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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12 04:49:23 作者: 丁邦文

  就在黃一平與朱潔於醫院病房裡情緒失控之時,陽城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馮開嶺也已抵達省城,被鄭小光的專車直接送到一座高檔小區內。

  車子停在一幢豪華別墅樓前,馮開嶺下車,鄭小光卻立即駕車離去,彼此並無隻言片語,完全默契使然。

  不等馮開嶺掏出鑰匙,門就輕輕開了。燈光下,如花般的鄒蓉蓉早就捕鼠的貓一般撲上來,雙手勾住馮開嶺粗壯的頸項,一陣雞啄米般地狂吻。馮開嶺一手從背後關了門,腋下的皮包應聲落地,然後緊緊接住了那具柔軟而滾燙的身體。

  

  說起馮開嶺與這個鄒蓉蓉的戀情,還要追溯到十幾年前馮開嶺初到省城工作時。

  那時,馮開嶺隨老書記調到省城,在省委辦公廳做一名副處長。一般情況下,像馮開嶺這樣的幹部,從陽城調到省城,由中等城市到了省會大都市,也算是在往高處好處走,別的家眷不談,至少朱潔應當隨行。而且,在辦理馮開嶺調動手續時,省委辦公廳也主動過問了朱潔的隨調事宜。無奈,朱潔態度非常堅決,堅持留在陽城工作,不來省城。表面上理由很簡單:父母年紀漸老,不願意離鄉別土,而她又是獨生女兒,父母在自然不能遠離。透過表象探究本質,其實,當時他們夫妻之間已經開始出現一些問題。

  本來,馮開嶺當年與朱潔結婚時,條件並不占優。一個是農家出身,渾身土氣,雖說在陽城師專做個團委書記,寫得一手好文章,可在城市嬌小姐朱潔眼裡,還是差了些成色、輕了些分量。如果不是父母強扭硬搬拉,加上馮開嶺使出軟磨硬泡的賴皮功夫,朱潔是斷然不會下嫁於馮開嶺這種鄉巴佬的。而在馮開嶺這一方呢,起初對朱潔其實並無什麼了解,相互之間也缺乏起碼的感情溝通,完全是憑其驚人美貌就馬上府首稱臣。因此,兩人個結婚之後,朱潔就一直處於強勢,馮開嶺則始終居於守勢,兩人一旦拌嘴吵架,朱潔往往對他的那一套農民行止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專門戳他的軟肋與痛處。馮開嶺無奈,只好沉默不言忍辱納之,最後還得道歉告饒方能和解。

  夫妻如此這般你輕我重此強彼弱,本來也很正常,一旦形成定勢了,大家都已習慣慢慢也就自然。平常百姓之中,像這樣吵吵鬧鬧白頭偕老者不計其數。問題的關鍵是,馮開嶺雖然出身貧窮,可在家裡排行老末,從小也是受盡父母兄姊寵愛,再加上上學讀書及至工作期間樣樣都出類拔萃,一向不曾吃得半點虧,對朱潔的種種不遜忍則忍之,於內心卻並不心悅誠服。更何況,隨著從師專調到市委,做了書記專職秘書,地位明顯發生了變化,心理上也就相應產生化學反應,原本酸鹼還算中和的狀態,慢慢也就失去了平衡。這種變化與失衡,在別的夫妻也許就體現在吵鬧,有的還會爆發出肢體衝突,嚴重者甚至分居離婚。可體現在馮開嶺這種內斂型性格者身上,則是表面上的繼續隱忍,骨子裡卻已經開始厭惡、生恨,漸漸就發展成冷淡、冷戰。有的時候,之所以會出現夫妻兩個各吃各和早飯、各洗各的碗,或者朱潔有事不直接找丈夫,而是讓黃一平轉告,往往就是冷戰正烈的標誌。緣於此,朱潔不肯來省城,也就完全是意料中事。

  馮開嶺以三十出頭的年齡初到省城,顯示著與年齡極不相稱的成熟與聰明,而且,經過幾年陽城市委機關薰陶,身上又早就脫掉土氣,舉手投足間便處處透露出一個男人幹練、沉穩的魅力。那時,他吃住都在省委招待所,平時除了上班寫材料,業餘時間不是貓在房間看書,就是在招待所周圍的林間小徑上漫步、思考。

  天下婚戀之情活該都有一個看似偶然的機緣。就在馮開嶺調到省城的第一個中秋節,本來說好要回陽城與朱潔團聚,不巧節前一天電話里夫妻又吵一架,馮開嶺就慪氣沒回去。中秋月圓之夜,千家萬戶團圓之時,馮開嶺孤魂野鬼一般獨自蹉跎在招待所後邊的那條坡道上,心情沉悶、糟糕到極點。正當他思緒如脫韁的野馬,在漫無邊際處縱橫馳騁時,突然間,前邊一輛失去控制的自行車,不由分說直直向他撞來,其速度絲毫不亞於他頭腦里的那匹野馬。說時遲,那時快,馮開嶺以他少有的敏捷與果敢,箭步上前,一把抱住自行車上的人,然後眼看著那輛車遠遠倒臥在路邊草叢裡。

  後來的故事自然就落了俗套。騎車者正是二十四歲的妙齡女子鄒蓉蓉,剛剛大學畢業分配在省圖書館工作,獨自夜行是才從單位下班回家,急於與父母、哥哥吃團圓飯,而那輛坐騎突然失控則是剎車失靈所致。稍後,等到住在附近的鄭小光及其父母聞訊起來,自然對馮開嶺這位救美英雄讚不絕口。當場一番相互介紹,原來,鄭小光、鄒蓉蓉的舅舅,正是當時的省委組織部副部長,年處長的分管領導。看看肇事者鄒蓉蓉毫髮無損,救人者馮開嶺卻摔了一個大跟頭,胳膊處也有些輕微傷痕,鄭小光謹遵母親與妹妹之命,硬拽著將馮開嶺拉到家裡,一起吃了中秋晚餐。

  此後一連數日,每天下班回來,鄒蓉蓉總要繞到招待所馮開嶺房間,或是給他送還清洗好的衣服,或是察看傷痕是否痊癒,有時也送點好吃的東西,慢慢就熱絡起來。久而久之,即使傻瓜也能看出,鄒蓉蓉對馮開嶺已然動了感情。而在長期獨居省城的馮開嶺眼裡,年輕貌美的鄒蓉蓉,不僅是他人生際遇中的一次偶然,一個奇蹟,而且也是他見過的女人中一個另類。鄒蓉蓉讀過大學,文化素養不俗,聰明智慧,能言善辯,往往你剛有前言她馬上就有後語,彼此交談起來共同語言和默契多多。而且,此女子溫柔體貼、善解人意,說話做事總是主動替人著想,從來也沒有朱潔身上那樣一種霸道。但凡天下男人都有一個共同弱點:喜新厭舊,或曰這山望著那山高。在這樣的特殊環境下,面對這樣的女子,馮開嶺墜入情網又有什麼稀奇?

  在省城那幾年,馮開嶺與鄒蓉蓉早已越過道德紅線,私下租房同居。所好的是,男方有言在先,女方也滿口答應,就是馮開嶺永遠不可能同朱潔離婚。作出這種艱難的決定,倒不是擔心朱潔鬧事,而是出於對馮開嶺政治前途的保護。要知道,在上世紀九十年代,領導幹部鬧離婚搞第三者是絕對不可容忍的事情。鄒蓉蓉的懂事,更加讓馮開嶺愛不釋懷。後來,馮開嶺依附的老書記、也就是省委秘書長突然病逝,他在省城的生存環境立即發生根本變化,便不得不主動提出重新回到陽城。當時,兩人曾經發誓,不管距離多遠,分開多久,相互的愛戀之心永不改變。

  就在馮開嶺回到陽城擔任副市長不久,鄒蓉蓉迫於家庭和社會輿論壓力,悄悄在省城結了一次婚,對方是一位離婚多年的大學老師。可是,三個月不到,雙方又火速離婚。事後馮開嶺才知道,鄒蓉蓉此舉完全是為了掩人耳目,根本目的則是希望與自己長相廝守。

  既然不能給對方以婚姻的名分,那就得另外給予加倍的補償。鄭小光成立那個光蓉建工,及其在陽城大肆招攬工程,一方面是鄭小光本人有此想法,另一方面也是馮開嶺希望藉此對鄒蓉蓉有所補償,有個交待。至於頻頻讓秘書黃一平出面,那只是官場上的某種通行技巧。就馮開嶺本意而言,鄭小光掙得越多,就意味著蓉蓉的生活就越有保障,他自己心裡也才會越平衡越安穩。 要不然的話,憑她一個圖書館的普通館員,怎麼能夠住上這樣豪華的別墅?

  一陣狂吻,多少補償了多日分別的思念之苦。

  「這麼急著讓我來,有事?」馮開嶺問。

  「沒事,就是想你嘛。最近,你都快一個月沒過來了。再說,看你消瘦成這樣,我想好好慰勞慰勞你。」鄒蓉蓉答道。

  進到屋裡,桌子上已經擺好酒、菜,廚房裡煲的湯也是香味四溢,逗得馮開嶺胃口大開。

  偌大的別墅,被鄒蓉蓉收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瓶子裡的插花、牆上的壁畫都是他們共同喜歡的那種。迎合馮開嶺,讓他感覺舒適、放鬆、愉快,是鄒蓉蓉生命與生活的全部。這樣的情調與氛圍,自然與遠在陽城的朱潔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兩種磁場。

  馮開嶺隱隱約約也有點感覺,朱潔對他與鄒蓉蓉的事似有所聞,但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說實話,若非從政治前途考慮,他絕對會義無反顧地棄朱潔而投奔鄒蓉蓉的懷抱。

  憑心而論,馮開嶺是幸運的,在官運與美女之間,像他這樣魚與熊掌兼得的官員,有,但不是很多,更不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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