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我信你
2024-06-11 15:19:16
作者: 蘇蘇
程何認認真真的想了想,還真想起了。
他家做生意,雖說他不摻和家中生意,但一些場合還是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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濰城有一戶做米糧生意的大戶人家,人稱劉員外,憑藉著厚實的家底捐了個員外的官職,在濰城裡是數一數二的人家。
劉員外一生順利,妻妾無數,可惜膝下空虛,只有一女視作掌上明珠,去年其女及笄辦了個聲勢浩大的宴會,邀請了涼州城裡有頭有臉的商人人家。
程何也在其中,酒盞交錯間吃醉了酒,出去醒酒之際在後院竹林里看見了這位公子。
當時只是一面之緣,只隱約記得公子一身藍衣在翠竹中背脊筆直,如竹子般傲骨錚錚,與如今眼前的人重疊。
他恍然:「你是劉員外資助的那位,住在竹林里的讀書人。」
李成森臉色稍微難堪,不過經對方這麼一說,他也想起來了:「有錢人家的少爺,」
那日及笄之禮邀請眾人觀禮,他未曾去前院,只在自己院子裡讀書,有人誤打誤撞闖了進來,扶著自己的翠竹,哇的吐了一堆髒東西。
他說:「是你。」
程何坦然:「是我。」
李成森扭頭就要走。
程何連忙將人攔住,追問道:「你認識餃餃吧。就是我今天找的那個女孩,我與她鬧了個誤會,她出來我自有解釋。」
李成森不動聲色:「什麼餃餃,我不認識。」
程何苦笑一聲:「你都來敲門了,難道還不認識主人?」
他本就對商人有頗多陰影,想到眼前這個與劉員外是一路人,更加是敬而遠之。腦海里補腦了一出,富家公子強迫啞女的故事。身為讀書人不能做事不理,更不能成為幫凶,所以就堅定的說:「我聽說隔壁的院子往出轉租,所以來問一問,若是不轉租的話,那便罷了。」
程何揉了揉眉心:「罷了罷了,你與餃餃說我叫做程何,她自然明了,明日巳時天香居一敘。」
李成森不置可否。
程何嘆了口氣,和屋裡的三娘告別,一步三晃腦的走了。
前來關門的三娘怯怯的看著李成森,活像他才是那個壞人。
他抿了抿嘴,問:「家裡就你自己麼?」
三娘點頭:「餃餃姐沒回來呢,你知道她在哪麼?。」
李成森搖了搖頭,目送人離開,四下張望確定無人也走了,但沒走遠,在不遠處的牆根下站了一會兒,直到真的沒人折回來才吐了一口氣。
他去敲了敲餃餃在的院子門,不一會兒餃餃來開門,將人放進來。
李成森簡短的說:「你家有人,但是走了。」
餃餃急急的筆畫個三,又想起這人不認識三娘,有些著急。
他領悟,說:「是那個叫三娘的小姑娘麼,她沒事兒。」
餃餃鬆了口氣,一牆之隔,她想趕緊回去看看。但看著李成森被凍紅腫的樣子,在看他薄薄的衣衫,指了指屋裡。
兩人進了屋,屋裡燒的暖洋洋。
之前是給三娘租的院子,後來三娘不住了就空置下來。院子的主人說當初說好是一年退房要扣三個月的押金,餃餃賺了錢後覺得租院子的錢不多也就沒退,來個親戚朋友什麼的也有地方住,還能放些零碎的東西,所以這院子雖然被空置,但有許多日常用的東西。
爐子裡燒了炭火,進屋不一會兒,餃餃就烤的臉紅潤,神色也有了光彩,她拖著有些疼的腿在屋裡找了找,最後找出來一些凍傷藥,扔給了李成森。
李成森坐在炭火邊塗藥,抿了抿唇,「謝謝你。」
屋裡沒沙子也沒紙,餃餃沒法表達自己,只是擺了擺手,不斷的指他。
他笑了:「你說,你想謝我?」
餃餃用力點頭。
李成森道:「我沒幫上你什麼忙,去敲你家門,那個有錢人家的少爺說是你熟人。」
她冷笑一聲,冷意過於明顯。
「那人……是不是強迫你?」
「……」餃餃有些著急,攥緊小拳頭像是要打人,越燕思這個不要臉的竟然四處同人說。
李成森沉聲道:「世間還沒王法麼?」
她黯然低頭,搖了搖頭,沒有。若水滿門慘死,誰又給她個公道了。
「會有的。」李成森看著她,雙眸有光,猶如寒月射江:「活在這個世界是我們的無力,不能改變是我們的無能,讀書當立身正心救天下,眼下我救不了天下,但我一定能救你。」
她怔怔良久。忽然有人提出來會保護自己,可能也保護不了,但她很開心,深吸一口氣露出了一個笑,伸出自己的手掌立起跟塊小黑板似的,她的指尖在上面一個一個的寫字:我信你。
李成森笑了笑:「那你也太輕信於人了。」
他笑起來很好看,冷淡的面容鮮活起來,這人一直如畫般濃墨重彩,就是墨筆過於規整,透著說不出的疏離,格格不入。眼下笑起來,才是個真正的活人。
餃餃抿嘴,眼睛彎成月牙,指了指屋子的角落裡。
屋裡東西很多,壓著的柴火更是能燒,她讓他將東西塞進了炕地里,用火石點燃。
她又找出了被子,鋪在炕上。
李成森問:「你這是做什麼?」
餃餃指了指他,指了指屋子,雙手合十鞠躬,然後自己攏了攏披風走了。
李成森:他這算是被拜託守夜麼?
又或者被一個姑娘可憐救濟了。
這種感覺沒有想像的糟糕,也許是那個女孩和自己同樣落入困境,兩個人不是單方面的幫助,而是相互救濟。
他時隔三個月,再次睡到了溫暖的炕上,緊緊的蓋著被子,忽而覺得疲倦。
在溫暖又安全的地方,人就像是被軟化的一樣,沒有獨立時的強悍。
餃餃敲門。
三娘一直沒見餃餃回來也不敢睡,等著聽到敲門聲像是活過來一般沖了出來。
門一打開,小姑娘先哭了:「餃餃姐,咱們家是不是出事兒了?」
餃餃吸了吸鼻子,指屋子方向,進屋說。
兩人回了屋,餃餃找了藥給自己的膝蓋上塗了點,上面青一片。
三娘先放下話:「不管發生什麼時候,我跟你一起過!」
餃餃感動的說不出話,本來也說不出話。
「對了,程少爺四處找你呢。」
「?」
三娘說:「今個早上程少爺拎著香料登門,問你怎麼不在店裡,我說你咬著舌頭不愛動彈在家呢。他就來找你了,也不知怎麼回事兒,到了中午又折身回來和我說,要是看見了餃餃姐就告訴你,是他坐在馬車上呢。晚上又來家裡等你,不過沒等到你倒是有個清俊的書生來敲門。這是咋回事兒啊?」
餃餃一口氣沒喘勻,咳嗽了好幾聲,試圖喊兩聲,沒喊出來。
她嘴角抽搐,程何?
她比劃說清楚,在多說一些。
三娘小心翼翼道:「就這些,我好像聽見他和那書生說,要是見著你明日巳時去天香居。」
餃餃又度過了一個不眠夜,這晚上不是怕的睡不著,是氣的。
第二日一早三娘起來做飯,餃餃說了今日不必去鋪子,她告訴三娘給隔壁送一份飯,自個則是收拾收拾,去天香居興師問罪。
那邊程何也很冤枉,置辦了一桌子的酒席,讓餃餃聽一聽他的解釋。
那天他去找餃餃,就瞧見人出門,一臉的失魂落魄東走走西逛逛,他就沒上前打招呼,想著讓餃餃沉浸心事想想。
後來餃餃警覺,試圖甩掉跟著的馬車,他起了玩鬧的心思並不表露身份,只叫馬車跟著。
這便有了餃餃誤以為是壞人,跌跌撞撞逃跑的接下來故事。
程何說:「我知道錯了,想要補救,找了你一天。」
餃餃藏了一天。
她磨牙,拿出準備好的紙筆,寫:【人嚇人嚇死人。】
程何附和點頭,又若有所思的問:「你不能說話,舌頭傷的這麼嚴重,真的是吃飯咬的?」
餃餃心虛點頭。
他說:「那你可說真餓了。」他夾了一筷子的菜放到了餃餃的碗裡:「多吃點。」
餃餃低頭吃飯,程何幽幽道:「我不過同你開個玩笑,你那樣大驚失色,像是受過什麼傷害,最近也不怎麼出門去店裡,是不是有什麼事兒呀。」
她脖子一涼,舔了舔唇,將剩下的菜吃完,搖了搖頭。
程何嘆了口氣:「依著我的性子是不會多問的,依著你的性子也不會多說。我就是想說,雖然我被趕出家門了,但需要幫助一定找我。」
餃餃驚訝,趕出家門?
忽然想起,自己之所以認不出那是程何,是因為馬車不是程何平日出行的馬車,車夫也不是之前的那個小廝。
她寫:【因為什麼?】
程何似笑非笑:「你都不告訴我,我怎麼會告訴你?」
餃餃訕訕一笑,她的好奇心也不是很重,不知道那便不知道了。
「不過餃餃,你怎麼會認識李成森?他可不是個好人。」
那人的名字,叫做李成森?
餃餃剛知道,但覺得此人不錯,稍稍辯解:【人很好。】
程何伸出指頭搖了搖:「你可知此人為何落魄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