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可他就是覺得空。

  暖漪有些發愣，她想，自己在竹屋這段時間，大概是被什麼藥物侵襲了，所以腦袋才會木木的，霍祈說的每個字她都懂，可連起來，她卻聽不明白了。

  「他........」談起楚驤，她嗓子眼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吐不出一個字。

  霍祈目光變得憐憫起來，他拍拍妹妹的肩膀，「別怕，哥哥在呢。」

  暖漪搖搖頭，她還是想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只能流淚。

  回宮時已經掌燈，蒙蒙夜色里，暖漪看到了在宮門外等著她的楚驤。慌不擇路似的從馬車上下來，一路跑的飛快撲進楚驤的懷裡。

  楚驤顯然沒想到暖漪會這樣，他原本是不打算出來接她的，心裡難免有些生氣，她一走就是幾個月，盛夏時離開，如今回京，都已經深秋漸冷了，不想給她好臉色。可霍祈早上就出宮去接她，一直到晚上都還沒回來，實在是讓人有些百爪撓心。習慣了掌控暖漪一切的他，還是沒忍住親自到宮門口來看看，沒想到正趕上暖漪他們回來，而且以他根本料想不到的姿態撲進他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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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楚驤的角度看不到暖漪的臉，卻能看到她身後，馬車裡探出來的一個個小腦袋，孩子們皆眼睛晶晶亮的望著他們，就連一旁的霍祈也跟著起鬨，吹了個長而響亮的口哨。常年身居高位，早已經內心無波無瀾的楚驤，少見的有些臉熱，這種感覺像是回到了年少時，甚至讓人覺得不真實。

  可開口，卻還是生硬的，「快下來，像什麼樣子！」

  暖漪卻抱著楚驤不撒手，他們夫妻多年，其實早已經沒了年少時的 與衝動，這一次暖漪能離宮走這麼久，也是因為倦怠，若是剛成婚的時候，楚驤絕不會放暖漪離開，暖漪自己也不會願意，但時間久了，兩個人都忙著自己的事情，倒也不覺得對方不可或缺了。

  只是.......這都是建立在兩個人永遠不會分離的情況下。

  暖漪深深的吸氣，楚驤現在身上一直都有一種淡淡的藥味，從前暖漪覺得這味道親近又好聞，比霍祈身上那種胭脂味或者是糙漢子才有的臭汗味好聞太多，可現在，暖漪不願意了，她不想讓楚驤身上有這種味道，哪怕是其他女人的味道，都好過於藥味。

  人生第一次，暖漪厭惡藥味。

  她從小就研究藥材，這麼多年，凡是她住的地方都有藥味，她自己喜歡，時間長了，也習慣了。

  可如今，她並不喜歡這味道。

  她實在有些過份，楚驤只能抬手推推她，沒用力氣，語調也很無奈，「好了好了，小三小四都不像你這樣了。」

  暖漪這才放開手，站定望著楚驤。

  他比她高太多，又是穿著宮裡的常服，暖漪從外面回來，穿的很是樸素。仰著頭看他，有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就這樣的人，怎麼會死呢。暖漪才經歷過袁夫人的離開，她完全無法接受楚驤一丁點的不康健。

  當場就拉過楚驤的手，看他的脈象。

  只是有些氣虛、有些貧血、有些疲弱.........這等等疊加起來，就成了一種破敗無治的脈象。

  暖漪忍不住憤怒，「我離開這幾個月，你是不是又熬夜看摺子？是不是又沒有好好用膳？你是不是又.........」暖漪說不下去了，再說下去就要哭出來了。

  楚驤看著她，就跟看著鬧脾氣的小孩似的，又無奈又有點想訓她，「你非要在這裡說這些？」

  宮門口，今晚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這裡，偏偏暖漪就一刻都等不了，非要在這裡訓他。雖然她這樣急赤白臉的關心他的身體，讓他覺得窩心，可到底地方不對。

  暖漪被他這話激怒，當場吼起來，「楚驤！你到底有沒有聽我的話！」說完就哭了。

  為什麼哭，暖漪也不知道，她只是生氣楚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而他卻在乎身在什麼地方，該保持禮儀，不該說這些。暖漪眼淚撲簌簌掉，哭得好不傷心，「我才不管在哪裡，你不愛惜自己，我就要說。」

  說到後來，竟泣不成聲。

  霍祈跟幾個孩子看夠了熱鬧，也不知道這兩人說了什麼，暖漪就哭了。

  「怎麼回事？」霍祈帶著孩子們圍上來，就看暖漪捂著臉，哭的不能自已。

  霍祈跟麒麟兒的目光都帶著些控訴，霍祈先說：「你訓她了？」

  麒麟兒緊跟著，「母后抱您，您還不樂意啊？」

  康安也一臉的不高興，原本她也想抱抱父皇的，現在不想了。

  楚驤對暖漪的時候是一個脾氣，對其他人，可沒有半點耐心，厲眼一掃，「都下去。」

  哪有他們說話的份兒。

  楚驤說話可不只是語氣硬，他說完立馬就有人上前來『請』霍祈跟麒麟兒『下去』，貨真價實，真刀真槍。

  霍祈帶著麒麟兒好一陣無語，但面對翻了臉的楚驤，也只能退下去。

  等霍祈帶著孩子先進了宮門，暖漪才抬頭，「你凶他們幹什麼！」

  「為你。」楚驤有些不耐煩，伸手扯過暖漪的手掌。手指尖摸索了一下，摸到她手上有了繭，皺起眉，「出門做苦力去了？」

  暖漪練鞭子，手上常年有繭，他還誇過她勤奮刻苦來著，可如今倒又成罪狀了。

  用另一隻手將臉上的淚擦掉，暖漪不出聲。

  楚驤牽著她的手往宮裡走，轎子在一旁候著，他也不說上去。就帶著暖漪慢吞吞地走，邊走邊問，「袁夫人呢？」

  他不提還好，暖漪一路都沒有哭過，唯獨他問起的時候，眼淚又開始往下掉。真是控制不住。

  還是沒有回答，走了一會兒，楚驤嘆口氣，停下來。用手背給暖漪擦眼淚，兩人面對面站著，聽楚驤說：「你這樣，讓朕怎麼放心。」

  他這話被夜風吹的四散，這宮裡，尤其是宮門口，地方大，建築少，風聲大，更顯得寂寥。

  暖漪頂著一雙紅透了的眼睛抬頭望他，就又想哭了。

  楚驤瘦極，相比於在泉州呆了五年，回來都已經有些將軍肚的霍祈，完全是兩個樣子。要是沒有霍祈比著，暖漪也不會這麼傷心，她自責，「我好沒用，我哥這幾年胖了兩圈，你怎麼還是這麼瘦！」

  她邊哭邊說，聲淚俱下，鬧的楚驤哭笑不得。還以為是多大的事情哭成這樣，沒想到竟然是為了他沒有霍祈看著胖。

  「那朕多吃些。」對暖漪，楚驤好似極容易妥協，卻也不覺得做出了什麼讓步。只因她說出口的每個字，都是為了他。

  唉。

  又嘆了口氣。楚驤往前一步，抱住了暖漪。

  他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暖漪身上，跟沒骨頭似的。

  暖漪被他這麼抱著，有些撐不住，還不忘說：「你不是說不能這樣嗎？要看是什麼地方。」

  明明不久前才批評過她，怎麼轉眼自己也抱上來。

  「忍不住。」

  楚驤語調低低的。

  暖漪剛開始離宮的時候，他不覺得什麼，成日裡忙著各地賑災，哪有時間管她。這幾年他早已經習慣忙碌的生活，幾個月不去後宮，都是常有的事情。除非是身體不適，或者有閒暇時間的時候，才會想起暖漪還有孩子們。

  可他身為帝王，哪裡來的那麼多時間。

  漸漸的，覺得空，不是生活空，而是心裡空。好似這麼多年以來，他從未有過的感覺，會情不自禁走到慈恩殿去。明明暖漪走時沒帶什麼人，慈恩殿裡孩子們還有忍冬等人都在，可他就是覺得空。

  沒了她，這座宮殿大的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