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你要有心理準備！

  袁夫人的後事自有人去處理，眼前的情形，也不可能讓暖漪留下來繼續操辦。他們母子（女）三人必須早日回京。路上，三人都不怎麼說話，看起來都有心事。暖漪自然是想著袁夫人，失去母親，這件事上輩子暖漪沒有感受過，自她有記憶起，母親就已經沒了，也談不上感情，父兄才是她最重要的倚仗。這輩子意外尋回生母，朝夕相處這些年，暖漪當然是不舍袁夫人的，可也因為袁夫人離開的方式太過於離奇，讓暖漪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渾渾噩噩一路，都快到京城了，才打起精神來，目力所及，孩子們都是蔫蔫的，眼中沒有神采。康安這樣，暖漪完全能理解，畢竟經歷過那樣的事，心理上總需要一個接受的過程，而且康安的個性從來也不是歡脫的小姑娘。唯一讓暖漪欣慰的是，這一路雖然照顧的很好，但也畢竟是趕路。聽跟著康安的侍衛說，從京城來時，康安在路上還病過兩次，幾乎是一路都在吃藥撐到了苗地。這趟回京，康安的身體卻好的很，並沒有出現任何病症，這讓暖漪安心不少，也念著袁夫人跟竹娘的好，尤其是竹娘，雖然她帶著康安也不過就是十日功夫，可看得出，給康安教了不少，也餵了不少秘藥。一開始竹娘要給康安吃藥，袁夫人跟暖漪都是不願意的，畢竟竹娘用毒勝於用藥，竹娘很是不滿，「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毒她倒是能得到什麼好處不成？而且就她這小身板，別說用毒，便是用藥下狠點，她怕是都撐不到明日。這些東西旁人萬斤捧來，我都不一定拿出來，卻讓你們嫌棄，真是不知好歹。」

  這話說完，暖漪也不好再阻攔，只能讓康安吃，好在康安吃了之後沒有什麼不適，還說覺得有勁兒了。

  現在回想起在竹屋裡那段時間，暖漪都覺得不可思議，她竟然跟一個養蠱蟲的毒女共同生活了那麼多天，朝夕相處，若對方真有半點不仁之心，她早已經死透了。若是只有自己還到罷了，後來還來了康安，要擱在平時，暖漪打死也不會讓康安吃陌生人給的藥，也不會讓康安接觸蠱蟲等等之類的東西。她對女兒的保護，從來都是密不透風的。可在竹屋，她好像沒了任何的戒心似的，什麼事情都讓康安做了。現在想想真是有些後怕，也不知道當時怎麼就那麼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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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摸康安的腦袋，暖漪不放心又給她把脈，確定孩子身體沒問題之後，才有心思問麒麟兒，「想什麼呢？一路都皺著眉頭？」

  麒麟兒突然抬頭問暖漪，「娘親，您說人活著到底有個什麼意思？」

  一個孩子突然問出這種問題來，實在是令人措手不及。

  暖漪愣了片刻，才想起來反問麒麟兒，「為什麼這樣問？」

  麒麟兒表情陰沉，目光不自覺往馬車外去瞅，淡淡說：「就是覺得沒什麼意思。」

  怎么小小年紀還出現厭世情結了呢。

  暖漪絞盡腦汁，說了些她覺得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喜歡的事，「騎馬難道不好？不是說這趟跟著你四叔辦差回去，你父皇就會送你一匹新馬？怎麼？不想要了？」說完馬，自然還有小夥伴，「還有寶兒他們都等著回宮給他們講外面的事情呢，都新奇的很，望眼欲穿，你可是他們的大哥哥，怎麼能說沒意思？」

  聽了暖漪的，麒麟兒很敷衍的笑一下，算是給了母親一個回答。

  但他心裡真覺得乏乏的，這一路上跟著楚駟，不說看遍了人間疾苦，但也差不多了。路上吃不上飯沿街行乞的百姓，還有賣兒賣女的賭徒，殺人放火的山賊，貪婪奸詐的官員。從前麒麟兒會覺得氣憤，回想著回京之後要告訴父皇，將這些他看不慣的人都治罪。可跟著楚駟時間長了，麒麟兒心頭的那把火像是熄滅了。他知道沒有用的，父皇不勤政為民嗎？這幾年，麒麟兒比誰都清楚自己的父皇是多麼的勤政，據說在歷朝歷代的皇帝里都是不多見的。

  對後宮，沒多大的興趣，成日裡就盯著官員落實新政，為民眾辦實事。可就算是這樣的父皇，也不能掃清天下污糟事。麒麟兒甚至想起楚駟說過的一句話，人性是改不了的，就像那些賭徒，誰不知道十賭九輸，可人人都相信自己是那個特殊的例子，投機、貪婪，這些東西，麒麟兒在那些賭徒身上看的最多，也感受最深。

  他徹底成了悲觀主義者，他不認為這天下能如父皇希望的那樣治理成朗朗乾坤，都是白忙活。

  暖漪摸摸麒麟兒的腦袋，覺得這孩子表情沉重的不像個孩子了，倒是有些懷念他小時候跟著霍祈瞎胡鬧，惡作劇時的小表情，至少那像個正常的孩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鬱鬱寡歡。

  暖漪回京沒有驚動太多人，事實上，她離宮都只有很少的一些人知道。畢竟是皇后，哪裡是能隨隨便便就離宮的。

  原本麒麟兒還說父皇肯定要來接母后。

  康安也說：「若是咱們的話，父皇大概不會來，但若是母后，父皇必然是要來的。」

  就在孩子們的信誓旦旦中，暖漪也覺得楚驤回來。畢竟他們成婚後，這還是第一次分開這麼久。暖漪心裡對楚驤也是想念的。

  只不過，楚驤並沒有來。

  霍祈來了。

  孩子們見了舅舅自然開心，尤其是麒麟兒，跟霍祈感情深些，見了舅舅還主動抱了抱他。霍祈才不搞這些虛頭巴腦的，一手一個孩子撈起來放在肩上，一搖三晃逗的兩個孩子哈哈大笑。在宮裡，哪裡有人敢跟麒麟兒還有康安這麼玩。

  霍祈把寶兒跟雙胞胎都帶了來，康安見了三個弟弟，比麒麟兒要親熱，總歸他們是在一處養大的。感情跟深厚，但麒麟兒作為大哥，還是很有樣，這次出去也給弟弟們帶了禮物，一群小孩子鬧著麒麟兒一起去看禮物了。

  暖漪跟霍祈在馬車外站著，聽馬車裡面孩子們嘰嘰咕咕的聲音，倒也心情愉悅的很。

  五年多不見，霍祈兩鬢白髮多了，暖漪見哥哥頭上的白髮，眼角發熱，哽咽著說：「娘，沒了。」

  袁夫人對霍祈來說倒沒那麼大的影響力，他見不得暖漪紅眼睛，當即笑著說：「再過兩年，你哥也要沒了！」

  什麼話！暖漪好不容易表露出來的悲傷瞬間消弭，追著霍祈就打，「讓你亂說！」

  自己哥哥這個嘴賤的毛病看來是改不了了。

  霍祈見妹妹重拾笑顏，才放下心來，肅了臉色跟暖漪說：「阿驤，怕是不太好。」

  這次回京，霍祈一來是為了述職，畢竟他去泉州這些年，還沒有回來跟楚驤好好說過情況，都是書信、奏摺來往。二來是給楚驤送糧，現在江南災情嚴重，很多地方糧倉已經捉襟見肘，霍祈那裡倒是囤了不少，趁此機會運到京里來，緩解一下楚驤的燃眉之急。

  只不過跟楚驤面對面，霍祈才發自內心的憂慮，這些年他是蒼老不少，白髮早生，楚驤看起來倒是沒有絲毫變化，這讓霍祈有些嫉妒。可幾天接觸下來，霍祈就發現楚驤的身體不行了。

  兩人幼時相識，少年時一同練武學習，彼此的身體底子最熟悉。楚驤幼時遭了一場變故，少年時又受過幾次重傷，身體好時不覺得什麼，如今看來，怕不是長壽之兆。

  思及此，霍祈目光擔憂地望著妹妹，「你要有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