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白玫瑰的紅玫瑰
2024-06-12 00:16:21
作者: 喪野
在阿加的辦公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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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加從柜子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檔案,放在桌子上,找出宋明貞那一份資料來。她小聲念叨著:「我真是糊塗,剛剛是我的工作疏忽,我應該調查清楚才對。」
阿加拿著那份資料,艱難地念著「谷涆長」名字的拼音字母,她疑惑問道:「給你號碼牌的谷先生,為什麼沒有來?」
穀雨說:「他去世了。」
阿加驚訝地抬頭,眉眼微蹙,神情有些誇張,她說:「聽到這個難過的消息,我很抱歉。」
穀雨搖了搖頭:「沒關係。」
阿加問:「他是你的什麼人?」
穀雨提了一口氣,憋在胸口,難受得說不出話來。許久,他支吾其詞:「他是我的……養父。」
阿加說:「谷先生已經為你的母親辦理了長久的照顧合約,他是否有跟你提起過?」
「有。」
阿加想了想,又問:「他是什麼時候將號碼牌交給你的?」
穀雨說:「在他去世後,放在遺囑里交給我的。」
阿加說:「你的母親情況比較特殊,常年以來,只有谷先生能見她,從未有其他人與她會面。」思慮片刻後,她拿起面前的台式電話,進行撥打。
等到對方接起,阿加開口:「請你幫我查一下,關於0220的資料,這段時間是否有谷先生的信件。」
阿加掛去電話。不久後,一名紅髮護士推開辦公室的門,走進來,她說:「在一個月前,谷先生有一份快件寄來,我記得交給你了。」
阿加扶著腦袋,張圓了嘴巴,說道:「我真是糊塗了。」她彎著腰,在抽屜里翻翻找找,最後拿出一封信件來。她開心地說:「找到了。」
紅髮護士走出了辦公室。
阿加拆開信件,裡面是一封手寫信。她快速掃描信件上的字,抬頭望著穀雨,問道:「你的名字叫什麼,先生?」
「G-U,Y-U。」
阿加說:「在一個月前,你的養父已經將情況告訴我了。」她說:「先生,我們需要點時間,為了防止宋女士再次情緒激動犯病,希望你們配合。」
穀雨擔憂問道:「她會不會一直像今天這樣?」
阿加說:「這個我沒法向你保證,我們需要循序漸進,讓她情緒穩定下來,再慢慢靠近她。」
穀雨問:「這些年來,是不是只有我的養父來見她?」
阿加說:「是的,你的母親情況比較特殊,從送來這裡開始,谷先生就和我們簽訂協議,只有拿著號碼牌的人可以見她。」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阿加說:「請進。」
那人站在門口,著急地說:「阿加醫生,快到抑鬱部門看看,有一名患者的症狀不太對勁。」
阿加聽完,她衝著穀雨說:「先生,我需要離開一會兒。明天……你們明天再來。」
匆匆道別,黎棠和穀雨離開了阿加的辦公室。
走出精神病院的大門,穀雨才發現手上還拿著那個藍色的杯子蛋糕。矽油紙在掌心中變得皺巴巴的,只有面上的藍色奶油花沒變樣。
黎棠一直沒有說話,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只是靜靜地跟在穀雨身邊。
穀雨將蛋糕遞給黎棠,微笑著說:「試試看,母親大人親手做的。」
黎棠推開了穀雨的手:「你試試看。」
穀雨這才看到黎棠嘴角的奶油漬,他拿出紙巾,幫她擦嘴,笑著說:「原來你背著我吃過了。」
黎棠嬌羞地說:「很好吃。」
穀雨的臉上帶著若有所思的表情,三兩口,就將杯子蛋糕吃完。他說:「確實很好吃。」
時間還很早,穀雨一步三回頭,兩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黎棠支吾問他:「穀雨,你是不是被嚇到了?」
穀雨將她的手揣進大衣口袋裡,望著前方的路。他沒有回答黎棠的問題,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黎棠……」
「嗯?」
穀雨膽怯地發聲:「我的身世……很亂,也不太好。」他目光焦距飄散,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害怕身邊的女人因此離他遠去。他的腦子一片混亂,自己也不知道想表達什麼。
黎棠停下腳步,認真且嚴肅地望著他,口吻嚴厲:「你是想趕我走嗎?」
穀雨沒有說話。
黎棠強硬表態:「你要敢趕我走,我就跟你同歸於盡。」
穀雨笑了一聲,撫平了黎棠皺著的眉頭。他溫柔地說:「我只是覺得,我會連累你。」
「你都不怕我這個痴呆兒會連累你,我怕什麼?」
穀雨閃爍其詞:「橋洞裡的巫婆說,我是你的災難。」
黎棠一臉無所謂:「都是騙人的,裝神弄鬼。她不這樣說,怎麼賺錢。」她假裝生氣:「200羅蘭盾,折合國幣一千塊錢呢,我還沒跟你算帳。你真是人傻錢多,一千塊錢可以買很多好吃的……」
她緊緊牽著他的手,用力抓著,不停地說著她這輩子要纏著穀雨,就算以後成了鬼,也要纏著他,不離不棄。
他害怕了。
害怕巫婆所說的預言成真。
他從未如此擔憂過。
也從未,如此自卑。
接連幾天,羅蘭頓下起了小雪。屋外霧蒙蒙一片,光禿禿的樹枝上結滿冰霜,路面打滑很嚴重,許多公共汽車已經停運。
每天早晨,穀雨和黎棠只能步行到愛爾城。
宋明貞沒有好轉的跡象,連續幾天,都瘋癲得不成模樣。穀雨的到來,打破了宋明貞先前穩定下來的病情。
這些天,穀雨沒有當面和宋明貞碰面,只是在暗處里偷偷觀察。
好在,宋明貞並不反感黎棠,甚至還總是拉著她碎碎念著。
穀雨站在病房門外,透過門上的玻璃往裡看。
宋明貞蜷縮在角落裡,不停地低聲自語。她的頭髮凌亂不堪,眼神空洞,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鄭亞妮站在門口邊,擔心宋明貞看到玻璃外的穀雨。她和宋明貞相處最久,比起阿加醫生,宋明貞更信任她。
黎棠慢慢靠近,蹲在地上,伸出了一隻手,她說:「我們一起玩好不好?」
宋明貞笑著說:「不要。」
黎棠收回了手,問她:「明天來看你,給你帶束花好不好?」
宋明貞高興地點了點頭:「好。花,我喜歡花。」
「你喜歡什麼花?」
「紅玫瑰。」
黎棠說:「好,給你帶紅玫瑰。」
宋明貞自言自語:「可是哥哥不喜歡紅玫瑰,他喜歡白玫瑰。」
黎棠問:「那你喜歡白玫瑰嗎?」
宋明貞抬起頭,望著黎棠,又望向鄭亞妮,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和不信任。忽然間,她開始大聲咆哮,手舞足蹈,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控制著。
黎棠堅定地走到宋明貞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試圖傳遞一絲溫暖和安慰。可無濟於事,宋明貞對著黎棠的臉用力抓了幾道痕。
鄭亞妮立馬上前,將宋明貞緊緊抱住,安慰著她:「冷靜一下。」
穀雨欲衝進來,黎棠抬手阻止。她的臉上幾滴鮮血冒出,火辣辣的痛感。
宋明貞在鄭亞妮的安撫下,病情逐漸平息下來,停止了咆哮,她用迷離的眼神盯著黎棠看。嘴裡不停小聲念著:「快跑,不要留在這裡。」
黎棠感到心疼和無助。
宋明貞喃喃著:「媽媽愛你,媽媽對不起你。」倏爾間,她轉頭望向門口,又開始大聲咆哮,她喊著:「明語,快跑。不要管媽媽,快跑。」
宋明貞用力掙脫了鄭亞妮,躲在角落裡,聲嘶力竭地喊著:「快跑。」
黎棠呆愣地站在原地,直到被一名護士拉出病房,她才反應過來。
阿加醫生和幾名護士趕來,合力將宋明貞鎮住,再次將她捆綁在病床上。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幾秒鐘不到,宋明貞就安靜下來了。她癱軟在病床上,毫無力氣。
穀雨心疼地看著黎棠被抓傷的臉,一道紅色的抓痕,布滿星星點點的血漬。
「沒事,一點也不疼。」黎棠開玩笑地說:「我臉皮比較厚,不覺得疼。」
阿加走出病房,捏起黎棠的下巴,看了看,說道:「我給你消毒。」
護士推著推車走出來,阿加從車上拿出碘伏棉球,拿起鑷子,輕輕按在傷口上。
黎棠咬緊牙關,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眉頭擰成一團。
「對不起。」穀雨驚慌失措地站在一旁看著。
黎棠抓起他的手:「說什麼對不起,真的沒事。」
鄭亞妮走出病房,瞧了一眼,嘆息道:「她這幾天的狀態都不太好,我想還是暫時不要靠近她了。」
阿加說:「請給她一點時間。」
穀雨點點頭。
黎棠問:「養父來的時候會這樣嗎?」
鄭亞妮搖搖頭,說:「她很少這樣,谷先生每年都會來,宋女士的情緒沒有這麼激動過,他們可以和平相處,並且開心地聊天。」
阿加將手上的鑷子放進盤子中,護士小姐將推車推走,藥品碰撞鐵盤的聲音,聽得穀雨皺眉。阿加說:「自從我接管宋女士以來,還沒見過她情緒這麼激動。」她說:「除了一些普通症狀,比如自言自語、會出現幻聽、失眠以外,沒見過她如此痛苦過。」
阿加朝著病房內看了一眼,對著穀雨說道:「她一定是經歷了很不好的事情,你的出現讓她想起那段不開心的經歷。」
鄭亞妮說:「以前,谷先生來看她的時候,她總是很開心。」
阿加說:「不要著急,宋女士這兩天願意接近你的太太,是很大的進步。」
連續幾天的挫敗感,讓穀雨有種想退縮的想法。黎棠看出了他的擔憂,輕言安慰道:「慢慢來,不能著急的。」
穀雨又向阿加了解了一些宋明貞的事情後,他決定讓宋明貞休息幾天,先不出現刺激她了。
阿加將他們二人送到醫院門口,那一道道鐵門,是每天都要跨過的。走得多了,倒也不覺得那條路很長了。
穀雨不知道十歲之前,到底和宋明貞兩人經歷了什麼,才導致母子二人雙雙患上精神疾病。他需要時間尋找答案。
但如果,找不到答案,他想就這樣算了。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草坪上落滿積雪。
回哈爾城的路上,兩人漫步雪中。穀雨主動開口:「我們第一天見到母親的時候,她看起來,在這裡過得挺好的。」
黎棠低著頭,盯著地上的雪看,她輕輕「嗯」了一聲。
穀雨說:「他……也幫她安排好一切了。」他悽然一笑道:「她認不出我,也沒有關係。就讓她安安靜靜地在這裡生活,我也不想你受傷了。」
黎棠抬頭凝視著他,問道:「穀雨,你跟我說實話,你想記起過去的事情嗎?」
穀雨微微一怔,面色變得凝重:「我也不知道。」
黎棠說:「沒關係的,慢慢來。時間會給你答案的,我們不要著急。如果你能跟媽媽相認,當然是最好的,我希望你們倆都可以好好的。過去太痛苦,我們不要想起來也沒關係的。」
穀雨的眼眸里漸漸迸進淚光,他別過臉,深呼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