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頭顱

  那笑聲有些尖利，而且比起第一聲的時候，還要更加明顯幾分！

  那笑聲就是從女鬼的背後傳來的，幾乎讓我身上所有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而卓慕梵也是上前一步，拉了我一把將我拉到了他的身後，皺了皺眉看著這個女鬼，只是冷哼一聲：「小小擋路鬼，居然有這麼大的怨念！我勸你從哪裡來就回到哪裡去，否則……可不要怪我不客氣！」

  我發現了一個事情：卓慕梵在面對這些鬼魂的時候，總是要先警告一番的。而且他也說了，方才在田地裡頭，是有很多小鬼的。可是他卻沒有收了這些小鬼，想來卓道長也應該知道這和家村的田地里小鬼不少，卻也都不曾作法收了。可見，和電視上看到那些道士不同，只要沒有危害人的鬼魂，卓家父子似乎都不會強行收了。

  這個認知，讓我覺得，他們父子還是很有人情味的。

  不過聽卓慕梵的意思，這女鬼竟然是個攔路鬼？所以她在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攔住我和卓慕梵的去路吧？

  所以，是有什麼東西，在阻止我們尋找奶奶嗎？

  這也就是奶奶要讓我救她的原因吧！

  有什麼東西，在奶奶虛弱的時候趁虛而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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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鬼被卓慕梵警告之後，當真就不曾再發出那般悽厲的笑聲來了！反而是似乎有些害怕卓慕梵一般，從她的背後發出了「咳咳咳咳」的聲音，她不能開口說話，就只能發出那樣的聲音，而且她整個人的身體都開始顫抖了起來，仿佛想走，卻又沒有辦法離開一般！

  看著她這般模樣，卓慕梵也是倒退了一步，反而推了我一把：「我若出手，她必然灰飛煙滅。你上前去，試著用冥燈和她溝通，指引她離開。既然冥燈認了你，你總也要學著去驅使冥燈。」

  他這是……在教我嗎？

  雖說平日裡看著冷冷淡淡的，不過卓慕梵這也算是熱心了吧？想想也是，日後大家都是這等通曉陰陽的人，多一個朋友，總歸多一條路嘛！

  既然有卓慕梵給我當後盾，那我便也不害怕了。冥燈的使用方法很簡單，但說起來，我這也是頭一遭。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復一下心情，我這才走上了前去。閉上眼，將那冥燈對準了這女鬼——

  閉上眼之後的世界，並不是一片黑暗。反而是一條路，呈現在了我的面前。雖說也是熟悉的青石板路，不過這一次，路上沒有了煙霧沒有了阻礙，路的盡頭也沒有了那雙眼睛。這女鬼生前所有的一切，仿佛走馬燈一般地在我眼前流轉——

  她和奶奶是一樣大的年歲，誰也不曾想到，她竟然是周昇平的原配妻子，周大全的親生母親！

  當年她生下了周大全沒有多久，就因為先天性的疾病而去世了。去世之後，她是被葬在了和家村的墳地之中的。

  只不過……那墳地當年還沒有奶奶和爺爺的守護，比起亂葬崗還不如。她一個柔弱的女人，最終還是被另一個男人給抓了去，然後變成了如今的攔路鬼！

  生前的這些回憶已經模糊了，大概是經年過去之後，她本就沒有什麼怨氣，所以已經將那些記憶記得不是那麼清楚了。

  但是死去之後的記憶，在這條路上，卻格外清晰。

  雖說是被人給控制了，但是這些年以來，她並不曾害過什麼人。而且她到底是周昇平的妻子，所以也是多少會關心周昇平的事情。對於周昇平和奶奶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所以這一次，在那人給她了這枚銀簪之後，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那人，過來攔著我們的腳步！

  女人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在想不開某件事的時候，就會鑽牛角尖。她對於奶奶和周昇平的這件事，是想不開的。她生前就是個農村婦人，不明白為什麼在所有人都反對的情況下，周昇平和奶奶還是如此堅持。

  而且她是怨怪奶奶的，她覺得周昇平之所以會離開和家村去外面那麼多年，之所以會在外面幹活的時候弄斷了腿，都是因為奶奶的糾纏不休！

  這就是她的怨氣所在，也是她堅持攔在我們面前的原因。

  我記得大伯說過，只要找到了原因，就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站在這條路上，我看著周圍走馬燈一般閃爍著的記憶，只是輕輕抬起了手，將奶奶的簪子在面前揮動了一下：「你看，他和奶奶在一起的時候那笑容，是從沒有過的！哪怕如今斷了腿，他也是高興的。只要見到了奶奶，他就是幸福的，不是嗎？」

  這女人的記憶之中，最多的就是周大全和周昇平了。

  所以想要找出周昇平的笑容，對我來說並不是多難的事情。既然問題的根源在這裡，既然她所有的出發點都是來自對周昇平的愛。那麼，用愛去解決這些問題，便是再好不過的了。

  她是個農村婦人，不懂那麼多大道理，說這樣最簡單的話，她反而會比旁人想的更明白。

  這冥燈之路上便開始變得寂靜了起來，仿佛所有的回憶，都失去了聲音。而留下的，只有周昇平的兩個笑容。

  一個是初見奶奶的時候，奶奶還是年輕貌美的知青。他的心裡毫無雜念，只捧了一碗清水遞給奶奶，感謝奶奶的辛苦。卻就那麼一眼，從此就將奶奶映在了心裡，映在了他的笑容之中！

  另一個，是他離鄉幾十年之後，再度回來，再度見到了奶奶。

  彼時的他們都是老頭老太太了，可奶奶的模樣卻在他的心裡永遠都是小女孩一樣。映在他眼中的笑容裡頭，映在這歲月過往的記憶里，卻變成了最純淨的笑，最純淨的愛，和最純淨的守候。那是周昇平這些年以來，最開心的一天。

  倏然間，這冥燈路上，便風起雲湧——

  周遭的一切記憶仿佛都要回歸這女人的心裡一般，而在路的兩旁，竟然有小小的綠色的藤蔓蔓延而上。而後……便在這記憶的笑容澆灌之中，開出了一朵朵紅色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