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綁架
2024-06-11 18:05:10
作者: 水湄伊人
自從湯湯住在家裡後,蘇倫感覺自己的天空仿佛突然被蓋了一層黑壓壓的雲,讓她感覺到非常壓抑。
跟湯湯有了幾次較量之後,蘇倫也斷了跟湯湯和好的心思,她打心眼裡不喜歡這個孩子。
是的,惹不起她還躲不起麼?而錢國忠事多應酬又多,回家經常也很晚了,所以偌大的房子,除了保姆外,基本就蘇倫與湯湯在,而湯湯也不想見著蘇倫,基本都關在自己房間裡,該幹嗎幹嗎。而蘇倫有時候看看電視,有時弄弄十字繡,太太們一呼之就立即出門。
所以只有吃飯的時候她倆才碰到一塊兒,她們基本把彼此都當空氣,這個簡直是毋庸置疑的,沒講一句話,所以一般餐桌上只有碟筷碰撞與吃飯時的咂吧聲,這倒也相安無事,她們也不屑於吵架了。
這天,蘇倫被朋友叫出去逛街了,只要是這類事,她簡直是有求必應,在外面逛了很久,又在外面美食了一頓,自從湯湯在家後,她現在倒也不大願意待在家裡了。所以,玩夠了,回來的時候就有點晚了,天色也很暗了。
當她回到家門口的時候,發現門是虛掩著的,感覺有點不對勁,難道保姆張媽在外面的園子裡澆花?昨天不是剛澆過?還是年齡大了的人容易忘事忘了鎖門了?但是園子裡又不見人,一進客廳,她打開了燈,叫了幾聲張媽,沒反應,然後又叫聲國忠,也沒反應,叫湯湯還是沒反應。錢國忠可能還沒回來,湯湯就算在家也不會應她的。
這時,她注意到客廳的地板上有一條深深的劃痕,似乎還聽到一聲呻吟。呻吟?她仔細聆聽,這聲音又消失了,她準備上樓的時候,又聽到了呻吟聲,斷斷續續的,像是廚房傳過來的,她遲緩了一下。
緊接著,又聽到「砰」的一聲響,嚇了她一跳,她神經質地大叫,「國忠——張媽——湯湯——」,但是卻還是沒人應她,難道是家裡進了老鼠?嗯,一定是貪吃的老鼠進廚房了。想到這裡,她便壯了壯膽,從門口抄起一個拖把,然後躡手躡腳地向廚房走去。
當她慢慢地推開了廚房的門,卻被這一幕給嚇到了,只見張媽被綁在廚房的椅子上,嘴巴用毛巾塞著,剛才那響聲,是她掙扎時椅子摩擦大理石地面所發出的聲音。
「這——這——」
當她醒悟過來,趕緊拿掉了張媽嘴巴里的毛巾,然後邊解繩子邊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湯湯,湯湯好像被綁架了,快去救湯湯。」
「什麼?綁架?」蘇倫那迷糊了的腦袋一時還沒明白這詞的真正含義。
「嗯,太可怕了,晚上你打電話說不回來吃飯,我就跟湯湯吃。完了她上樓我就洗碗,正在洗碗的時候,我聽到敲門聲,我以為你或老爺回來了,沒想其他的就去開門,結果一打開門就見兩個蒙著臉的男人,臉上套著黑色的絲襪,只見他們沖了進來把門給關上了,然後用毛巾塞進我的嘴巴,把我給架了進去,又把我雙手給綁上了拖到廚房裡,接著,我聽到他們上了樓梯的聲音,還有湯湯的尖叫聲,你趕緊去上面看看湯湯還在不在上面。」
蘇倫趕緊往樓上跑,湯湯的房間門開著的,空無一人,地上,還有一本雜誌與幾支筆,很明顯,湯湯已經被張媽所說的那兩個人給綁架走了。
「我給,我給國忠打電話去。」蘇倫手指哆嗦地在包里摸手機,但是因為太緊張了,掏了好一會兒才找到。
「國忠你在哪裡啊?」
「我在回家的路上。」
「你快回來,湯湯被綁架了……」
「我知道了,所以在往回趕,剛才劫匪給我打過電話,要200萬交換人質,並在五個小時內湊齊,一時哪能有這麼多的現金,而且又是晚上,銀行除了自動取款機又不營業,我跟他磨時間,他答應三天內。」
「要不要報警?」
「先不要報,等我回到家再說,先這麼著。」
不一會兒,錢國忠到家了,一臉的焦慮,他一邊煩躁地擰開衣領子,一邊看看張媽,又看看蘇倫,兩個人是噤若寒蟬。
「都是我不好,我以為是你或者太太回來了,所以也沒看下貓眼,就讓人進來了。」張媽低著頭,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說這些沒用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錢國忠有點不耐煩地說。
「我們現在怎麼辦?怎麼樣才能救出湯湯?」蘇倫小心翼翼地問。
「我在想辦法,怎麼弄錢,杭州還有套房子我想立即把它轉出去,其實我沒有很多多餘的資金,都用在投資上了,新近又弄了幾個指標,本來轉了想把它還貸,但現在只能先想辦法轉出去把湯湯給救出來。但是,時間太短了,可能也來不及,我得先想辦法湊現錢,你們倆都給我聽好,這案不能報,如果讓人知道我有這麼多的資金,紀委的會來查,那麼什麼都沒了,我還得坐牢。不過就算把別墅給賣了,我也要把女兒給保出來!」
最後那句話聽得蘇倫心驚肉跳,錢國忠可以為了女兒把房子都賣掉,多麼偉大的父愛啊,但是,沒了別墅,她以後住哪?想想真可怕,看來有錢的人活著並不輕鬆,這一事件上,同時反映出她在她現任老公的眼裡顯得那麼無足輕重。是啊,如果她被綁架了,他捨得把自己的別墅賣掉來救她嗎?如果換成張紀年,他肯定會。
但是,他是錢國忠,二婚帶著一個女兒的在這城裡居要職的錢國忠,地產遍地開花,有開發商送的,有半買半送的,還有他以內部價買的,事實上,這兩百萬不過是九牛一毛,於他而言,並不是窮小子張紀年,換成張紀年,劫匪還看不上他的錢呢。
接著,錢國忠開始不停地打電話:「上次那個看房子的出價多少?嗯,你幫我聯繫下,對方如果還沒買房的話就按這個價格賣了,如果不要的話馬上聯繫別的賣主,嗯,好的,就這樣。」
然後又某某某,你手頭有多少錢,先給我周轉下,等等。
這時,他的手機又響起,他的神情又變得凝重而焦慮了:「可是,我真的是一時間湊不起來這麼多錢啊,喂喂!你不能動我女兒一根毫毛!」
他關掉手機,又一次癱在沙發上:「匪徒把時間提前了,說要兩天內就得交錢放人質,否則就撕票,狗娘養的,還真是不讓人歇口氣了。」
「要不,先報警吧。」
「不行,報了我得坐牢你懂不懂啊?」錢國忠沖蘇倫吼了起來,一時間,蘇倫被嚇壞了,這是他第一次對她發那麼大的火。
「唉,我還是想辦法弄錢,這事你們不用管。」
這時,他的電話又響起,蘇倫聽那聲音好像是房子的事,錢國忠又發起火來:「不行!你馬上給我找個買主,而且能交現金的,而不是貸款的!價格只要不低於購買價就行。」
此時的錢國忠真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般。每個銀行的取現是有額度限制的,大了要預約,於是便跑了好幾個銀行,當他籌好了錢,並提了現金出來,距離劫匪的最後期限只有兩個小時了,錢國忠這兩天之間,頭髮都白了很多根,人也明顯瘦了與憔悴了,昨天他是一整夜都沒睡好。
蘇倫也算是明白了,原來有錢人湊成幾百萬的現款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們總是指望那些錢能生出更多的錢來,永遠不覺得多,一有餘錢就想投資,於是又投了進去,弄得好,賺個番,弄不好,賠。高回報的東西總是存在高風險。這話沒錯,可以讓你一夜之間暴富,又可以讓你一夜之間赤貧,而房產業一直都在漲,所以錢國忠的總資產可能在增,但現款卻不見多,不過,錢國忠暗地裡在某些地方的投資,虧錢的也有。
這40多個小時,蘇倫也不好過,黑眼圈都出來了。事實上,湯湯被綁架,她應該高興才對,可湯湯畢竟是個孩子,所以,她也沒感到特別難過,但也高興不起來,奇怪的是,她更擔心錢國忠的錢,這兩百萬花下來,錢國忠還有錢嗎?還姓錢嗎?但應該不至於為這兩百萬而改姓吧?
就算還有,應該也不多了,當然,除了這幢別墅外。看他湊這個數都湊得這麼辛苦,還差點把別墅給賣了,她想,她以後的日子可能也沒這麼好過了。蘇倫感覺自己挺自私的,老公還在為他親生女兒的安危擔心,她倒擔心起他的資產來了。
差不多到約定的時間了,而匪徒指定錢國忠與他老婆兩個人到交換的地方。開始,錢國忠叫了個手下同車,但匪徒似乎有通天眼,打電話給錢國忠:「把那男人卸下,否則代價是你女兒的一根手指頭。」
錢國忠趕緊把手下半路給下了,跟蘇倫兩個人來到了指定的地方,那個地方離城區稍微有點遠,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小山村的山腳下,這時,錢國忠又接到電話,他趕緊說:「我們已把錢帶過來了。」
「好,那咱們就一手驗錢一手驗人,你就待在車裡,不許動,讓你的老婆把錢帶過來,山腳下往右拐,然後看到一個小山包,小山包再過來就可以看到我們了,記住,不許給我耍花招,否則受苦的是你女兒。」
「給你錢可以,錢我們也帶過來了,但是你總得讓我聽聽我女兒的聲音,這樣,我才能確保她現在是不是還安全。」
只聽到那邊竊竊私語,似乎在商量什麼事,然後對方接起來了電話:「好的,讓你聽一下寶貝女兒的聲音。」
這時,話筒里傳來了女孩子的哭聲,聽得錢國忠心都碎了:「爸爸,爸爸,快來救我。」
「湯湯,你別害怕,爸爸現在就來救你。」
這時,又是匪徒接過了電話:「聽到了吧?現在乖乖地讓你老婆帶錢過來,別跟我耗時間,否則對你們沒好處。」說完就掛了電話。
錢國忠對蘇倫說:「匪徒狡猾得很,讓你帶錢把湯湯給換過來。」
蘇倫瞪大了眼睛,指著自己的鼻子:「叫我?」
錢國忠點了點頭:「嗯,可能是因為你是女流之輩,奈何不了他們,你放心好了,我們沒耍花樣,估計他們也不會耍花樣,這種人,要的就是錢,你把錢帶過去吧,看看湯湯是不是受到了傷害,唉,但願那丫頭毫髮無傷。」
話是這麼說,難道受了點傷他就能不給錢麼,不把湯湯給換過來嗎?
「好吧,把錢給我。」
此時的蘇倫有一種即將上戰場的悲壯感。
她提了提那個箱子,還真不是一般地沉,換平時,她還真不會親自搬這樣沉重的東西,但是,如果這箱人民幣是錢國忠特別送給她的話,再沉她也很樂意背,但現在是送給匪徒,唉,這上面可是一條性命啊,她也不敢馬虎。
蘇倫穿著高跟鞋,提著這麼重的箱子,再加上路也不怎麼平坦,走起路來便跌跌撞撞,沒一點平日的風範,但是她還是很快地前進,她也指望著噩夢快點結束,怎麼著,湯湯也只是個孩子,如果湯湯有個三長兩短,她心裡也不舒服。
人心總是肉長的,她也不是殘酷無情的、沒有良知的女人。
到了指定的地方,她看到了湯湯與兩個一高一矮但身體很強壯的,頭戴著帽子,臉上裹著黑色絲襪的男人在一起,絲襪這東西,穿女人身上風情萬種,但一旦裹在男人臉上,就可以搶劫銀行了。他們的手裡,各拿著一把亮閃閃的馬刀。
看著那馬刀,蘇倫的心裡激靈了一下。
而湯湯看上去髒亂不堪,頭髮亂成一團麻,臉上還有塊青紫,嘴巴被膠帶封著,看樣子也吃了不少苦,照她那脾氣,不給她吃點苦,估計她也不會安靜下來。
蘇倫突然有點心疼,這種類似於母愛的感覺,讓她變得非常沉著鎮定。
「錢我已經帶來了,你們把湯湯給我吧。」
那個高個子的匪徒說:「喲,你這麼年輕,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女兒,你女兒不是你親生的吧?」
那個矮個子說:「本來就不是,人家是後媽。喲,有錢人嘛,喜新厭舊,喜歡小嬌妻,一個愛色,一個愛錢,就湊一塊兒了,反正不是好東西。」
說完,他恨恨地拿起馬刀,刀鋒碰著了湯湯的小臉蛋,湯湯一陣驚恐的嗚咽。
蘇倫厲聲地喊:「你們敢動湯湯一根毫毛,我跟你們拼了,她雖然不是我親生女兒,但我一直把她當做親生的,她比我的生命還重要,你們放了她吧。」
「比你的生命還重要?哈哈哈——」
那兩人發出一陣狂笑,矮個子說:「其實嘛,這事對你最有利了,如果錢國忠少了這個女兒,就沒人跟你爭財產了,你難道就不指望著她消失嗎?要不,咱們合作吧,讓這小傢伙從這世界上消失,只要你給我們湊齊五百萬就行了。」
湯湯的眼神更加驚恐,她掙扎著身子。
「放屁,還有什麼財產比人的生命更重要的嗎?況且湯湯是個很懂事很聰明的孩子,我們都很喜歡她,我現在也還沒有孩子,在我的心目中,她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許你們侮辱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廢話少說,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這番義正詞嚴的話說得不但匪徒有點動容,湯湯的眼裡也起了淚花,或者,她正為自己以前所說的那些話、做過的事感到後悔了,蘇倫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會有這樣的膽量。
「好吧,那你把錢拿過來吧,我們需要驗錢。」
「不行,你們先放了湯湯再驗,否則我怕你們耍花樣。」
「行吧,反正你們兩個小女人,我還不怕你們能耍什麼花樣。」
這時,兩個男人架著湯湯一把推了過來,而蘇倫把箱子放在了地上,她拿掉了湯湯嘴巴里的膠帶,然後拉著湯湯低聲地說:「我們快走。」
而兩個匪徒看著那一箱的人民幣,眼睛發著綠光,也懶得理她們了,反正錢也到手了。
而錢國忠站在車子邊上,邊抽著煙邊焦慮不安地來回踱步,看著蘇倫與湯湯朝這邊跑來,趕緊迎了過去,湯湯撲進錢國忠的懷裡就大哭了。
蘇倫看了看後面:「我們還是先趕緊回去吧,回去慢慢談,此地不宜久留,因為我們處於劣勢,手裡也沒什麼傢伙,如果那兩個匪徒一反悔就糟糕了。」
錢國忠點了點頭,三個人進了車子,湯湯與蘇倫坐在後面,蘇倫輕輕地抱了下湯湯,湯湯沒反抗,而把頭靠在了蘇倫的肩上,眼睛看著窗外,或者她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這可怕的48個小時,這48個小時,已經給她造成了嚴重的心靈創傷。
接著,湯湯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輕輕說了聲:「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