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血

  這不就得了。

  暖漪不出聲了，確實也是累的說不出話來了。

  這時候也只有袁夫人自己感慨了，「你那時候才多大，麒麟兒連說話都還不清楚呢，怎麼能沒？我現在不過一個老婆子，生生死死有什麼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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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漪實在背不動了，將袁夫人放下來歇腳。

  隨身拿了羊皮水囊，摘下來豪飲一陣，暖漪才緩過氣來，這些年多虧在宮裡還時不時的練練鞭子，強健體魄，若不然，她怕是沒這個體力背袁夫人。

  等能喘勻氣了，暖漪才開口說：「轉眼，父親已經離開十年了。」

  提起霍鐸，袁夫人表情也沉寂下來。

  暖漪嘆口氣，輕聲說：「當年父親走的時候，我現在回想，那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懵懵懂懂的，好像連哭都沒有怎麼哭過。」說起過往，暖漪自己也覺得奇怪，重生以來，她最親密的人其實是父親霍鐸，那麼多年，父親將她視作掌上明珠，愛之寵之，可當年霍鐸離世，暖漪現在幾乎想不起來自己當時是什麼樣子了。

  想想真是不孝順。

  這一點上，袁夫人倒是比暖漪看的通透，「你懂什麼，人遇到重大事件，尤其是這種傷經動骨的事情，第一時間是會封閉自己的感情。這叫應激反應，很多人都有。當年的事情，具體我不知道，只知道你哥哥出了事，你跟著你那夫君用囚車押著你爹去了西北。如今想想，真是驚險，鎮北侯府 顛覆，你那時才多大？能撐過來已經不易。」

  倒是很會找到勸解人的角度，暖漪心裡感覺好點了。當年她在大漠草原上呆了那麼久，隨時準備喪命，九死一生回來，身上又中了毒，父親死了，哥哥廢了，回京........鎮北侯府沒了。她甚至苦笑，「阿驤那時候沒休了我，真是夠意思了。」

  袁夫人橫眉立目，「他敢！」

  在袁夫人看來，楚驤對暖漪無論怎樣好，都是應該的。畢竟暖漪當年救了他，鎮北侯府養大了他，這是多大的恩情！

  可是暖漪卻搖頭，這世上忘恩負義的人太多了，別人能回報一點，都該珍惜。

  且楚驤還是那樣位高權重的一個人，他若是離棄暖漪，絕不會有人說他半個字。

  看出暖漪的心思，袁夫人幽幽說：「這一點你一點不像我，倒是什麼都能忍。」

  相比而言，袁夫人的性格要強烈的多，眼裡絕不容沙子，暖漪就要柔和很多。

  暖漪重新要背起袁夫人上山，笑著說：「爭、搶、不過是一時意氣，不如活好自己。」重生一世，對她還是有很深的影響的，上輩子她倒是什麼都想要爭一爭，但結果，只會反噬。

  袁夫人趴在暖漪背上，倒也覺得女兒說的對。

  兩人快入夜的時候才遇到人，此時暖漪已經累的說不出話來了。袁夫人對著來人比手畫腳，對方才知道她們要找誰。倒也熱心，帶著她們去了。

  時隔多年，暖漪已經認不出當年找到那個巫醫的路，跟著人到了一處山間的宅子，卻已經天黑。這山里可不比外面，到了晚上，真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房子外面是個什麼樣子，完全看不清。進了門才看到了一個老婦人。

  是的。暖漪絕沒有誇張，滿頭銀髮，一臉皺紋，可真是十足的老態，就連袁夫人站在這人面前，都顯得很年輕。

  當年的很多事情暖漪都記不清了，但是當年那個巫醫是個小姑娘，跟麒麟兒還能玩在一起，這是暖漪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現在面對一個老太太，暖漪有些卡殼。

  倒是袁夫人不知道當年的事情，見了人就熱情的打招呼，頗有一種天涯知己重逢的感覺。

  袁夫人說：「早就想來見見你，就算不為了治病，只是見見聊聊天也是好的。」

  想要見見苗族的巫醫，這是袁夫人多年來的夙願。最開始大概還只是好奇，可到了如今，她覺得能見到一直想見而見不到的人，成了完成人生夢想，不留遺憾的事情。

  只是那老婦人顯得很有些冷漠，用一種戒備的目光瞅著暖漪跟袁夫人。

  暖漪大概能懂這種戒備，她拉著袁夫人到了那老婦人面前，細細說了袁夫人最近的身體情況，以及一些病症，希望這老婦人能給予幫助。面對陌生人，真誠都是敲門磚，先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才不會被誤解。

  那老婦人眉眼鬆了些，開口嗓音一說話，暖漪就是一個激靈。

  這個聲音她絕對不會忘，這是很長一段時間內，她噩夢裡盤踞著的聲音。

  她問：「餓了嗎？」

  暖漪一呆，她今日帶著袁夫人上山是帶了些乾糧的，可那些東西哪裡能真的吃的滿足，只能不餓就是了。只不過這會兒心思都在眼前這位巫醫身上，倒是不覺得餓。這會兒被問起，暖漪當即說：「餓啊。」

  「去做些吃的吧。」那老婦人說：「我餓了。」

  話都這麼說了，暖漪自當擼胳膊挽袖子，去做飯。

  這裡的廚房倒是什麼都齊全，只不過暖漪一個貴族小姐，出嫁後一直都是王公貴族，哪裡會做飯呢。最後還是袁夫人讓她在旁邊幫忙，她親自下了廚。

  袁夫人畢竟在外打拼多年，基本的生活能力還是夠的。就算這幾年在宮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是因為康安不愛吃飯，她也時不時的會動動手，給康安弄些吃的。

  簡單的飯菜倒也順手，尤其是身在這大山之中，剛剛挖上來的筍尖，還有走山雞，都是頂頂好的食材。只需要清燉，就能呈現出最好的滋味。

  濃郁的雞湯喝下去兩碗，暖漪真覺得滿足極了。

  老婦人說袁夫人做飯好吃，讓她們住下。

  雖然是因為做飯好吃被留下的，可是被留下就值得高興。袁夫人是個利索人，住下就不能閒著，里里外外打掃，也會琢磨好吃的吃食做出來。

  這一住就是五日。

  暖漪心裡有點點著急，她離宮時間已經不短了，離家時間長了，多少會有些想念。

  袁夫人倒是開心，這地方如世外桃源，每日都會有山民送來新鮮的食材，不用擔心吃，山中空氣清新，又有那老婦人有事沒事能聊一聊，生活愜意，真是個養好的好地方。

  暖漪看袁夫人心情好，也想陪著她在此多住些時間，於是提出下山一趟，她要給京城送封信，說明自己要推遲一段時間回去。

  離開小屋時，暖漪仔細記了方位，生怕自己找不回來，這一走便是一天。下了山找到暗衛才知道，京城裡楚驤都已經急瘋了，增調了兩撥人過來。

  暖漪急忙寫好信，讓暗衛送回京城去，音信全無的話，還真怕楚驤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將信送出去後，暖漪又不敢停歇的返程回去，山路到底不好找，她一個人摸索著找到回去的路，到那老婦人住的地方，已經是黃昏時分。眼看著天就要黑了，她為了掩蓋自己出去送信的事情，回來時還買了些外面才買得到的東西。

  笑容滿面走進屋，卻沒看到袁夫人的身影，這個時候，按理說應該是袁夫人做飯的時間。她叫這名字往裡走，這屋子不大，就兩間臥室，暖漪跟袁夫人住一間，那位老婦人住一間。暖漪住的臥室里沒看到袁夫人，她自然往那老婦人住的房間走。

  掀開布簾，眼前的一切讓暖漪腿軟。

  袁夫人無知無覺躺在床上，她的手腕被老婦人握在手中，而手腕上一道血色痕跡下，是一個玉質小碗，已經接了半碗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