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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東家桃李西風淚

2024-06-12 04:07:56 作者: 青枚

  龍城南邊有一片望不到盡頭的瓜田,方圓五十里皆產香甜的東陵瓜。到了豐收的季節,瓜農除了要挑選最好的瓜送進龍城各個勛貴的朱門高戶去,還要挑到市集上去販賣。除此之外,也常有富裕人家專門遣人到瓜田中去挑選新鮮的瓜,成批買回去。

  龍城內有東、西二市,每日午後開張,到宵禁時便要關門,不比這裡不受管轄。對於做生意的小販來說,反倒沒有這裡方便。於是除了賣瓜,其他販賣南北貨物的人便也都會集於此,一時間吆喝售賣,儼然成了個南郊的大集。

  晗辛從幾天前就留意到總有人在她的瓜棚附近徘徊不去。

  她從龍城出來後,受到好心瓜農收留,便暫時棲身於此,洗盡鉛華,荊釵布衣,權作一個普通農婦的模樣,幫瓜農照料瓜棚作為報答。她口齒伶俐,心思機敏算帳快,待人也親和,所以自她來後生意竟然還不錯,與周圍鄰居關係也都和睦。二十多天下來,人是被曬黑了不少,但心裡居然也不似當初那樣痛得幾乎要將她全身的力氣都擰乾一般。

  正是最火辣熱烈的時節,晗辛常常看著瓜棚外藍得耀眼的天空出神。如果不是每次往北看,總能隱約看見龍城城牆那巨大的身影,她甚至覺得自己就應該永遠在這裡待下去,也許總有一天會將一切忘掉,做一個生活艱辛但愛恨直白且不痛苦的農婦。

  但是這幾天不用向北看,也總有人提醒著她那場幾乎要耗盡她全部勇氣和信任的糾結。

  那幾個人從一開始出現,晗辛就認出了他們。在秦王府里出入這麼久,總有幾個熟面孔。他們也並不來相擾,確認了晗辛的所在,便遠遠守著,到了晚上城門關閉之前,才有人匆匆回去,並且留下兩人就守在瓜棚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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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晗辛倒也鎮定,明白這些人只是奉命看住她。平衍的話是當真的,他不許她再進入龍城一步。但他肯定也不放心就讓她在外面行走,於是只能派人寸步不離地守著,甚至連隱藏行跡都懶得去做。晗辛苦笑,她與平衍的默契竟是消磨在了這種地方。

  夏天為了防止蚊蟲和灰塵,瓜棚上都懸著蘆葦編成的帘子。門帘掀開,一個車夫引著兩個衣飾華貴、妝容精緻的女子進來。

  為首的看著年輕些,卻有一種令人無法逼視的氣度,兩隻手攏在袖中,下巴高高仰著,對為她掌簾的人看都不看一眼,昂然走入瓜棚,倒像這瓜棚是她自己的宮殿一般。倒是跟在身後身材要高挑一些、看上去也更老成持重的女子謙和得多,道了一聲謝,接過帘子,直到那幾個人都出去了才閃身進了門,將帘子小心放下。

  晗辛幾乎一眼就認出了來人,但無論如何都無法想到她居然會出現在這裡,驚得輕聲「啊」了一下,隨即飛快地背轉身去,不教對方看清自己的模樣。

  當先的貴婦人皺眉挑剔地打量著這瓜棚,一手用袖子掩著口鼻,口中抱怨道:「這樣的地方讓人怎麼坐?」

  隨她進來的女子似乎十分不悅,冷淡地說:「旁邊幾百家都有,你若是不喜就換一家好了。不過鄉間野地,這裡又不是皇宮內苑貴人府邸,哪裡這麼挑剔?依我看這裡已經挺好了。」

  貴婦人斜眼瞧了她一眼,冷笑連連:「二娘,你是覺得快到龍城了,就可以對我這樣說話嗎?」她也不等二娘再開口,突然指著晗辛呵斥道:「哎!你怎麼回事?我們都進來半天了,連口茶水也沒有嗎?」

  二娘皺眉道:「北方哪裡有你要的清茶?這個天氣,這種地方,有口冰水喝也是你的福氣呢。」她說著,自己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天氣炎熱,她們奔波了一整日,到這個時候早就口乾舌燥了,這一口冰水下去登時如逢甘霖,精神一振,笑道:「好了,既然你不願意歇腳,咱們就儘快趕路,這裡離龍城也不過十里。」

  貴婦人卻又不願意走了,問道:「都到了這個地方了,你總得告訴我怎麼樣才能見到秦王了吧?」

  晗辛聽見「秦王」兩個字一呆,再也顧不得別的,轉身怔怔瞪著她們。

  貴婦人察覺到她的目光,不滿地瞪她一眼:「不該你聽的你就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這都不懂嗎?真是的,這種地方淨是些粗野村婦,一點規矩都不懂。」她說著,伸手就去拿晗辛切好的瓜:「這瓜看著倒也不錯,有蜂蜜嗎?」

  冷不防伸出的手腕被晗辛捉住,倒是嚇得她尖叫了起來:「二娘!救命啊!」

  晗辛看著她,冷冷地說:「樂姌,你如今貴人多忘事,連我都不認得了嗎?」

  樂姌幾乎立即就反應過來此人是誰,定睛在晗辛面上掃了一圈,飛速鎮靜下來,忽而笑道:「原來是你。怎麼淪落到了這步田地?」她目光中全是嫌棄:「你當年即便容貌遜我幾分,總不至於邋遢成這個樣子,又黑又丑……哎呀……」她低頭,看著晗辛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口中嘖嘖有聲:「你看看你這雙手,當年內廷第一繡娘,怎麼把自己糟蹋成這樣了?」

  晗辛一直靜靜地看著她滿口譏諷地挑剔,直到這時才將手抽回來,笑問:「南朝太后親臨龍城,怎麼不聞鴻臚寺透露半分消息?」

  「即便有消息,也是你聽得到的?」樂姌絲毫不肯將自己面上的倨傲掩藏半分,目光仍舊上上下下地打量晗辛,「聽說你在北方混得風生水起,怎麼又變成了這樣?」

  晗辛一時沒有回答,專心將瓜切成小塊,用一個漆木的盤子裝了送到樂姌面前,又轉頭招呼柳二娘:「這位姐姐叫二娘嗎?一起吃些瓜吧。」

  樂姌不悅地哼了一聲,卻到底沒有說話。

  晗辛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淡淡一笑:「你孤身過江,深入敵國,我聽你說想要見秦王。既然如此,在我面前就不用擺這些太后的排場了吧?若是沒個災、沒個難的,你怎麼捨得從居延宮出來?這位二娘想來一路陪伴,吃口瓜總不至於不可以吧?」說著又招呼柳二娘:「二娘,來吧,這裡我算地主,還是我說了算。」

  柳二娘倒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如此不卑不亢地跟太后說話。她被太后脅迫來到龍城,一路飽受太后頤指氣使之苦,若非心中有所忌憚,只怕早就拂袖而去了。此時看見晗辛如此態度,立即心生親近之感,見晗辛再三相邀,而太后面色雖然不好看,卻再也沒有出言阻止,便善意地笑了笑,走過去,在太后下首坐下。

  晗辛上下打量了柳二娘幾眼,問道:「二娘像是北方人,怎麼卻又遇到了我這位姊妹?」

  柳二娘其實心中一直在猜測晗辛的身份,聽了太后之前的話,又聽聞她這樣問,這才恍然,反問道:「娘子莫非也是紫薇宮裡出來的?」

  晗辛微笑點頭:「我叫晗辛。」

  關於「晗辛」這個名字,柳二娘一點兒也不陌生。在她還能與晉王府取得聯繫的時候,就從往來信件中看見過這個名字。柳二娘問出了一句讓樂姌都有些意外的話:「晗辛娘子之前一直避不露面,突然與……」她看著太后略猶豫了一下,終於咬牙將太后這個稱呼拋在了腦後:「與我們相認,是因為提到了秦王嗎?」

  樂姌多玲瓏的心竅,她雖然對晗辛在北方的行止並不清楚,但一聽這話立即也就有所醒悟,也顧不得跟柳二娘生氣,扭頭又去看晗辛,笑著問道:「怎麼,原來你竟然與秦王有瓜葛?」

  晗辛目視著樂姌,淡淡一笑。

  「你……」樂姌惱恨起來,語氣帶著煞氣,「你笑什麼?」

  「在笑你這麼多年都沒有變。」也不知為什麼,晗辛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她索性也在長案的另一邊坐下,面對著樂姌,眼中滿是新奇,「為什麼你會到這裡來,樂姌?」她拈起一塊瓜放在口中,慢慢品嘗著。香甜的汁水登時充盈滿口,但是她的目光卻越發地犀利如劍:「究竟出了什麼事?你的兒子呢?」

  樂姌聽見「兒子」兩個字,面色突然變得慘白,一把揪住自己的領口,半晌發不出聲音。

  晗辛看出來了,心中一緊:「小皇帝出事了?為什麼我什麼消息都沒有聽說?」

  柳二娘見樂姌一時怕是說不出話,只得代為答道:「陛下……陛下已經被羅邂殺了。」

  饒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晗辛還是一驚,輕呼出聲:「啊?!」

  柳二娘開了頭索性就和盤托出:「羅邂殺了陛下,軟禁太后,是離音娘子和我將太后偷偷救出來。離音娘子本是要送太后去落霞關找武都侯,她卻執意要來龍城。」

  聽著那些熟悉的名字一一從耳邊划過,卻紛紛走向了她從未預料到的方向,晗辛心頭巨震,一時腦中極亂,目光從柳二娘面上轉到樂姌身上,這才意識到這個囂張跋扈、令人嫌棄的女人心裡,竟在承受著那樣沉重的喪子之痛和無奈逃命的倉皇。她心中一時軟了下來,深深嘆了口氣。

  「你為什麼不去找龍霄?如今兩位王爺已經抵達落霞關,他在余鶴年身邊,牽線聯手昭明,解除了落霞關北邊的後顧之憂,居功至偉,據說兩位王爺對他也十分看重……」晗辛話說到一半便明白過來,見樂姌看著自己露出譏諷的神色,自己也苦笑了一下,「是了,若是讓那二位王爺知道了你的身份,只怕你就沒有活路了。」

  樂姌哼了一聲,仍將一切悲戚之色掩去,倔強而倨傲地說:「算你沒傻得太過分。」

  晗辛也不去與她計較,問道:「你為什麼要去見秦王?他……」她突然收住話頭,努力忽略心頭的刺痛,面上仍然不動聲色:「他如今的處境也未必好。」

  「你怎麼知道他處境不好?」樂姌也在細密地觀察著她,「我倒是聽說他之前一直被囚禁,最近倒是放出來做了太常令。他是晉王的心腹,卻又能在龍城化險為夷,自然有他的能耐。試問這天底下還有誰比他更適合我去投奔嗎?」

  這倒是合理的解釋。以晗辛對樂姌的了解,她這個人一向能夠分辨出誰是最能給她帶來最大好處的人,然後就會毫不猶豫地去接近。只是她語氣中的篤定讓晗辛十分不舒服:「你又怎麼知道他一定會收留你?」

  「我的身份呀。」樂姌答得理所當然,「他們不是一直想要攻打江南嗎?不管是琅琊王還是羅邂在鳳都的布防我都十分清楚,他一定會想要知道的。」

  晗辛緊緊蹙起了眉,問道:「你是想讓北朝去打鳳都?」

  「我要看羅邂碎屍萬段!」樂姌咬著牙說,目中幾乎噴出火來,「他殺了邕兒,這個秘密遲早守不住,消息一旦傳出,鳳都必然大亂。到時候鳳都不是落入兩位王爺手裡,就是落入北朝人手裡。」

  晗辛明白了,語氣變得冰冷:「兩位王爺自然不會留你,所以你決定將鳳都賣給秦王?」

  樂姌立即意識到她態度轉變的原因,急切了起來,一把捉住晗辛的手腕,快速地說:「你是覺得我把鳳都賣給了北朝人?可是你難道不知道嗎?姜氏的天下已經完了!邕兒是先帝最後一絲血脈……」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到底還是心虛地停頓了一下,但緊接著就將這小小的謊言拋諸腦後,繼續道:「邕兒一死,先帝就只剩下兩位公主了,永德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我總不能把江山讓給那兩位王爺吧?先帝生前最痛恨的不就是他那幾個兄弟嗎?」

  「所以你就要把姜氏的江山賣給北朝人?」晗辛壓抑著怒氣,只覺可笑,「你也說了那是姜氏的江山,你有什麼資格做主?」

  「還有誰能做主?姜家還有哪個是能定鼎江山的人物?」

  晗辛要低頭看著自己緊握住的拳頭,才能不伸過去打她的臉。良久,才壓下驚怒,用儘量和緩的語氣說:「還有一個人你忘了嗎?」

  樂姌沉默了。她當然知道晗辛說的是誰。那人是她一輩子最忌憚、最不願意去想的人,她苦苦忍了四年,面上做出慈和溫婉的模樣麻痹她,暗中拉攏她身邊的人和琅琊王,才終於在中秋之夜給了她致命一擊。她以為從此能永遠擺脫那個人的陰影。然而那個人居然沒有死,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自己居然踏著那個人的腳印也來到了這裡,但她絕不願意再去面對那個人。

  樂姌笑了笑:「不是說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嘛,找不到,我也沒有辦法呀。」

  「我知道。」晗辛根本不給她推諉的餘地,「你應該見的不是秦王,而是她。我可以送你去見她,你把你的事情都告訴她,該如何做,讓她來決斷。」

  「你知道她在什麼地方?」樂姌不信,仍舊挑剔地看著她一身粗布衣裳,「就憑你現在這個樣子?」

  晗辛知道她的心思,冷冷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心裡的打算,我也知道你在鳳都都做了什麼事。你以為你可以勾引琅琊王,魅惑羅邂,便能對秦王如法炮製,讓他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嗎?」

  樂姌之美不在皮相,而在骨子裡的一股媚勁兒。從紫薇宮時起,就鮮少有男人能躲過她的手,只要她想要的男人,一定會得到。秦王溫文儒雅之名傳遍天下,樂姌不可能不知道。晗辛猜測,她一意要去投靠平衍,除了她自己說的原因之外,只怕還有這一層意思,於是決定再試探一下:「其實你若真是想要投靠一個強有力的靠山,不如去找晉王。他重新主政的日子不會太遠了。」

  「晉王……」樂姌做出沉吟的樣子,卻用眼角去瞟柳二娘。晗辛看在眼裡,心中一動,也朝柳二娘看去,卻見柳二娘聽見「晉王」二字便格外留意。她仔細一想也就猜到了,笑著問:「二娘莫非與晉王有故?」

  柳二娘聽著她們二人你來我往地角力,不想突然話題引到了自己身上,一怔,連忙答道:「不敢欺瞞娘子。只是晉王是何等人物,怎麼會與我一個鄉野粗鄙女子有故?不過是間接受過晉王一些恩情,有心相報而已。」

  晗辛笑道:「這卻好。若是你能送樂姌娘子去見晉王,倒是大功德一件。」她說著,又轉向樂姌:「她和晉王在一起,你可以將一切告訴他們。讓他們去決策吧。」

  「你開什麼玩笑?」樂姌哧地笑了出來,「晉王如今連龍城都不在手裡,我能指望他去打鳳都?何況那一位你又不是不了解,當初她寧願放下上一代恩怨把皇權交給琅琊王,也不肯讓邕兒做皇帝,如今又怎麼會幫著晉王去打鳳都?晗辛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是想讓我去找他們,自投羅網,徹底斷了北朝去打鳳都的希望。」

  晗辛索性默認,淡淡道:「姜家尚有旁人,輪不到你來做主。」

  「我是太后!」樂姌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地申明。

  晗辛卻只是看著她冷笑:「哦,是嗎?」她低頭沉思片刻,下定決心:「剛才你進來的時候看見那些人了嗎?那些人都是秦王府的。他們在這裡是為了保護我。」

  樂姌皺起眉頭打量她:「保護你,為什麼?」

  晗辛看著她的眼睛,清晰地說:「因為我就是秦王妃,所以我絕不會讓你去見秦王。你只有兩條路走,要麼去落霞關,要麼去見晉王和她。」

  太后怔住,忽而哈哈笑起來:「晗辛,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連唬人的話都說不好。你說這話,誰信啊?」

  晗辛默默地站起來,掀開門帘,沖外面道:「你們幾個,進來一下。」

  那幾個人見樂姌她們來歷蹊蹺,一直守在附近不敢大意,見晗辛呼喚,連忙進到瓜棚里,畢恭畢敬地問:「娘子有何吩咐?」

  晗辛說:「你們自己報一下家門吧,這位夫人不信我是從秦王府出來的呢。」

  領頭之人一聽便明白了,帶著手下一絲不苟地將自己在秦王府中的官職身份一一報了出來,並且將秦王府出入腰牌拿出來給樂姌看。

  晗辛又問:「我是誰?」

  領頭之人恭敬答道:「王妃。」

  晗辛點點頭,指著樂姌道:「這位夫人,不要讓她進入龍城,不要讓她見到殿下,明白嗎?」

  那幾個人都知道晗辛與平衍的恩怨,知道晗辛是被平衍驅逐出了龍城,聽她這話都是一愣。然而這麼長時日以來的相處,這些人都對晗辛十分信任,於是便點著頭順著她的話道:「謹遵王妃之命。」

  晗辛這才揮揮手讓幾個人下去,轉頭看著樂姌,問:「如何?你若不信可以現在就去龍城試試,看看你能不能進得了城。」

  樂姌面色已經黑沉若烏雲滾過,冷笑道:「晗辛,你可真厲害。」

  晗辛不理她,轉向柳二娘:「晉王在漠北阿斡爾草原,二娘知道如何去嗎?」

  柳二娘聽說能去見晉王,心中十分願意,連忙點頭:「知道的,要穿過大漠。」

  晗辛點頭:「這兩日正巧有商隊要去,你們可以搭伴一起去。明日午時,你們還來這裡找我,我給你們介紹商隊。」

  她說著就要起身相送,不料也不知是不是起得急了,剛一站起來突然眼前一陣發黑,幾乎要摔倒。幸虧柳二娘眼明手快,將她扶住,低聲道:「王妃小心!」她聽了晗辛剛才的話,已經改了口。

  晗辛只覺胸口煩悶,撫著胸深深吸了兩口氣,這才讓柳二娘放開手,微笑道:「我沒事,你放心吧。天太熱,這些天總是這樣。」

  樂姌惱恨地看著晗辛,心中暗自盤算著自己的計謀,見她這樣,冷笑道:「身體不好就回去養尊處優做你的王妃去,在這裡裝神弄鬼做什麼?」她的目光順著晗辛的臉向下走,見晗辛的手正不由自主地放在腹部,突然一愣,心中恍然,笑了笑:「真是的,都這個樣子了還在外面跑,難怪秦王不放心呢。」

  晗辛皺了皺眉,將手挪開,掀開門帘:「你們去吧,明日午時來,別忘了。」

  柳二娘陪著樂姌往外走。經過晗辛身旁的時候,樂姌突然停下來,盯著她的眼睛問:「你只為她著想是嗎?你從來沒想過旁的人?」

  晗辛淡淡地說:「這是本分。你就是不大懂本分是什麼。」

  樂姌哼了一聲,甩袖子離開。

  這一夜,晗辛向東家辭行,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打算等第二天中午樂姌和柳二娘來了,與她們一起去找商隊。此處已經不容她久留,而她也不大放心樂姌,猜測她不會如此善罷甘休,還不如親自盯著,一同到阿斡爾湖去找葉初雪。

  然而等到中午卻不見樂姌和柳二娘的影子,晗辛心中便知道不妙,勉強又等了兩個時辰,終於坐不住了,找來秦王府的那幾個問,也都沒有頭緒。晗辛懊惱不已,知道前一天就不該放她們離開,如今只得讓人在周圍尋找。

  到黃昏的時候終於有了消息。一個秦王府的侍衛匆匆趕回來,面色蒼白,滿頭大汗,似乎也是被什麼事情驚住,見到晗辛只說了一句:「在一個水井裡撈上來一具女屍,就是昨日來過的個子高一些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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