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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垂死掙扎的孫朝陽

2024-06-12 04:54:45 作者: 潮吧

  腦子裡一下子就浮現出幾年前的那一幕,孫朝陽站在海風裡,黑色的風衣獵獵作響,身後跪了一大片人……我相信孫朝陽有這個膽量直接面對小傑,可是人家小傑還得給你這個機會呀。我笑了笑:「朝陽哥,小傑是不會『顯相』的,他的身上背了人命,他一『顯相』被警察抓了算誰的?按說,廣元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也應該給廣元償命,可是小傑沒去找你,這就證明他不想殺了你,他無非是缺錢了,想讓你支援支援他。話說回來,你也應該支援他啊,因為你理虧,哈。當然了,我們也理虧,畢竟是我們『黑』了你的錢,可話又說回來了,我們沒殺你的人啊。」

  「你是越說越糊塗了,」孫朝陽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好像你還占理了?就該著我姓孫的倒霉?」

  「這本來就是一本糊塗帳,咱們做得都有些過火,事到如今只好各說各理了,先這麼糊塗著吧。」

  「蝴蝶.如果換了別人,我孫朝陽絕對不會跟他浪費精力,也不會跑來找他的,一個字,殺!可是……」

  「可是什麼?還跟我裝?」我一怒,猛地打斷了他,「做大哥的要懂得受敬,可是你呢?」

  「在這座城市裡,不尊敬我的只有你!」孫朝陽也火了,「是我一步一步把你慣出來的!」

  門猛地一下被推開了,那兩個保鏢虎視眈眈地站在了門口。

  孫朝陽脖子上的青筋條條暴起,大吼一聲:「滾出去!誰讓你們隨便開門的?」

  我沖那兩個人眨巴了一下眼睛:「呵呵,沒事兒,朝陽哥在抒發感情呢。」

  「蝴蝶,算我求你了行不?」孫朝陽坐回來,口氣一下子軟了下來,「你別插嘴,讓我好好跟你說。好兄弟,我真的拿不出來那麼多錢,這你應該知道的……我的錢基本上全是玩兒白粉弄來的,打從失了那次手,我再也沒敢輕易做這種買賣,當時我只是懷疑你跟小傑策劃了這件事情,沒想到還真是你們……我派人跟對方談判了一次,我最懷疑的是對方跟大牙做了『口子、可是人家什麼都不知道,談崩了,關係也就斷了。我抓大牙沒抓到,那小子很油,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連個屁影兒都沒見著。那件事情,白粉道上的人全知道了,人家大主顧都不敢跟我輕易交易了,後來我只是偷偷摸摸地做點兒『小漏漏』,那管個屁用?我的正經生意託付給小迪了,小迪玩兒社會是把好手,可是他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材料,被胡四『鼓弄』得跟個傻子似的,唉……別的我就不囉嗦了,麻煩你跟小傑聯繫一下,告訴他,我可以給他十萬,條件是,他以後別再找我了,我不是怕他,我是不想再在這件事情上糾纏下去了。如果他答應,我馬上給現金,什麼時候拿,我什麼時候給,絕不拖欠一分鐘。兄弟,你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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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朝陽的話里透著一股深深的無奈,他好像真的草雞了。我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朝陽哥,我理解你的難處,我也確實想幫你,可是我跟小傑真的聯繫不上啊,這你也知道,小傑身上背著案子,他不敢輕易與我聯繫,一是怕連累我,二是怕我一旦出事兒把他的行蹤告訴警察,因為我做的生意也不正道,不一定哪天就跟警察纏上了。」

  孫朝陽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訕訕地說:「說那麼多幹嗎?你這意思是不想當這個說客了?」

  我說的是真話,我真的聯繫不上小傑。

  我同情孫朝陽,可是我不得不記他的仇,想到這裡,我沖他微微一笑:「朝陽哥,這事兒我記住了,我儘量幫你找到他……」

  「別儘量啊,他限我今天晚上六點以前把錢給他,過了點他就不要了,他一不要這意味著什麼?」

  「你的意思是,今天他不會跟你聯繫了?要是聯繫也就是在拿錢的時候聯繫?」

  「就是這個意思,這次我也不想去抓他了,因為我根本抓不住他……說到這裡,我還得跟你說件事情。」

  孫朝陽鐵青著臉說,元宵節前後的一個上午,小傑給他往家裡打了一個電話,讓他準備五萬塊錢,他馬上要去取。孫朝陽知道小傑是不會親自來拿錢的,肯定還是找個不相干的人來拿,跟小迪一商量,兩個人就把這次抓小傑的計劃設計好了。中午,孫朝陽親自去了交接錢的地方,果然,一個民工模樣的人過來問他,是不是有個包裹要給人?孫朝陽就把裝錢的袋子給了那個人,轉身走了。小迪帶著幾個弟兄,開車的開車,騎自行車的騎自行車,遠遠地跟著那個人。那個人竟然逕自走進了路邊的一家銀行,把錢存了進去。等那個人出來,小迪安排了幾個人繼續跟著他,自己就去找了一個銀行的朋友,打聽這個人把錢匯到什麼地方去了,朋友一査,說是錢匯到了廣東的一家工藝品廠。小迪就傻眼了,就算是馬上動身,等趕到廣東也晚了,錢早就沒影兒了,人也不會抓到,弄不好還得丟幾條人命在那裡。小迪就讓跟蹤民工的兄弟把他抓回了孫朝陽的飯店,跟上次一樣,民工兄弟一問三不知,白喝了孫朝陽半斤茅台。

  「小傑肯定不會是一個人,一個人辦不了這件事情……」孫朝陽的臉由黑變成了黃。

  「那也不一定,說不定小傑就在旁邊看著呢。」我這話說得有些幸災樂禍。

  「咱們不分析這事兒了,」孫朝陽頹然歪在了沙發上,「幫幫我,今天無論如何得想辦法聯繫上小傑。」

  「朝陽哥,你真的拿不出來區區五十萬?別因小失大,小傑我了解他,他說到做到。」

  「能拿得出來我是孫子!」孫朝陽徹底不顧身份了,歪躺在沙發上,把手揮舞得像個指揮家。

  那一刻,我真的有了想幫幫孫朝陽的意思,大哥做到這份兒上也的確夠可憐的……可是我怎麼能夠聯繫上小傑呢?我猶豫了片刻,坐到辦公桌後面,翻出電話本撥通了常青的大哥大,大哥大里傳出了這樣的聲音:「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我讓孫朝陽過來聽了聽,攤攤手說:「聽見了吧?這就是我最大的本事了,小傑的電話用不了三天就換,你讓我怎麼找他?」孫朝陽把雙手捧在我的臉上,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猛地一晃腦袋:「就這樣吧,謝謝你,蝴蝶,你是我的好兄弟。我認命了,但願先死的不是我……哎,想起一件事兒來,強子是被小傑殺的吧?」

  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我搖了搖頭:「據我所知,好像不是,小傑幹了什麼事兒不會不承認的,他沒說……」

  孫朝陽不相信似的噓了一聲:「不可能吧?強子沒得罪過別人啊……這事兒蹊蹺了。」

  這事兒確實蹊蹺,我套他道:「強子知道你的白粉買賣吧?那些白粉道兒上的朋友不會出手吧?」

  孫朝陽似乎不喜歡我提白粉的事情,猛地把脖子一橫:「廢話多了不是?你不知道拉倒,別亂叨叨。」

  這人怎麼這麼敏感?我沒趣地笑了一聲:「好,好……好,不談這個了,還是說小傑的事兒吧。」

  孫朝陽悶聲說:「錢,我一分沒有!命我有一條!哥哥我重出江湖了,傾家蕩產我也要殺了他,我走了。」

  他這一番話重新燃起了我的怒火,我拉他一把道:「聽著,孫朝陽,小傑萬一出了事兒,就是你逼我殺你。」

  孫朝陽倒退了兩步,沖我拱拱手:「我等著,拜拜了兄弟。」

  看著他的背影,我大聲喊道:「那五,送客!」

  門咣地打開了,那五和那兩個保鏢一齊站在了門口,孫朝陽一把推開他們,風一般搶出門去。

  那五在後面一顛一顛地跟上,點頭哈腰:「朝陽哥走好,朝陽哥走好。」

  第三聲「朝陽哥走好」還沒說利索,那五一個趔趄就退了回來,林武怒氣衝天地闖了進來:「你他媽是條哈巴狗?」那五退到牆角,可憐巴巴地瞅著林武說:「林哥,你別冤枉我,是遠哥讓我送送朝陽哥的。」林武一菸頭摔在了那五的臉上:「還他媽嘴硬!讓你送送你就表現得像條狗?告訴你,咱們不比姓孫的差,他現在連個鳥都算不上,還他媽朝陽哥呢,朝陽孫子還差不多……蝴蝶,剛才是不是跟他翻臉了?應該!他媽的這種過氣的老賊還拿什麼4怕頭4尤其是跟著他的那兩個孫子,—看就是『臭迷漢』,在我面前裝什麼綠色小吉普?」

  我穩了穩神,走出來拉了他一把:「別在這裡『喊山』了,走,四哥要給我兩輛車跑公交,看車去。」

  林武回頭瞪了那五一眼:「還不趕緊把屋子收拾收拾?像他媽個豬窩!」

  那五把腦袋伸出窗外,大聲嚷嚷:上來幾個人!林將軍有令——衛生大掃除啦!」

  孫朝陽從我的視線里消失了將近半年,我幾乎都已經把他忘記了。

  一天,春明臉色凝重地對我說:「遠哥,中午我請一個兄弟吃飯的時候碰見一個人。」

  聽他的口氣,這個人應該很重要,我問:「誰?」

  春明的語氣變得沉悶起來:「是湯勇,他跟小迪在一起,看那意思是跟孫朝陽聯繫上了。」

  湯勇?這個名字很熟悉,好像聽胡四說起過,似乎也是道兒上混的人。

  天順在一旁啊了一聲:「湯勇回來了?我操,他不是判了無期嗎?這才幾年?」

  春明說:「我聽我那幫兄弟說,後來他改成了十五年,大西北那邊減刑快,刑期過半就可以出來了。」

  天順算了算:「也不對啊,刑期哪裡過半了?」

  春明茫然地搖了搖頭:「這個我不清楚,也許是假釋……或者是保外就醫?不知道,反正他出來了。」

  我有些好奇:「湯勇是誰?你們怎麼都一驚一乍的?」

  「遠哥,可能你不太熟悉他,嚴打之前他進去過,」春明說,「出來以後發展很迅速,跟你當年的速度差不多,先是把周天明砸沉了,後來又開始折騰莊子傑,莊子傑跟他過了幾次招,基本沒有招架之力,正在似沉非沉的時候,孫朝陽找他了,孫朝陽起初想拉攏他,結果他誰的也不聽,跟孫朝陽殺得那叫一個慘……孫朝陽畢竟是孫朝陽,學了諸葛亮聯合孫權打曹操的那一招,聯合了鳳三一起對抗湯勇,那時候鳳三也很厲害,兩個人把湯勇基本壓住了。大概是在1982年底的時候,對,是1982年底,那時候我剛上初中……不知道什麼原因,孫朝陽竟然在金城飯店大擺宴席,舉行他跟湯勇的結拜儀式,當時那個轟動啊,街上混的幾乎都去了,飯店外面全是警察,生怕出什麼事情。再後來鳳三就完蛋了,老老實實幹他的建築去了……1983年春天一-好像是,湯勇跟他手下的一個兄弟為了爭一個女人鬧翻了。

  他那個兄弟你應該認識,叫荊劍飛,以前跟大有哥挺不錯的。後來荊劍飛死了,據說是被湯勇殺死在床上……這事兒說什麼的都有,有說兇手就是湯勇的,有說不是,是湯勇的手下,反正湯勇是因為殺人罪被判的刑。四哥可能知道這事兒,他跟七四哥在看守所呆過很長時間。因為刑期長,他一判刑就去了新疆,後來越獄……」

  我想起來了,胡四曾經對我說過湯勇越獄的事情。記得胡四在監獄的時候,一臉崇敬地告訴我,他一個外號叫蒼蠅的夥計從大西北越獄了,那個猛啊……胡四繪聲繪色地說,因為蒼蠅表現得好,在新疆監獄幹上了自由犯,可以隨便出入監區。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蒼蠅用爬犁拉著他提前準備好的十幾個南瓜闖進了茫茫戈壁灘。經過九九八十一難,他闖出了戈壁,踏上了流竄各地的火車……我問他,抓回來了沒有?胡四說,抓個屁抓?我那夥計什麼把戲我知道,只要一出去就跟泥牛人海一樣,神仙也找不著他。

  我不相信,問他,逃跑要是那麼簡單,新疆監獄得跑多少人啊。胡四就拉著我去見後來被人殺了的那個叫「職業殺手」的,對我說,你問他,他是剛從新疆那邊回來的。一問,可不,這是真的。我不禁肅然起敬,這個叫蒼蠅的是條漢子,我問胡四,蒼蠅的名字叫什麼?胡四說,叫湯勇。過了沒有多少天,胡四垂頭喪氣地對我說,蒼蠅完蛋了,在上海被警察抓住了,又回去了……

  當時我還好一陣替他難過,覺得他這樣的好漢不應該被抓回去,應該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情再說。關於他跟孫朝陽是結拜兄弟的這件事情,我還真的不知道呢!不禁升起一股寒意,難道孫朝陽真的命不該絕,又添了新羽翼?這麼多年了,孫朝陽跟他的關係還能保持到現在嗎?想了一陣,我的心裡驀然輕鬆了一下,當年他們的結拜絕對是互相利用,絕對不會與我和李俊海的結拜那樣,一點兒雜念都沒有。所以,這次湯勇出來,最大的可能是敷衍孫朝陽一下,繼續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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