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夢魘

  明嫿氣呼呼地瞪了一眼小安子：「你少誆我，昨夜如果這樣嚇我的話興許還有點兒用，今兒咱們有火，不怕那些畜生。」

  小安子嗤笑一下：「小丫頭，這柴火咱們分成兩堆，哪能燒到天亮？到時候火滅了，你說……」

  

  「別說了，臭安子歪心肝，吃飽了撐著成天拿我當傻瓜。」明嫿忿忿地啐了小安子一口，其實心裡是感激他的，若不是他時不時的扯扯淡與自己說笑，其實自己這時候可能都崩潰了，哪還有心思考慮到王妃？

  明嫿靠近煙染身旁躺下，煙染感覺到了明嫿的欺近，也將手搭在她的胳膊上，倆人睡一起稍稍有個照應也能抱著取暖。

  目下已經沒有講究主僕尊卑的時候了。

  「睡吧，別聽小安子的，甄赫他們這些是練家子，等到火滅了也已經比現在有精神，有他們在，不怕什麼野狼。」煙染的嗓音明顯伴著睡意，出行在外早養成了習慣，能坐著絕對不站著，能躺著就不要去坐著，總之，能歇息的時候必須抓緊時間歇息，哪怕小憩一下都可以省下糧食與水。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若是沒有這個土壁擋風，今夜還不知如何？

  真真是珍惜在當下。

  不曾想今生竟會為了能升起一堆火，尋到一處土壁歇腳過夜都覺得甚為滿足。

  若是尋到敬王，待自己與他滿頭華發時回憶此刻，其實也是不錯的回憶。

  可是會有那一天嗎？煙染迷濛了，這半年來，能尋的能找的全都走遍了，依然沒有敬王的半點兒消息。

  是自己偏執硬相信敬王沒死麼？煙染開始懷疑起來。

  這一夜又與往常那樣極不踏實，夢裡的敬王忽遠忽近，時而氣色清朗，看起來俊秀非凡，如往常那般像一輪高懸的冷月，卻能溫暖著自己的心房。

  可是一轉眼他卻身著血淋淋的褻衣，站在一座橋上，那座橋很小，由石頭堆砌起拱形的模樣，橋下的小溪黑乎乎的，看起來就瘮得慌。

  煙染看清了前頭刻著奈何橋三個字的石碑，瞬時淚眼決堤，他站在這兒多久了？原來他一直站在奈何橋這兒等著自己。

  煙染無語凝咽，看著那邊的敬王的目光有些呆滯，僵硬地抬起他的手臂朝她招手。

  「你是叫我過去是嗎？」煙染喃喃問出一句，再也看不見其他，只是一步一步走上橋，朝敬王而去。

  她的步履不快，卻一步一步的極為沉穩，只因對他的思念太過重，此時相見恍若隔世。

  就在煙染快要來到敬王身畔的時候，敬王忽然面色變得猙獰，原本呆滯的表情變成一種承受著巨大苦痛的模樣，額際青筋冒起。

  煙染有些慌亂，想要撲過去詢問他是不是病了？人死了不是應該沒病沒痛的嗎？他到底怎麼了？

  只是煙染還沒將言語說出口，敬王的脖頸陡然湧出大量的血水。

  煙染顫抖著手，撫住他脖頸上刀割般的傷口，無措地問道：「你是不是很痛，該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她六神無主起來，慌忙地朝四周找尋，找尋可以幫助敬王的人或者東西。

  而敬王卻像是沒有苦痛一般，睜大了雙眼痴痴地望著煙染，並沒有任何反應。

  煙染越發驚慌失措，拿起帕子還想為他止血，可是敬王的腦袋突然滾落下來，掉進了她的懷裡。

  煙染瞬時傻愣了起來，望著那張就在自己懷中的臉龐心疼不已。

  她摸了摸敬王的額頭，又為他理了理鬢角的散發，可是還沒將他儀容整理好，周遭突然越發昏暗，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頭頂開始電閃雷鳴，天邊響起一道雷厲般的嗓音：「你早該進陰曹地府了，卻跳脫輪迴重回過去，如今本該隨著敬王殉葬卻貪生怕死，苟活至今，無恥婦人，命該休矣！」

  一道道如同劈開天地的雷電響徹雲端，轟隆隆的雷聲灌入耳內，幾乎將人給震聾了去。

  懾人的天空沒讓煙染顯出半分懼色，她只是抱著敬王那血淋淋的身子與頭，將頭垂在敬王的肩頭，懷中抱著他的腦袋，仿似一切都與她無關一樣。

  他就在她的懷裡，終於找到他了，哪怕是在奈何橋上相見，好歹是尋到了。

  煙染的心分外踏實，沒有了原本的空虛與失落，這半年多來像無頭蒼蠅一般的四處亂竄，就算得到的結果雖然不算如意，但好歹上天入地，她終是尋到了敬王。

  他以前總喜歡她陪在身邊，此時她就這麼陪著他，他一定歡喜的。

  「王妃，王妃。」明嫿一聲聲急促的嗓音響起，可是煙染蜷縮著雙手環胸，緊緊攥著毯子，怎麼都沒睜開眼睛。

  明嫿有些著急，天亮後一切如常，原以為王妃想要多睡一會兒，便沒去打攪。可是這會兒天色驟變，烏壓壓的響起了雷，感情是要下雨了。

  雖說沙漠中遇見下雨是難得一遇的好事，可是王妃任是沒有一點兒反應，就有些奇怪了。

  明嫿心裡擔心，趕忙喚來那名會醫術的侍衛：「宜大哥，你快瞧瞧莫主子，她……好像暈過去了。」

  被明嫿喚著宜大哥的侍衛上前，取出帕子覆在煙染的手腕上，這才上前把脈。

  按理，他的醫術並不精湛，這麼隔著帕子把脈其實沒有好處。雖說煙染出了王府就沒將自個兒當成王妃，但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又哪敢不分尊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