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人性(上)

  位處於龍城西南偏南十三公里處的淺灘夢土上，有一個看上去黑不溜秋的夢境。

  

  這個夢境有三四個足球場大小，外表是一層淺層夢境，但內在卻包裹著二層夢境。

  在淺層夢界的區域出現二層夢界的夢境，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這個夢境已經被煉化，是夢魂師的專屬領域夢境。

  這個領域夢境，被分為了上中下三層，最上層為夢境小鎮，中層為中央通道空間，下層是地下隧道空間。

  現如今，趙鴻宇他們所處的地方為上層夢境小鎮，徐遠與景布衣所處的空間是中層中央通道空間。最下層夢境空間便是那個叛徒夢魂師所在區域。

  說起來，

  叛徒夢魂師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臣舸，他在認識吾贏之前，便已經是合流境頂峰的夢魂師，這在夢魂師的圈子裡，已經是中上層的存在。

  原本，他有一個美好的家庭，但他卻因為一場意外，成為了夢魂師，父母老婆和女兒只是普通人。

  那一日，臣舸的家人正在屋裡休息，幾個未成年放火燒了他們家的房子，房子很快燃起熊熊大火，他家除了他以外，六口人全部葬身火海，無一人生還。

  那幾個未成年放火的理由，據說僅僅是因為好玩，他當時強忍著崩潰，沒有私自動手，還是選擇相信國家，相信法律。

  他將這幾名未成年的殺人惡魔告上法庭！

  結果很快下來了，讓他難以置信的是，這幾個未成年的惡魔只判了十年。

  事後，幾個未成年找到他，戲謔地說出了實情：

  「你就是臣愛媛的父親吧！你知道你女兒在學校是什麼樣子嗎？她啊，就是一個人人都能上的賤貨，一個被人玩壞了的垃圾！」

  「她那天居然來找我，說她肚子大了，讓我對她負責？開什麼玩笑？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都還不知道，憑什麼就認定是老子的？像她這種垃圾，老子就是坐牢也不會娶她！她居然還想要威脅我，威脅侵犯她的每個人，哈哈哈，我們怎麼會讓她威脅到啊？」

  「反正都是垃圾，乾脆一把火燒乾淨吧！」

  ……

  臣舸當時就崩潰了，狂暴的意能直接爆發，瞬間將在場的所有人給殺了個乾淨。

  國家震驚，司命總局將這件事情壓下去，巡察部長李長壽嘆了口氣，親自押送他到第七龍城監獄。畢竟，他是屬於仙佛會的人，理應由仙佛會高層裁決他。

  當時的黃老城主剛正不阿，他認為夢魂師就應該恪守規則，無論什麼理由，都不應該用夢魂師的力量對普通人出手。

  他認為這是原則問題，一旦開了先河，此後這類事情還會發生！

  哪怕事出有因，他以往的全部功績也抵不過這一場事故，最終，臣舸被判無期。

  一想到家人的音容，再想到那幾個畜生對他說過的話，而自己哪怕報了仇，卻還要落到如此下場！

  他做錯了什麼？

  他的家人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世人要如此對他，如果只針對他，那大可以衝著他去，何必要去動他的家人？

  在囚牢中，在這無盡的黑暗裡，臣舸的心漸漸黑化了，他開始仇恨人類。

  後來，潛伏在龍城的夢界人族救了他，同時也救了其他幾名對人類懷有恨意的夢魂師。

  他們一起策劃了叛變，而他的任務，就是負責建造連接夢境與現實的通道。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認識了吾贏。

  至於吾贏，他的情況也與臣舸類似，所以二人才產生了共鳴。可隨著接引計劃的實施，臣舸為了能夠接引夢界人族歸來，不惜與狡猾著稱的夢界幻族合作。

  吾贏在這一過程中，漸漸醒悟後悔，他最終還是選擇放下過往的執著，決定給藍星的人類一個機會。

  於是，他在那場關鍵的儀式中，偷襲了臣舸，並將他鎖在夢境中的隧道底部。

  然而，他也身受重傷，命不久矣。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勉強用他的遺物秘寶日輪金盤和他的分化之術影響了夢境小鎮的布局，之後他就死了。

  就這樣，臣舸與吾贏兩敗俱傷，一困一死在夢境最深處。

  而此時此刻，

  夢境小鎮突然起霧了，不一會兒，大片大片的白霧遮擋了人們的視線，甚至連夢魂師的意能感知都被阻擋。

  普通人在白霧中不斷暈倒，夢魂師雖然無事，但自身的意能受到壓制，境界紛紛低落到離魂境中期。

  連張隊的境界也落到離魂境中期，只有趙鴻宇的境界沒有絲毫動搖。

  腦海中，詭意日記本正在歡快的吸收著看不見的詭異能量，他猜想應該就是這種詭異的能量才使普通人昏迷，使小隊的夢魂師降低了境界。

  小鎮中間位置，突然出現了一個大洞，隊裡所有隊員全都不受控制的被吸入進去。

  ……

  「老景，你看那個怪物，剛剛是不是動了一下？」

  徐遠胳膊輕輕捅了一下景布衣，指著遠處的集群夢魘說道。

  景布衣定睛望去，發現徐遠並不是疑神疑鬼，集群夢魘似乎真的動了，像是要從沉睡中醒來。

  他還沒來的說什麼，天空突然出現了一個漩渦，趙鴻宇張隊他們紛紛掉了下來。

  與他們一起掉下來的，還有那十五名人類。

  「靠！是隊長他們！」

  徐遠景布衣當即極速靠近他們下落的方位，小隊中的所有人也在降落途中接住了這十五名人類。

  值得一提的是，這十五名人類沒有受到白霧的侵蝕，所以，他們並沒有昏迷。

  「謝謝！」

  盛曼玉被趙鴻宇抱著落在地上，眼中流露出感激的光芒。這已經是這個男人第二次救她性命了！

  「是景布衣和徐遠！」

  小隊中，有人激動的喊道。張百生看著人員都到齊了，便鬆了口氣。

  「嗖——」

  忽然，物體劃破空間的聲音傳了過來。

  一根尖刺射向了小隊中的一人，因為所有人境界被壓制，只有離魂境圓滿的趙鴻宇捕捉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

  可為時已晚，玄甲門中一人應聲倒地，一根不知名材料像鋼管一樣粗細的尖刺，刺穿了他的頭顱。

  「小然！」

  這名隊員當場身死，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有人悲痛失聲，呼喊那人名字。

  趙鴻宇徐遠二人瞬間找到了攻擊他們的敵人。景布衣張百生等人看著慘死的隊友，臉色陰沉，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所有人眼睛死死盯著天空，那個高掛在天空通道口附近的集群夢魘，不知何時已經醒了。

  「所有人，準備戰鬥！」

  隊長張百生高喊一聲，體內意能爆發，一道金光咒打出，體表便幻化出一層金光護罩。

  雙手金銀手墜是他的遺物秘寶，一道陰陽秘雷在手墜和意能作用下生成，剛一生成就被張百生甩出。

  徐遠拉開架勢，四煞伏魔法陣擺開，神魔虛影顯現，一道紫色雷電法矛也跟著射出。

  玄甲門的景布衣，拿出一張長弓，傳聞此弓乃是漢朝李廣的靈寶弓。

  此弓編號6122，危險等級為C級，施展此弓對人體傷害極大，非玄甲門弟子不可使用。

  蜀山崑崙也紛紛寄出自己的飛劍飛刀，它們沒有編號等級，都是些普通遺物秘寶，但因為蘊養多年，寶物生靈，威力自然不俗。

  湘西一派的馮農不知何時，將自己的本命屍寄出，他的真身進入到棺材裡。而他的本命屍已經達到飛天的門檻，也叫飛天屍。

  華山派的幾個沒有對空的能力，他們的紫霞功主要是以意御氣，以氣對外，以拳腳身法獨霸天下。

  趙鴻宇並沒有急著使用霸斬，雖然他已經可以將霸斬使用成常規招式，可以連續二百次施展揮斬。

  但他的這種招式有一個缺陷，那就是太過單一，容易被躲閃，這麼遠的距離無法鎖定對方，那自然什麼都白費。

  趙鴻宇與小隊裡華山派的三人沒有進攻，而是選擇保護身邊的十五名人類。

  「多謝各位相助！」

  「感謝，救命之恩！」

  「謝謝啊，好兄弟！」

  這十幾人先前一直都是冷眼看待一切，隨著事情越演越烈，他們也知道眼前這些人是在保護他們，紛紛道謝。

  遠處的那個集群夢魘對著下方所有人大吼一聲，一道肉眼可見的震波發了出去。

  「嗡——」

  馮農的飛天屍和蜀山劍修的三柄飛劍直接被震飛，夏侯青的雙刀也被震開，張百生的陰陽秘雷和景布衣所射的靈寶箭合併到一處才勉強抗住，它繼續射向了集群夢魘。

  還有暗淡許多的雷電法矛，它與靈寶秘雷箭還是落在了集群夢魘身上。

  被削弱的雷電法矛，只在它堅硬的外殼上打下一塊，靈寶秘雷箭卻將集群夢魘給整個貫穿，把它從天空給射到了地上！

  剛剛怪物的那道音波攻擊，也讓在場的人感到難受。好不容易，隨著怪物落地，眾人長舒了一口氣。

  只要落在地上，小隊眾人就可以發揮團隊優勢，對著夢魘怪物進行圍攻。到時候，一定可以將這個怪物拿下！

  隨著集群夢魘落地，它的四周冒起大量塵煙，一些人影從中跑了出來。

  「救命，救命啊！」

  這些人影皆是從集群夢魘的身體中跑出來的，他們一邊跑，一邊向著小隊人員靠近。

  意能掃描，夢魂師們頓時知道這些從怪物體內跑出來的人影是什麼了。

  這些都是普通人的顯意識，這些顯意識是集群夢魘控制整個夢境的中樞，集群夢魘在受到攻擊後，將這些顯意識一股腦放了出來。

  也就是說，面前的這些人都是普通人，按照夢魂師的相關規定，他們需要保護這些逃出來的顯意識人類。

  小隊中有一名華山派隊員剛將一名中年男子的顯意識安排到身後的土堆旁。

  「請你一定要保護我，我給你錢，我給你錢，我不想死啊！」

  那名顯意識中年男子抓著華山派那人不放。

  「放心，你先在這裡等一會兒，到時候我們把你們一起帶出……」華山派隊員還沒說完，一根長矛就從他的後背刺穿。

  毫無徵兆，就從他剛剛安置在旁邊的人群中，有人拿著一根不知道哪裡來的長矛，從他後背偷襲，長矛直接刺穿了他。

  同一時間，不止他一人，龍虎山也有兩人被這樣暗殺，那些殺死他們的人都是從集群夢魘中跑出來的顯意識。意能感知掃描沒有任何問題，他們出手時也沒有任何徵兆，有的還是婦女老人小孩，他們臉上還露出感激的笑容。

  在殺死他們時，嘴中還喃喃自語道：

  「謝謝你們來救我，那位大人說了，只要殺死你們，我們就可以活著回家了！」

  「你們也別恨我們，都是為了活下去，為了生活！我還有老婆孩子，我還有父母……」

  「如果能活下來，我們一定出錢給你們塑造金身神像，每天供奉上香拜祭，來贖我們的罪，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

  趙鴻宇也受到了攻擊，可他有《來厄九觀》的先觀功，所以很輕鬆躲開了攻擊，其他人除了有護身功法的幾人完好無損，大多數都受了傷。

  隊長張百生有金光咒護身，所以無礙。三名門人子弟只有一人也施展了金光咒，成功避開了殺機，但剩下的兩人就沒這麼好運了。

  正常來講，達到他們這個境界的夢魂師，身體強度已經達到了刀槍不入的程度。便是讓一個普通人拿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去砍他們，他們也能毫髮無損。

  但現在卻被普通人的顯意識輕易殺死，可見問題的根源就在他們手中的長矛上。

  「小心，這些人有危險！」

  在事情剛剛發生一秒鐘內，張百生趙鴻宇徐遠幾個就率先反應過來，大聲警告。

  哪怕是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可悲劇還是發生了，如今，小隊已經有四人犧牲在了這裡。

  「不，我……我要殺了你們！」

  眼見著自己的兩名同伴被普通人暗算致死，隊員中僅剩的那名龍虎山門人目眥欲裂，手中聚起一道掌心雷，就要朝著那些普通人動手。

  「快，攔住他！」

  隊長張百生暗道不妙，立刻出聲阻止。

  這種時候局勢不明，任由事情發酵，最後很可能導致事情變得更加惡劣。

  四名隊友的離開他也很悲痛，但他是隊長，他不能被情緒所左右！

  他還要帶領剩下的小隊成員完成任務，帶領他們，活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