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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12 04:49:25 作者: 丁邦文

  那次在醫院裡與黃一平激情之後不幾天,朱潔主動要求出了院,回到家裡休養。

  「馬上要換屆了,現在很多人眼睛盯著你,我住在醫院裡人來人往地探望,影響不好。再說,我回家了,你的生活也會有條理一些,好有充足精力投入工作。」朱潔的解釋,讓馮開嶺感覺有點意外,更有些驚喜。

  「那天你在醫院裡和朱潔說了些什麼?看來你那天在醫院裡對她的一番開導,作用不小。」馮開嶺對黃一平說。

  前幾天拋下朱潔到省城約會鄒蓉蓉,原本以為回來照例會有一場風暴,至少也應該是一場冷戰,可令馮開嶺意外的是,早在病房之外很遠,就聽到朱潔少有的開心笑聲。夫妻相見,朱潔更是主動問候,情緒大好,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不快。

  「也沒說什麼,只是幫你多解釋了幾句。」黃一平儘量模糊著搪塞過去。

  「以後有機會,你儘量幫我多陪陪她,你朱大姐還是很喜歡你的,多次說過要認你做弟弟哩。」馮市長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

  「那是應該的。既然你們這麼信任,我一定會把事情做好,讓你們滿意。」黃一平自然只能這樣應答,而且還要作出一臉真誠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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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在醫院裡,面對激情中的朱潔,毫無準備的黃一平根本來不及震驚和害怕,突然間腦子裡一片懵懂,神智接近於零,而身體則竟然鬼使神差一般,完全像一具充滿了進攻本能的利器。他以一個四十歲男人罕見的神勇,與久旱逢雨、饑渴難耐的朱潔一道,上演了一場驚天大戲。從內心裡講,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味、品嘗到這種暢快淋漓的感覺了,同汪若虹似乎從來就不曾有過,和莊玲玲有過卻也不曾如此痛快與持久。與朱潔在一起,他由被動到主動,及至後來完全是一副蠻橫架勢,固然也有沉醉於朱潔曼妙身體、清雅體香、迷人眼神的成分,可骨子裡似乎更多的是某種不可抑制的衝動與欲望。這種衝動與欲望,好象不完全是生理的本能,更不是什麼高尚的愛情,而是隱隱有某些不潔甚至邪惡的因子。後來,激情退潮,理智回歸,黃一平慢慢回味的時候,終於咂摸出那種因子似乎應該叫「征服」或「報復」。

  征服!報復!這兩個詞把黃一平嚇了一跳。征服一個主動示愛的女子,報復一個自己倚仗的靠山,自己竟然有如此陰暗的心理!因為這兩個詞的出現與存在,他感覺褻瀆了朱潔的付出,也玷污了馮市長的信任。為此,他非常非常地看不起自己!

  事實上,那天半夜還沒等離開病房,黃一平就清醒了,後怕了,他當時就想向朱潔道歉、求饒,可是朱潔卻因為短暫的歡悅,似乎馬上就喜歡上這個給了自己安慰與快樂的男人,這個自己期望中的弟弟。

  「沒關係,一切都與你無關,你也不要有絲毫擔憂。他現在只顧自己快樂,不會關心我在做什麼,更加不會關心你在做什麼。你和我,只不過做了一對正常男人女人之間應該做的事。」朱潔用濕潤的唇堵住了黃一平的嘴,沒讓他說出那些倒胃口壞情緒的昏話。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神知,不過天、地、神都會理解、原諒我們,卻不會原諒那個混蛋和那個女人。」看得出,朱潔內心並無絲毫的歉意與悔意。她剛才是激情的,也是本能的,可眼下她又是滿足的,快樂的,似乎也是清醒的。女人與男人的不同之處就在於,男人激情退卻、本能消失往往很快就回歸理性,而女人則也許會延續激情並因此生出真情,漸漸產生某種心理依戀與依附。

  朱潔突然提前出院,而且變得情緒大好,甚至還含情脈脈地對馮開嶺說了上邊一番話,只有她和黃一平知道,其中完全有不可告人的緣由。

  回到家裡的朱潔,自然不會就此停歇下來好好休息,更加不會專心致志地把心思花在那個風流丈夫身上。只要一有空閒,她就會給黃一平發簡訊或打電話,有時甚至直接讓丈夫出面發指令,讓黃一平到家裡來做這做那,千方百計創造見面的機會。

  「小黃,你幫我到超市買點米送回來。」朱潔的口氣不再像過去

  那樣生冷。可是,似水柔情也會讓黃一平膽戰心驚。

  「一平,家裡沒有食用油了,你買了送到家裡,大姐等要用。」

  馮市長的語氣里也不再有無奈,而是充滿欣慰。黃一平聽了,仍然感覺如芒刺在背。

  不過,黃一平無法不聽從吩咐,他往朱潔那兒跑的次數陡然多了起來。

  從黃一平內心裡講,他並不想這樣頻繁地去和朱潔見面。一方面,他知道朱潔現在是真心喜歡上他了,而他也已經有點喜歡上朱潔。經過和她的一番交談與親密接觸,他發覺朱潔並非過去感覺的那般高傲與不可近親,她的內心裡其實有比平常女子更多的苦惱、憂愁,更何況,無論外貌還是性情,她都是那樣一個可愛的女子。他總在設想,要是她嫁在平常人家,她的丈夫不是馮開嶺,那應該多好啊!另一方面,從潛意識裡講,他確實是害怕了。出身貧苦農家,好不容易上了大學跳出農門,一步步離貧窮、困苦越來越遠,可他還是經常會做一個惡夢——某一天,他莫名其妙地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農村,依然居住在茅草頂、泥土牆的老屋裡,周圍是渾身泥猴一般的玩伴,吃的還是玉米稀飯、蒸地瓜之類不堪下咽的食物。夢境中,他總是會在沒頂的水潭裡苦苦掙扎,大聲呼叫「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最後,無一例外是在恐懼中醒來,渾身大汗,或者滿臉淚水。每當惡夢醒來,他都反覆想像,假如有一天真的失掉一切回到從前,將可能會是什麼原因——索賄受賄?工作失職?小人陷害?意外不測?這些他都曾經想到,甚至也想過因為女人,像洪書記原來那個秘書嫖娼,或者與莊玲玲之類的情人搞婚外情敗露,卻從來沒想過會因為和自己頂頭上司的老婆有一腿。這樣的結局如果一旦事發,比之前邊所列諸種,肯定死得更慘更徹底更難看。

  那麼,如果不聽從朱潔的話又會如何呢?朱潔會因此生出怨恨,在丈夫面前誣告、中傷自己嗎?對此,黃一平也反覆想過,最後的答案卻是否定。其實,黃一平知道,朱潔絕對不是那樣的女人,她走到這一步,既有家庭生活不美滿、丈夫逼迫的結果,也有一個女人出自本能、出自人性的需要。也許,她在激情來臨的一瞬間,只是內心脆弱到確已不堪支撐,或者只是把他當作了一個夢幻中的弟弟、期望中的異性而已。從這個意義上講,她是值得同情、值得呵護的。因此,對於馮市長、朱潔的頻繁支使,黃一平內心既忐忑不安,又充滿期待,既甜蜜溫馨,又痛苦難耐。一時間,他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辦。

  朱潔剛回到家裡那幾天,黃一平幾乎每天都有機會見到她,有時甚至一天幾次。多數的時候,只有他們兩個人在,馮市長要麼在會議上講話,要麼在幾個宴席間忙於穿梭應酬,甚至因為夫人情緒好轉,他往省城跑的頻率也越來越高。因此,黃一平與朱潔見面安全絕無問題,不會出現被不速之客撞見或捉姦在床的現象。起初那幾天,只要一有機會,兩個人見面後照例會舊戲重演,沒有什麼主動與被動,也沒有過多的過程鋪墊,純粹是自然而然的下意識舉動。每當雙雙赤身裸體,面對的還是那雙充滿激情的眼睛,吮吸的還是那樣鮮紅豐潤的柔唇,撫摸的還是那具氣息熟悉的軀體,可是,卻忽然做不起來了。問題不在朱潔,而在黃一平身上。他的心跳依然會加快,呼吸照樣會急促,身體卻堅挺不起來。朱潔著急,他也著急。試了一遍又一遍,仍然是失敗再失敗,直至完全疲軟。冷靜下來的時候,朱潔一直耐心安慰他,幫他分析原因,勸他不要緊張,不要害怕,一切都處於絕對保險狀態。他也在內心裡反覆暗示自己,不要讓朱潔失望,不要失去男人的天性,可最終卻還是無濟於事。

  有一點,他始終沒有告訴朱潔,也無法向她啟齒:只要進入馮宅面對朱潔,特別是面對赤裸、激情的她,他的眼前總是晃動著另外一雙的眼睛,那眼神熟悉且充滿溫情,卻令他不寒而慄、無地自容,一刻也不得安寧與鎮靜。

  如此一段時期下來,兩人的見面便成為了一種折磨與煎熬,是謂相別時難見也難。他當然能感覺朱潔的失望,也能感覺自己的絕望與瀕臨崩潰。因此,有一天,在經歷了又一次失敗之後,他終於流著熱淚對朱潔說:「大姐,算了吧,是我對不起你。」

  朱潔把他緊緊擁在懷裡,淚流不止點頭道:「好弟弟,就當我們做了一場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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