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粒粒皆辛苦

  劉泉送走周太醫，折回來時葉景琰立於御書房的後窗，他方才走時那裡還是關著的，現在已經被葉景琰推開，站在那裡偷聽的人早就走了。

  「陛下的高熱昨兒才剛退下，還是不要見風的好。」劉泉走到窗邊，將窗戶關上。

  葉景琰踱步回去坐下，劉泉緊隨其後，邊走邊匯報。

  

  「奴才剛出去的時候問了，小丁子前腳剛走，去寧壽宮了。」

  說罷，劉泉朝著地面虛啐一口，「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葉景琰抬手輕按眉心，一年前的西域奇毒對他的身子損傷極大，昨夜只睡了兩個時辰，今日早朝又耗費不少精力，方才全然是強撐著同周太醫說話。

  「待他回來，找個由頭處理掉，還有鄭尚書那邊再添把火。太后對元家的信任早就在朕將元嫆趕入冷宮後開始瓦解，元家南下，太后只會越發不信任他們，你多派人盯著寧壽宮和萬家，不要放過任何風吹草動，尤其是太后在宮中的心腹，莫要讓他們接觸到咸芳宮。」

  忠伯侯一家為他付出太多，如果不慎被太后察覺，極有可能會對唯一留在京城的元嫆動手，他須得為忠伯侯保全這個女兒。

  劉泉俯首，「是。」

  他離開後，葉景琰靠著椅背，雙目無神地盯著書案上的奏摺，思緒飄回一年前。

  他一直牢記他與忠伯侯的約定，要將元嫆送出這堵高牆。

  為此他一步步地將太后引入圈套，想讓太后放棄元嫆這顆棋子，沒想到他大意中毒，反而將元嫆牽扯到更大的麻煩中。

  局面發展到這一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前行，剷除萬家，還元嫆，還自己，更是還給這高牆中諸多身不由己之人一份自由。

  對這一切不知情的元嫆正樂顛顛地把周太醫送來的糕點分成四份，她留一份，師太妃，尹菁菁和鄭月各一份。

  鄭月在尹菁菁的院子，她正好將糕點一起給兩人。

  她沒說糕點的來歷，對面兩人也默契地沒有追問。

  「元姐姐，不是說讓你領完膳來找我們嗎？你怎麼不來？」尹菁菁眉頭輕蹙，半是撒嬌地問道。

  元嫆沒有瞞著兩人，把她中午去給師太妃送菜又被人攔住的事情說出來。

  她種菜一事也沒有隱瞞。

  「想不到顧美人還知道以德報恩。」尹菁菁聽完感慨，又握住元嫆的手腕，「元姐姐的善心有好報！」

  一旁的鄭月也露出微笑，「從前就聽你才貌雙絕，沒想到還曉得田裡的事。」

  剛才忽略種菜一事的尹菁菁才想起來，「元姐姐好厲害，你能不能教我和月姐姐種菜？我想和元姐姐一樣厲害！」

  元嫆失聲笑，尹菁菁是誇誇機投胎轉世吧。

  鄭月也看向元嫆，給御膳房塞鐲子是被逼無奈，今日中午她腸子都要悔青了。

  她不怨元嫆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她種菜的事，她給御膳房塞銀子不也是事後告訴元嫆的嗎？

  懊惱無用，她現在只想行事低調再低調一些，不想再招人嫉恨。

  「當然可以，我也喊了顧美人，明天早晨我帶她過來，一起教你們。」元嫆爽快應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種菜的事情不可能一直瞞下去，想要秘密不外泄的最好辦法是把全部人拉下水。

  元嫆回去後將帶人種菜的事情告訴煥春，氣的煥春半晌沒說話。

  臨至傍晚，煥春紅著眼尾湊到她跟前，手裡拿著她的斗笠，原本墊在裡面的那層麻布被換成兩層薄紗。

  「奴婢不是使性子，是心疼娘娘怎麼就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

  元嫆心中嘆氣，她當然知道煥春的心意。

  她接過斗笠，「煥春，我們隨時都可能面臨麻煩，我也想休息，但我不能。你放心，我不會作踐自己的身子。」

  煥春抽抽鼻子，她知道娘娘的意思，只是免不了心疼。

  「行了，小淚包子。等我們熬過難關，你家娘娘絕對天天躺著，除了你喊我吃飯，我眼皮子都不睜一下。」元嫆伸手捏她的鼻頭，玩笑道。

  話音未落，煥春一把抓住她的手摁在木桌上。

  「娘娘胡亂咒什麼呢，呸呸呸，都不做數！不做數！」

  元嫆被逗笑，氣鼓鼓的煥春看了她一會也跟著笑起來。

  ......

  次日清晨，種菜小隊在尹菁菁的院子匯合。

  元嫆發給每人一把她自製的木耜，形狀類似現代的鐵杴。

  這是她在獸世文中鍛鍊的技能，那種環境煉鐵困難，木耜相較更簡單。

  給每人劃分一小塊空地，元嫆做示範，其餘三人照著做。

  等元嫆開墾完自己的那塊地，扭頭一看其他三人臉紅紅的，汗珠順著下頜骨往下滴，腳下的地還沒開墾一半。

  察覺到她的目光，三人臉上皆閃過羞愧。

  同樣是大家閨秀，怎麼她們連元嫆的一半都比不上。

  元嫆沒想這麼多，挨這個指點她們的動作，教給她們如何使用巧勁，花費最少的力氣干最多的活。

  隨著三塊地被開出來，尹菁菁三人同時長吐一口濁氣。

  「種地好難，我從前真的太浪費了。」尹菁菁擦汗的同時大聲感慨。

  鄭月和顧美人跟著點頭表示贊同。

  粒粒辛苦，有了今日的體驗她們今後絕對不會再浪費一粒糧食。

  元嫆仰頭看了一眼太陽，「要到中午了，我們先去門口領膳，下午我再教給你們播種。」

  趁著三人去領膳的功夫，元嫆趕回院子，煥春早已經備好空碗，正坐在床邊逗赫赫玩。

  見到娘親回來，赫赫也不管煥春手裡的小線球了，兩隻小胖手伸向元嫆的方向，嘴裡啊啊地叫著。

  元嫆本想著拿了碗就走，看到奶娃娃這樣，腳步忍不住放慢。

  「娘娘，要不您留下來陪小皇子，奴婢去領膳吧？」煥春見她這副依依不捨的模樣，出聲道。

  元嫆遲疑了一下，心中天平移向奶娃娃。

  「行，那我在家炒菜。」

  做完決定的元嫆大步流星地走到床邊，一把將赫赫從床上撈起，力道輕柔地將其抱在懷中。

  她逗了逗傻樂的奶娃娃才抬頭對煥春說，「這兩日不太平，你安靜地領完東西就回來，知道嗎？」

  「奴婢知道了。」煥春應下後離開。

  不知為何，看著煥春離去的背影，元嫆心中莫名有些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