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英子親事
2024-06-11 19:48:51
作者: 某某寶
可是很快她的感覺就沒那麼好了。自打鎮上回來,好似她身體裡之前某個被堵塞的關竅一下子打通了般,噁心嘔吐胸悶腰酸背疼饞口,各種之前被「阻隔」的不適一股腦湧上來。於是李恬終於過上了,一邊饞口一邊吐得天昏地暗的悲催孕期生活。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𝚋𝚊𝚗𝚡𝚒𝚊𝚋𝚊.𝚌𝚘𝚖
看著媳婦沒幾天就消瘦下來的臉頰,宋大海自是心疼又束手無策,不期然就想到李恬之前說過的話,我還是個娃子呢,你倒下得去手,心裡就更愧疚了。
只是他在飯食上實在不通,李靜做的也不過是尋常飯食,無奈之下只好求助精通此道的連襟。高大壯這館子能這麼快紅火起來,那是沾了李恬大大的光,自不會推辭。
每天變著法子給她做好吃的,甜鹹酸辣,輪換著花樣來。而給李恬取飯送飯的光榮任務,就落在天天要往下湯鎮上去轉悠和宋大河李長亮和銀山這三個小子頭上。但是高大壯做的飯食,李恬一個人再吃不完。於是乎這就等於高大壯把宋家人的飯食給包圓了!
如此「興師動眾」地過了一個來月,李恬那種什麼都想吃,聞到又噁心,硬吃下又要吐,卻又不能不吃的悲催處境,終於略微有了些好轉,而熱火朝天的麥收季節也完全過去了。
再次「出關」的李恬,望著家門前白花花的日頭下那大片空蕩蕩的田野,和蔥翠的南山,再度有一種恍然隔世之感。
她長長地伸了個懶腰,衝著院中那兩棵綠蔭如蓋的老槐樹,長長地吐了氣兒,回頭和宋大海打了聲招呼,抬腳往何家去。
這些日子她過得就跟上刑似的,但何明家的那邊卻格外順暢。
自上回從方家莊回來之後,何明家的略略探了探英子的意思,就拿了准主意。但是只憑一面之緣就張嘴說親,她也覺得有些草率,正好李長亮和宋大河這倆小子,也確實需要再擴大地盤繼續收鮮蛋,何明家的就叫銀山和李恬那位沒能跟著宋大江到外頭闖蕩的小堂叔李東寶攬了這麼個差事。借著往方家莊收鮮蛋的時機,一點一點地打聽著這家的為人。麥收不緊的那幾天,她還打著怕娃子們辦不好事的名頭,也跟著去了兩趟。
也見著了頭一回沒見著的方家二子方君瑞的爹娘。他爹和方家老太太是一掛的,也是細眉溫眼的,觀之可親。他娘卻是和大牛媳婦還有李恬的娘劉氏是一掛的,看著風風火火,爽爽利利的,雖說有些性子吧,可何明家的和大牛媳婦還有劉氏要好了那麼些年,倒是明白,只要人講理,有性子倒不怕。
還因為之前大家也算打過交道,往方家討了兩回水喝。關係算是又熟識了一層,那這位方君瑞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基於這些,也基於再沒什麼合適的人家,何明家的就決定不再挑了!先把事情挑明,若成呢,自然皆大歡喜,若是不是成,則再繼續發愁。
聽說昨兒家裡一閒下來,她就找了媒婆子來,把這事兒正式和她說了。媒婆子立時答應了,說往方家去。
那麼,這門親,成或不成,最快今兒就有消息了。
李恬一邊想著,一邊緩緩進了何家的院子。
何明家的正在廚房門口槐樹蔭下的大蒲草蓆子上,逗弄小孫子。這小傢伙生下來就不輕,她娘奶水雖然不足,但他嬤嬤上心得很,他自己胃口也好,三個月就開始添些米湯米油之類的,到了半歲上,幾家山頭上結的零零星星的果子,家裡前兩年都沒怎麼結果,今年卻來了個大爆發的葡萄什麼的,也開始給他添。
如今八個月大的小傢伙,吃的那叫一個白胖。胳膊小腿,都是肉敦敦的,比新出水的蓮藕還要白胖鮮嫩。
這會兒他穿著紅肚兜露著小小雀,正撅著屁股在蓆子上爬得歡。看見李恬進來,身子一轉,白胖胖的大屁股就地一蹲,直起腰身,朝著李恬呀呀有語,晶瑩的口語順著嘴角往下流,露著四顆白生生的乳牙。
李恬樂了,幾步走過去,輕捏了他的小臉蛋,「今兒我出來的急慌,沒帶吃的可怎麼辦呢?」前些日子何明家的抱著他去李恬那裡,每回李恬都要塞給他一些餅乾點心之類的。點心鬆軟好克化,用來填肚子,餅乾略硬些,正好用來磨牙。
何明家的也氣笑了,傾身拍了下他的小屁屁,「學誰不成,非得學你爹!就長了個吃心!」
吃過飯收拾好,正想去南山轉轉,看看果子樹的何金山,一腳踏出屋門,頓時無奈了,「娘,你能不能老看不慣我?」
他啥時候光長著個吃心了?
何明家的頭也不扭地衝著他擺手,「你甭跟我挑三挑四的,我心裡煩著呢。」
何金山氣樂了,合著您老人家心煩,就得找個人懟懟是吧?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因為老娘這會兒是真的心焦。認命地嘆口氣,和李恬打了個招呼,扛著鋤頭晃著身子,就出了院門兒。
李恬被他這百般無奈的樣子,逗笑了,目送他出了院門兒,這才接過何明家的遞來的凳子,在她身邊坐了,笑道,「嬸子,你也甭太在意這個事兒!親事能成最好,要不能成呢,咱也不用非得在他這棵樹上吊死。」
英子挑簾出來接話道,「誰說不是呢。」又朝小侄子伸手,「來讓姑姑抱抱。」
小傢伙已略微能聽懂些人話,一見他姑姑伸手,胖胳膊胖腿兒一齊用力,咯咯笑著朝他姑姑爬去。
英子雙手叉著他的腋下,一把把他抄起來,抱著在懷裡顛了顛,和何明家的道,「娘,我帶他到溪邊樹蔭下坐坐,涼快涼快。」
何明家的憂心忡忡地朝她擺了擺手,英子無語地聳了聳肩,和李恬打了個招呼,抱著小侄子往老李家西側的溪邊空地上玩去了。
這邊李恬見何明家的一直掛著心,乾脆就扯起了閒話,「咋不見我何叔和我何嬤嬤,這大熱的天,往哪兒去了?」
提到這個,何明家的就嘆氣,「說是龐固村我那老姨母昨兒夜裡沒了,這不,一大早的娘倆就走了!」
龐固村就是下河村北邊的那個村子。李恬是知道何家在那邊有一門老親,是何嬤嬤的兩姨表妹。
聞言驚了一下子,「不是說比我何嬤嬤年歲還小些呢嗎?」
何明家的就嘆道,「人的壽數哪個定數?」猶豫了一下,又嘆,「你何嬤嬤先前收麥子,也不知道是太提氣了,還是怎麼樣,這些日子精神頭也不大好。」
要沒這位老姨母下世,何明家的也想不到這上頭。可是有個例證在眼前,再有,人到老了,總愛胡思亂想,大約是「物傷其類」的意思吧。眼下比她年紀小的表妹都沒了,何明家的還真怕何嬤嬤想到自己頭上,再沉了心。
「不讓她去吧,又是非去不可的事兒。」她說著,又一聲嘆。
這麼多年的婆媳,不說沒一點矛盾,但是那些小矛盾根本抵不了這些年在一起生活的情份。
何明家的是真不舍她這位年輕時沒少吃苦,年老也沒享多少福的好婆婆。
李恬聽得心裡頗不是滋味兒,不由得笑勸道,「你也甭想太多了。」頓了下,又忍不住感嘆,「我爺爺好似比何嬤嬤還略大一些呢,不過他今年的精神頭看著也還好。」
何明家的哼道,「何止你爺爺比她大些,你那頭那個便宜嬤嬤也比她大兩歲呢,她天天鬧騰作惡,不照樣精神頭好?也不怪大家罵,老天爺這眼有時候就是瞎!」
倆人正說著話兒,突見院門口人影一閃,進來一個頭戴紅花的婆子。這婆子臉上笑得比她頭上的那朵花還燦爛,正是何明家的之前托的媒婆子。
何明家的一見著她,頓時一改之前的低沉,趕忙笑著站起來,「哎喲,王嬸子這是……」
王媒婆把倆手一拍,笑得頭上的紅花一陣亂顫,「成了成了,一說就成了!」
何明家的一時反倒不敢相信了,「真的?」
王媒婆嗔她一眼,「這還有假?」
何明家的這會兒只覺一顆心撲通一聲落了地,忙給王媒婆拿凳子,又有些不敢相信地問,「就這麼順?」
王媒婆拉了凳子坐下,拿帕子擦了擦汗,這才穩穩地和何明家的笑道,「要說順啊,指定沒有事先兩家說好的那麼順。不過呢,有你們先前那幾回打底兒,還有你家二小子見天在他們村轉悠,人家對你家早略略知道,費的口舌當然就少多了唄!」
說著,她把這回去方家的情形和何明家的細細說了說。
道是她到了方家,並沒有提何明家的之前是有意去訪他家的,只說,是頭一回接觸了之後,大牛媳婦覺得不錯,這才和何明家的提了提。何家呢,原先覺得自家正在興起來的緊要關口,也沒打算這麼早嫁閨女,總是想著家業弄得像些樣子,再打發閨女出門子,到了那個時候,有家底子打底,閨女能嫁得好些。
可是大牛媳婦回到家一提,何明家的就覺得這個方家挺好,就是先前也不知道方家人是咋想的,方家二小子又是讀過書的,也不知道定沒定親,就讓銀山借著收蛋,略略打聽了打聽。
這一打聽,知道方家二小子沒訂親,年歲也正當,方家上上下下的為人,又都是有口皆碑的。何明家的這才真正動了心思。——比起讓閨女嫁個富家子,她還是更看中人品為人等等。
當然了,在解說這些事的空檔,她也不忘見縫插針的把何明家的家境略微提那一提。
就這麼著,媒婆子把事件的先的順序給調整了一下,方家人聽起來倒順心順耳多了。
而且方家二子也確實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因為他之前抗拒,家裡人也沒強著來。雖說眼下還是個略微抗拒,可是要一直由著他的性子,那要拖到什麼時候?
再有,就是方家老爺子之前說過的那句話,「下河村盡出能人!」
這可給英子這個下河村的閨女加了不少分,更有何家和宋李兩家的關係,也是大大的加分項。
於是,方家人請媒婆子稍坐,進屋略微商議了一下,都覺得何家從家境,再到英子的相貌,再到他家將來的後勁兒,在鄉莊人家裡都是極為不錯的。
鄉莊裡頭,比她再出挑的姑娘是有,可不見得有這樣的家境。比她家家境好的是有,也不見得能看上方家,也不見得有她家的後勁兒。
甭說是鄉莊人家了,就算是鎮上,也難找出幾個比她家後勁兒足的——主要是人家攀著李宋兩家呢。
經過之前大家的口口相傳,李宋兩家,在鄉莊百姓眼裡,那簡直是不可複製不可超越的傳奇一般的存在。
於是綜合考量了之後,方家老爺子就乾脆利索拍了板。
當然了,媒婆子並沒有說方家人之所以痛快應親,有何家和李宋兩家的關係這一因素,更隱隱有一種,將來盼著靠著李宋兩家發達的想法。
不過,這關係明明白白地在這兒擺著,將來結了親,指定是要借勁兒的。她不說,何明家的心裡也知道,只不過這會兒王媒婆不刻意提,她心裡沒那麼在意罷了。
聽媒婆子說完,長長地出了口氣,「我呀忙叨了幾個月,總算沒落空。」
媒婆子那嘴多會說呀,聞言立馬笑道,「何止不落空,將來呀,閨女女婿大宅子住著,大馬車趕著,成群的丫頭婆子使喚著,這可都是你功勞!」
說得何明家的眉開眼笑,喜孜孜地留她說了一會子話,又托她接著在中間張羅斡旋以後的事兒,便腳步輕快地進堂屋,給媒婆子包了個一百文的大紅封並前兒李月蓮聽說李恬害喜得厲害,特意托蔡老三送來了幾乎小半車的點心,李恬哪吃得完,都給各家分了分。
何明家的這裡自然也有。
媒婆子握著豐厚的謝媒錢和四大匣子點心,笑得見牙不見眼,又喜孜孜地和何明家的拉了好大會話,並說,等過幾天她就去方家張羅一應下大小定事宜,這才笑呵呵地走了。
媒婆子走了沒一會子,英子抱著小侄子就回來了。
李恬笑哼她,「不是不上心嘛?你這麼快跑回來幹啥?」
英子微紅著臉瞪了她一眼,哼她,「這是我家,我愛啥時候啥時候回,還得和你報備?要逞威風往你自己家逞去!」
說著,就抱著小侄子往何金山媳婦懷裡送。
李恬笑著站起身子,「我今兒來就是看你的笑話兒的,這會兒笑話沒看成,還反臊子一鼻子灰,確實怪沒意思的,你不說我也要走的!」
說著,朝何明家的笑擺了擺手,晃著身子,頂著午後依舊白亮刺日而炙熱的陽光,緩緩往家走去。
麥收後到初秋這段時間,下河村一向是很安靜的,午後最熱的這段時間更是如此。
這會兒,白花花的日頭下收割過後的田野里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人。南山東山上的竹林樹木靜靜地矗立在炙熱的陽光下,那滿山濃翠的綠,好似凝滯了一般。溪水靜靜流淌,雞鴨也懶懶的躲在樹蔭下乘涼,早蟬隱有濃綠的枝葉間嘶鳴,乘涼的老者在樹蔭下搖著蒲扇……
大概是才剛聽到了關於生死和英子親事這兩件截然不同的消息,看著這眼前這格外悠閒寧靜的一幕,她心裡反而生出了些別樣的感慨。
李恬覺得,人這一輩子,雖然日子看起來今兒和昨兒並沒什麼兩樣,但是總會有那麼一件事清晰地提醒著你,某個新階段的開始。而且這個新階段一旦開始,便不可逆轉。
比如,她成親那會兒,比如她被診出有孕那會兒,再比如何嬤嬤那位老姊妹的離世……
這讓她對生生不息,世代繁衍,周而復始等詞,突然有了更深切的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