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標價

  這個賭石場的內部其實是空曠的，中間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周圍插滿了旗子，每個旗杆下都立著一面巨大的大堂鼓，上頭懸掛著一面銅鑼。而廣場的兩邊搭建了兩列木質建築，前邊是走廊，後邊是供賭石客休息與議事用的小廂房。

  

  煙染此時正在其中一間廂房裡，望見莫謹年漸漸走近，眸光淡定，未顯慌亂，早在這樣行事前，她便已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當莫謹年跨進小廂房的時候，廣場上響起了喧天的擊鼓聲，有律的節奏，恢弘的氣勢，意味著賭石場的賭石即將開始。

  煙染高舉戒尺跪在了莫謹年的身前，嗓音鏗鏘有力，透著堅決：「女兒有錯，卻不會悔改，爹爹可以教訓女兒，但女兒今日不達到目的是不會離開這兒的。」

  莫謹年身型一震，顫抖著手將戒尺抓起，嗓音因為隱忍而變得暗啞：「爹爹不會罰你，跟我回去就好。」

  煙染搖了搖頭，望向小廂房的外頭，那裡佇立著數名承威鏢局的鏢師。

  莫謹年的胸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一般，一時詞窮，竟不知如何是好。閨女的意思很明顯，她不願意走，也不會讓自己強行將她拉走。

  「你……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莫謹年沉吟片刻，只道出這句，如此陌生的閨女，自己還能說什麼呢？

  煙染依舊跪在莫謹年身前，背脊挺直：「請爹爹相信女兒一次。」

  莫謹年拳頭緊緊地攥了起來，他有的選擇嗎？

  這時候廣場中央處已經圍站了許多人，那裡有一個青銅架子，上頭陳列著今日第一塊開標的玉石。

  煙染沒有理會外頭的一切，一直跪在莫謹年的身前，小廂房內只有他們父女倆，煙染一直跪著，莫謹年背對著她坐著，父女倆就這樣持續僵持著。

  良久過去，外頭傳來三聲的銅鑼聲響，煙染知道，第一塊玉石已經被標出去了。邱三郎進來稟報，說第一塊玉石是業城而來的寶石商人標得，叫價是一萬五千兩。

  煙染頷首，讓他繼續出去打聽情況。

  接而又是一長串的鞭炮聲響，緊接著廣場中央開始載歌載舞，熱鬧的氣氛，激打著人心，讓那些還未出手的賭石客們躍躍欲試，全都摩拳擦掌等候著下一塊玉石。

  只是等待的過程有些久，賭石場有賭石場的規矩，一個交易結束，意味著另一個交易的開始，這中間就一定要將氣氛炒起來，只有讓賭石客們情緒激昂，叫出的價格才能高於估算，也就讓賭石場賺得更多的金銀。

  一段鶯歌燕舞過後，舞姬們盈盈施禮告退。

  眾人終於等到了第二塊玉石被抬上來，這塊原石很大，是由好幾個大漢一塊兒扛上來的。

  估摸著有三尺多長二尺來高，這塊原石應該是今兒開標的最大玉石，石頭的埠處已經切出了碗口大下的切面，露出了些許灰白帶紫的糯種翡翠。可是除了前頭切開處看得出有翡翠，其餘都是包裹在青黑色石頭之中，根本看不出後頭藏著的是石頭還是美玉。

  這種石頭最讓賭石客頭疼，這麼大塊的玉石，若是裡頭藏有足夠大的翡翠玉石，就算質地不是上佳，也能雕個很大觀音像或者精美擺件，雕刻成型後，也是件不可多得的寶物，至於價格就要隨著成色而定奪了。

  賭石賭的就是原石裡頭有沒有翡翠玉石，有，品種卻非常差，就會虧得一塌糊塗，若是連成色極差的翡翠都沒有，只是一塊石頭而已，就會血本無歸，風險著實很大！

  賭石場的掌事宣布標價開始，前一塊玉石是明標，即是所有人公開競價，價高者得。而這一塊則定為暗標，讓賭石客們先去玉石旁邊觀摩，心中衡量好價錢，然後將自個兒出的價錢寫在相應的花箋里，最後由賭石場宣布中標者。

  賭石場常常會遇見這樣的暗標，一些不好定奪的玉石，賭石場也不好開底價，或者是原石看起來不盡人意，為了博一個好價錢，讓那些標客一錘定音，這種方式就很可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價錢。

  因為賭石客們若是有心出手，價格寫太低，很可能就錯失了機會，所以要出價的話，就不得不寫出自己最高能出的價錢，這就正中了賭石場的下懷了。

  是以，這塊玉石一抬出來，小間內的賭石客皆湧上前去細細端倪。

  煙染知道自己該行動了，她站起身子，因著跪得有些久，站起來時腳底一軟，差點就跌在地上。

  莫謹年看見閨女差點摔倒，心頭一緊，下意識便探手去扶。煙染站穩，看見莫謹年還是心疼自己的，心下感動：「謝謝爹爹。」

  莫謹年有些窘迫，沉著臉將手收回，拂袖又坐回了原處。

  煙染知曉他還在生氣，輕聲道：「惹爹爹不快，是女兒不孝，待完事後我再向爹爹請罪，也向爹爹坦白一切。」道完這句，她就領著邱三郎走出小間，只是她沒有像別人那樣走進去細看，而是在玉石外圍繞了一圈。

  玉石周圍圍了很多人，大多是以賭石為生的賭石客，也有對玉石完全不了解的人，這種人都是懷著僥倖心理，祈盼上天保佑，來一個發大財的機會。

  他們打量了許久，不少人搖了搖頭，顯出失望的神情。一名年邁的賭石老者對一旁的孫輩道：「白中帶紫，松花明顯，強光下都不見幾分透徹，顯出的翡翠成色太差，井綹這麼明顯，不值不值，逢賭必輸。」

  「這種石頭也拿來賣，游霸天這是愛錢愛瘋了吧，這明擺著是個空穴。」另一邊一個中年男子憤憤不平，一邊唾棄賭石場的大東家一邊敗興地朝小雅間走去。

  煙染望著眾人，見他們大多是搖著頭的，全都沒有眷戀地往回走去，就知道這塊玉石今兒是沒有幾多搶手的。

  煙染噙著淺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開端，任誰也料不到，就是這塊最不起眼也最不看好的玉石，裡頭會藏著千年難得一見的翡翠王。

  是的，這塊玉石再往裡切，裡頭藏著竟是滿綠翡翠，有冰種、水種、玻璃種，隨意一小塊都價值千金！

  煙染會知道這些，還是得益於上輩子自己過生辰。那時候莫謹年為她慶賀生辰，就領著全家到外頭的館子用餐。

  那個生辰亦是莫謹年為她過的最後一個生辰，因為第二年莫謹年就臥床不起了，再也沒有領她出過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