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無助

  先前顧寧晗說的她都恍若未聞，可是聽見這句，她終於有了回應。

  她說得很輕，仿似說給自己聽，又像是在辯駁顧寧晗的言辭：「佛說眾有千燈萬盞，不如明燈一盞。王爺就是我的明燈，我追隨心中燈火而去，佛祖也不會怪罪，而且你怎知王爺不是早已要來接我，只等我脫離這幅驅殼，與他永世相守？」

  「素有因果輪迴之說，今世之苦亦是前世之業，你此生業報未消，到了九泉又哪能如願？」

  「你不用詛咒我到了地府都找不到王爺，你這人誠心不讓我夫妻團聚，你走，立即給我走。」煙染有些說不過他，氣血上涌，只感覺喉間一股腥甜湧起，但她死死抿住雙唇，強行咽下口中血水。

  顧寧晗瞧著她漲得通紅的臉龐，再加上她苦痛隱忍的模樣，焉能不知她是氣血逆行，這個模樣的她令他的心更加刺痛，卻又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繼續苦勸：「百態之世原是苦海，你既已看破紅塵不懼生死，為何要冒著縹緲的念想結束性命，到了地府真能找到你想找的敬王嗎？」

  「我不知道，可我已經沒有辦法了，死了興許可以遇見他，我為什麼不試？」

  「可他已經死了大半年了，興許早就投胎了，你去了也看不見他！」

  「那我更應該早死早托生，那樣才可以早些在下一世與他相聚。」

  她的執著令顧寧晗的心情越發酸澀，她的痴情是對她的丈夫的，而不是他，一份奢求怕是終其一生他也別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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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寧晗無奈地苦笑一下，是對自己的嘲諷，亦是覺得自己看上的女子的讚許，她如此貞烈，自己當真是好眼光。

  「既然想要來世，為何不在今生廣結善緣，了去周身業障，只有集下功德才能求得你想要的來世。你先前已經救下了數萬條性命，可是你活著沒準能有更大的用處，死了就是大罪過。你不要再鑽死胡同了，醒醒吧，逝者已逝，讓敬王安歇吧。」

  煙染終於哭出了聲，淒迷又悲傷，良久後，她帶著濃濃的憤慨情緒，還有隱藏不住的鼻音，決然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不算自盡，我是奉命為敬王殉情。全京城的人都歌頌我至情至性，若是不死，上是對不起痛失敬王這個愛子的皇上，下對不起以為我早已死絕死透的民間百姓。所有人都覺得我應該跟著敬王一起死，皇上也捨不得敬王一人孤零零地躺在陵寢，你不要再勸下去，少在我跟前裝作苦度眾生的大菩薩。」

  顧寧晗當真被頂得說不下去，雙眸望著眼前聲嘶力竭的小女子，知曉她一心要自己離去，可他又哪裡能夠舍下她，讓她在此送了性命。

  煙染著實氣得不輕，恨他竟然欺負自己這個小寡婦，拿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都說是奉旨而死，為何還要這般難為她？

  又過了許久，顧寧晗依然紋絲不動，煙染再次抬手指向遠方：「你走啊，你幹嘛不走？你又是我的什麼人，憑什麼管我，憑什麼阻撓我遵照父皇的旨意去陪我的丈夫？」

  「就憑我是喜歡你的男人，想娶你的男人。」

  這句話一出，換來的是煙染的一記掌摑，啪的一聲，顧寧晗的臉上多出了一塊五指紅痕。

  煙染傾力打下後，整隻手還懸在半空，全身顫抖，咬著牙叱道：「你混蛋，你再敢覬覦我，敬王就是在陰間都要找你索命！」

  「是，我混蛋，我特麼的就是一個大混蛋，就是一個最沒用的孬種。忘不掉你，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明知道不應該不可以，可是越是要將你忘記卻發現越是忘不掉。你可以恨我，現在我既然說出來了就不會放棄，你要死是不是？那你死啊，你死了我請法師拘了你的魂魄，就算你做鬼都不放過，我就要綁著你的骨灰在身邊，讓你的魂魄纏著我。」

  「你敢！」煙染氣得不行，偏生眼淚更是涌得厲害，很不爭氣地讓她在氣勢上就輸了這個混帳男人一截。

  想到這兒，煙染越來越氣，是既氣這個男人又氣自己。

  顧寧晗繼續狠狠地道：「我就是不讓你夫妻團聚，被你的鬼魂纏著報復，也好過我一個人躲在角落齷蹉的偷偷惦記著你。我已經這麼齷蹉，那就齷蹉下去好了。」說到最後，他也幾盡吶喊。

  「不要再說了，你這個不要臉的混蛋。」煙染雙手捂住自己耳朵，驚慌失措地吶喊，不想聽到顧寧晗的隻字片語，她才不要其他男子牽掛，她只要她的阿淵。

  顧寧晗拉著她的手臂，那力氣大得直接將她從地上拖起：「你不是要死麼？趕緊死，然後我才能藏著你的肉身為所欲為，搶了你的魂魄揣在身上。」

  「你是魔鬼，你走，離我遠點。」煙染當真嚎啕大哭了起來，這一次她不再掩藏，是徹底地放聲大哭，真真不知如何是好，迷茫絕望還有那種無力感統統襲來，讓她奔潰，無法再堅強下去。

  霞邇山谷里的淒涼哭聲持續了很久很久。

  直到她再也沒有一絲力氣，顧寧晗這才輕聲道：「回去吧，別耗在這兒了，天快黑了，你的隨從肯定已經瘋了。」

  煙染像是失了魂魄一樣，呆愣愣地隨他離去，不是真心妥協，只想著先違心順從後才有機會擺脫他。

  倆人各自騎馬啟程，顧寧晗一直隨在她的身後，煙染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坐在馬上，任由顧寧晗攥著她身下馬兒的韁繩，一路緩緩朝竣陽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