夜而言,也只算是過中午不久,因此他們回歸的時間都還早。沒人打擾呀!真爽。

  基弗里中校心情格外舒暢。他強作鎮定,約請夏雅惠子到河邊僻靜處去談話,夏雅惠子不便拒絕,她掉頭望一望隊中的醫官荒山孝郎,似乎是在徵詢他的意見。

  荒山孝郎以前是陸軍醫學院院長,少將軍銜,醫術精湛,德高望重,暗裡兼任著夏雅惠子支隊中顧問一職,對外,他隱瞞了軍職,因此,別人多半將他當作一個知識淵博經驗豐富的醫生。基弗里中校常看見夏雅惠子與他獨自說話,言態尊重,其器重態度顯然不是對一般醫官而言。因此,基弗里此刻稍稍離開他們一些以示尊重,眼神卻還盯著夏雅惠子。

  荒山孝郎平日裡不苟言笑,此時也是面無表情,乾瘦的臉頰總令人莫測高深。直到他點了一下頭,基弗里才倍覺輕鬆。夏雅惠子整整衣裝,跟上了基弗里,遠處,女侍衛菅谷沙子則尾隨在了後面。

  菅谷沙子少尉總是這樣,像夏雅惠子的影子一樣。基弗里不解其意。這些女人也太小心了,還做什麼軍人,他想。

  他們找了一處有樹的地方,避免下午的陽光直射。趵突河水在幾十米遠的地方流淌著,嘩嘩的水聲凸顯出四周的寧靜。自命風流的基弗里中校,忽然有些緊張,他把話題從草原捕獵開始,他向夏雅惠子中校描述了河對岸那邊的豐盛水草和宜人風光。

  「哦,真的令人嚮往。但是,河這邊也很不錯呀。森林,富饒的土地,還有沼澤,如果徐豹上校考察沼澤有結果的話,那片廣闊的土地該是多麼的美好家園。」夏雅惠子並不是存心要反駁基弗里,只是順著話題說。

  不料基弗里中校琥珀色的眼中立即噴出了嫉妒的火,夏雅惠子沒有察覺出來。她猜想基弗里中校的意思,是要渡過河去安營紮寨,可是目前她對這裡的環境漸漸適應,女人似乎天生就對安寧的生活更情有獨鍾。

  「你們見到了阿喜人嗎?」她問。

  「沒有,連影子也沒有見到。」

  「那這——牛鹿,是野生動物?」

  「也許是吧。我們的確沒有看見任何智慧生物和建築住所,或者再翻過一座山能看到。如果是畜養的動物,應該是大群出現,不應該是兩隻。」

  「但願如此,否則徐豹上校回來又要發話了?」

  基弗里中校差點連臉色都變了,冷冷道:「一個不太高明的指揮官,他的意見並非總是正確的,甚至很愚蠢。只要知道在河這邊獵取食物的艱難,夏雅惠子小姐就會相信我的話了並理解我們的行動了,過河去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夏雅惠子一開始就察覺到基弗里中校愛和徐豹對立,什麼原因,暫時不能確定,心中只是有所猜測。

  還欠著基弗里一個重要的人情呢,但是她還是要故意的拉開與基弗里的距離。夏雅惠子說:「這我相信,我們都已經看見了中校的收穫。請叫我夏雅惠子中校。」

  「叫中校?哦,當然。不過,夏雅惠子小姐不象是個軍人。」

  「你說的什麼話?」

  「不論從體質體力,還是臨危反應,以及對軍紀的考慮和自我克制上,夏雅惠子小姐都不象是一個訓練有素的軍人。請恕我冒昧。」

  「嗯?那,依你看來,我是什麼人?」

  「豪門名媛。」

  「哈。嗬嗬,中校怎麼會這樣認為呢?」

  「只是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基弗里故意停下,等夏雅惠子來發問。

  「是嗎,哪一點。」

  「大和軍人中不乏優秀男兒,為何卻任命夏雅惠子當隊長呢,而且支隊中美女甚多。這有何深意?」

  「原來是這個。那你猜一猜呀。」夏雅惠子調皮的偏著頭。

  「我,猜不到。你們大和民族一向城府深沉,表里不一。而且,軍人不應該過問政治,我只忠實地服從上級的命令。」

  夏雅惠子淡淡一笑帶過。「我很感激你。」

  「是嗎?感激什麼——」

  「你完全不顧個人危險來救我——」

  「如果,這種危險的最終代價,是生命,我還是會毫不猶豫付出的。」基弗里立即接上話。

  夏雅惠子眼光從基弗里臉上掃過,看著基弗里堅定的神情,她相信中校說的話是真的。基弗里中校那雙迷人的,令所有成熟的和天真的女人怦然心動的眸子裡柔和的光輝,使夏雅惠子不覺臉上有了發熱的感覺。

  猛然,她察覺了自己的細微變化,不覺心狂跳起來,責備的理性立即占了上風。

  夏雅惠子頓了頓,理清了思路,很清晰的說,「可能的話,第三分隊需要召開一個專門會議來討論尋找食物這件事。我已經明白了基弗里中校的意思了。我們支隊會認真考慮這個問題的。」

  夏雅惠子生硬地將話題轉移回了捕獵找尋食物問題上來。一遇上這類客套的語氣,基弗里明白,今天只能到此為止。但是,他隱晦的道出了對夏雅惠子的傾慕之意,而沒有遭受明確的拒絕,已經使基弗里感到高興。存有好感是愛情故事良好的開端。

  「那,以後有機會再仔細討論這個饒有興趣的問題吧。我們該回去了,你的姐妹一樣的菅谷沙子少尉,在不遠的地方等候著。相信夏雅惠子中校有自己清晰的判斷力。現在,出去的人都該回營了吧。」基弗里順從著夏雅惠子的意思,免得尷尬。

  他一語雙關,顯得彬彬有禮而且善解人意。他滿含深意的微笑,使夏雅惠子的心中,不禁又不按照原有節律,咚咚跳動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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