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沒想到這樣轟動
2024-06-12 04:40:44
作者: 李春平
病床上的古長書得到了很好的安慰與鼓勵。有兩位書記的話,比醫生的藥都管用。領導們離開醫院的後,古長書父親說:「你看領導都這樣誇你了,你也沒有什麼想不過的。」
唯一來趕到醫院流淚的人,就是顧曉你。她一進病房,看到古長書被白色包裹的樣子就忍不住哭了起來。雖說沒有哭出聲,淚水卻在不斷地流。古長書說:「哭什麼呢?我又不會死!」
顧曉你擦了淚,說:「我真看不出來,關鍵時刻,你還有那種英雄精神!要是我,嚇得只往後退了!」
古長書說:「也許在最危險的時候,是最能爆發勇氣的時候。」
看到古長書精神狀態很好,顧曉你也不傷心了。她說:「要是你當時動作遲緩一點,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就是屍體了。」
古長書說:「那你也不敢見我了。因為會砸得很難看。不會讓你看的。」
開這種玩笑,古長書的父親在旁邊很不高興。可他們是同事,不好阻止他們,只有聽著。顧曉你走到床邊,摸摸古長書的額頭,說:「摸摸英雄,讓我們也沾點英雄的光。」
古長書抓住她的手,說:「不要說英雄,就算摸屍體吧。我們都是未來的屍體。」
顧曉你說:「這話也對,我們都是未來的屍體。這才是正確的生死觀。」
那些日子裡,顧曉你每天做好飯,準時往醫院送。還把古長書父親的飯做上。這讓古長書很感激。團委的其他幹部也經常給古長書送鮮花和送吃的去。雖說在病床上,古長書的日子也過得非常充實。
古長書的妻子左小莉是第五天才從市里趕回來的。她回家看了一下就直奔醫院,下樓時看見趙琴,趙琴看了她焦急的樣子,說:「你別急。前天賀建軍還去看了,沒有大問題。」左小莉說:「傷著一點沒什麼,只要不殘廢就好。多虧領導關心,聽說是賀書記親自安排讓他轉院治療的。」趙琴一笑,說:「我跟你一道去吧。我也去看看他。」左小莉說:「你忙就算了吧。」趙琴說:「我沒什麼事。也該去看看他。大家都在說他的英雄事跡呢。」
兩個女人結伴而行進了醫院。當古長書看到她們時,才真正感覺到那種貼心貼肉的溫暖。左小莉是他老婆,是他所愛的。儘管平淡,但那是婚姻。平時感覺不出來,當你在病房裡的時候,親情的東西就出來了。她必然是最關心你的人之一。
左小莉用埋怨的口氣說:「我囑咐過你要小心。還是出事了。幸好沒有大傷。」
古長書說:「沒關係。一點小傷,算不了什麼。只要你不守寡就行。」
左小莉說:「守寡不要緊,就害怕守活寡。」
趙琴就笑起來,說:「平時住在一幢樓里,這麼長時間,沒想到樓上住著一位英雄。這是我們所有同學的榮耀啊。」
古長書說:「你是罵我吧?我們班裡的同學,有大款,有博士,有記者,有作家,可只有你一個嫁給了縣委書記。女同學中,你的命最好。」
趙琴說:「書記有什麼?如今縣級領導太多了。何況他還是副職。」
古長書說:「副職也有轉正的時候呀。」
兩個女人坐在床邊看著古長書,兩人的眼神各不相同。趙琴給他投過去一雙媚眼,還給他擠了擠,那是在逗他玩。左小莉不一樣。她顯得很淡漠,不冷不熱,把關愛都放在心裡。但無論怎樣,古長書都從她們身上獲得了不同的感受。不同的面孔,同樣的可人。
左小莉和趙琴一走,省地縣三級的電視台記者和省報市的記者們就結伴而來了。長搶短炮地架起來。醫生出面阻止,他們說一會兒就好,醫生想不是什麼大病,採訪一下也不會影響病人康復。於是就開始採訪。省電視台的記者最牛,他們拿著話筒提問,要讓他談談捨己救人的感受。古長書就一五一十地說。因為他已經反覆講過他救人的經過,早就熟練了,精彩的地方都能背誦帋來,所以,儘管他面對話筒有點怯場,但還是比較順利地講述了。他象一個小說家,沒有放棄對精彩細節的重點描述,對房屋倒塌前的那一瞬間的恐怖情形進行了充分的渲染,使記者們親臨其境一樣。不同的是,這次的講述,比他向領導們匯報時的講述還要仔細,第一個人怎樣救出來的,第二個人怎樣救出來的,第三個人怎樣救出來的,一一道來,邏輯清楚,層次分明。直到講到最後一個人為止。
有記者問:「你為什麼先救小孩,然後救中青年人,最後才救大人?」
古長書說:「因為小孩是希望,也是他們的命根子。先救孩子,大人比較放心。中青年人是骨幹,他們未來的日子還長。老人放在最後——萬一來不及救的話,如果要死,我也就陪同他們死了。我只有一個最簡單的想法,死老人比死年輕人好。當然我不希望看到這種情況。我說的是萬一。」
記者又問:「你既然把門打開了一條縫,那麼裡面的人為什麼自己不往外鑽?他們完全可以自己施救的。」
古長書說:「他們都嚇得神經不正常了,抱在一起不分開。要死也要死在一起。卻又哭又鬧,亂成一片。人在臨死的時候,腦子是糊塗的,非常恐懼,又非常頑固。有個老太太,我在救她時,她不出來,她說那是她的家,她死也要死在那裡。是我強行地把她抱了出來。」
這回記者理解了。他們不再有質疑。他們看到了一個樸實無華的英雄形象。沒有經過任何粉飾和包裝加工,原汁原味。這就更加難能可貴了。大雨製造了這種災害性事件,古長書成了災害性事件的抗爭者和受益者,記者又將其變成新聞,成為事件的傳播者。第二天,省市電視台、省市報紙都同時發表了這一新聞。當古長書看到自己在電視上的形象時,他覺得應當「謝天謝地」。是天降了雨,是雨造成了山體滑坡,是滑坡移動了房子。天地聯合起來,留了個英雄的位子虛席以待,讓他給坐上了。如果沒有天沒有地,也就沒有他的今天的光榮與夢想。
古長書從此聲名遠揚了。救人的時候,他確實沒有想過出名的問題;受傷之後,他想到了,因為他知道自己行為的全部意義:從美學上講,這是一種超越生命價值的崇高;從人性上講,這是一種視他人生命為自己生命的偉大;從政治上講,這是代表了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在一個人的生命中,生理生命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政治生命,藝術生命等等,生理生命是其他一切生命形式的載體。沒有了生理生命,其他的生命形式也就無法依附了。古長書能把生理生命置之度外,自然唱響了一曲生命的頌歌,當然就可歌可泣了。這時他便估計這件事情要鬧大了,還有可能把他鬧紅。但他沒想到這樣轟動,超過了他的預期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