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火樹銀花

  天色從黃昏進入夜晚。

  一雙溫暖而乾燥的手掌忽然覆住姜妧的眼前，長孫翌的聲音溫和含著笑意：「別怕，跟我過來。」

  姜妧乖巧的跟著他的步伐走。

  出了迴廊後，沿著鬆軟的草地，聽著周邊的風聲漸漸消失，沒過多久，男人就停下了腳步。

  「已經到了？」在黑夜中行走，因為被身邊人的清冽氣息環繞著，不但沒有害怕，反而還十分安心，叫姜妧的心底湧上抹莫名的喜意。

  「嗯。」長孫翌只應聲，卻沒有放開手，依舊站在少女的身後，高大的身軀包裹住她嬌軟的身子，溫暖乾燥的手掌也按在她的眼皮前。

  見他神神秘秘的模樣，姜妧有些好奇，心中甚至還期待著這究竟是份什麼樣的禮物。

  沒讓她等多久，就聽見爆破聲接踵而起，『砰』的一聲……

  姜妧這才得以重見天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堵紅牆，再抬頭就瞧見漫天的綺麗美景，先是紅的，再是黃的、藍的……絢爛的煙花升入空中，落出花朵般的軌跡，一朵接一朵，仿佛天女散花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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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樹銀花不夜天。

  這方小角落也被旺盛的火光照亮，男人擁著少女欣賞這華美的煙花。

  「好不好看？」長孫翌站在身後，沉啞的聲音就在姜妧耳畔響起。

  自然是好看的，沒有哪個姑娘見著這般美景，心中還無動於衷的，難怪他要帶自己過來這兒，宮中不讓放煙花，他便尋了處最近的坊間，只有一牆之隔，也能瞧見這璀璨奪目的煙火。

  不知為何，姜妧的眼角忽然有些酸澀，她奢求了一世的東西，如今就觸手可及，這個男人就這麼輕易的將自己想要的東西全部拱手奉上，她的心中說不出的感受，只能撲在男人的懷中，悶聲悶氣道：「你怎麼對我這麼好？」

  聽見她的話，長孫翌抿唇發笑，抬手撫著少女的脊背，聲音溫柔又繾綣：「因為我心悅你。」

  姜妧覺得長孫翌變了，他現在說什麼都是信手拈來，從前是什麼都不說，跟個悶葫蘆似得。

  只不過她更喜歡現在的他。

  「就這麼好滿足？」低沉的笑聲從男人的胸腔中發出，長孫翌拍著她的腦袋，話語間有些調侃之意。

  姜妧心中才蔓延上來的感動頓時煙消雲散，抬頭看著他光潔的下巴，好笑的問道：「那難不成你還準備什麼禮物不成？不如叫我再開開眼界？」

  長孫翌沒再和她插科打諢，而是正色道：「最近這世道有些不太平，我挑了兩個丫鬟與侍衛，四人明日早晨便會入宮，你只說在坊間買的便是，留他們在身邊照顧你我也放心些。」

  姜妧心知他說的是什麼事，也發現身邊的確沒有個身懷武藝的人，於是便點頭答應。

  直到煙火放完，兩人才離開。

  走到蓬萊池旁，正巧遇見等在那兒的紅玉。

  紅玉手中提著宮燈，看見披著青色厚氅的姜妧，忙走到她身旁，怕她受涼，也沒有脫下，只是心照不宣的幫她整理好髮絲衣裙，用帕子抹淨少女唇上凌亂的口脂，又將袖中的小瓷瓶拿出來，束手給她塗上紅色的口脂。

  因為今日姜妧是扮了妝的，口脂顏色鮮紅，紅玉擔心有個萬一，便將它帶了出來，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跟在兩人身後，回了永壽宮。

  晚宴還沒開始，夜色光臨，眾人也就沒有在踢蹴鞠，不過也沒人發現姜妧與長孫翌的離開，他們也瞧見了煙火，只是站的遠而已，看的不太真切，小姑娘們正聚在一起討論方才的煙花盛宴。

  宋嫿興高采烈的跑到姜妧面前：「阿妧，你方才有沒有瞧見那滿天的煙花，真是漂亮極了，也不是誰這麼大的手筆。」

  姜姝也在旁附和，目中皆是嚮往：「要是誰也能為我點燃這麼多煙火就好了。」

  而始作俑者長孫翌在立在身旁不說話，身姿挺拔如青竹，仿佛她們說的並不是自己。

  姜妧也只好暗自偷笑，面上當做什麼也沒發生，笑著和她們說話。

  唯有人群中的徐硯之，多看了姜妧身上的男子厚氅一眼，眼神沉了沉，也不知在想什麼。

  晚宴很快就要開始，眾人回了永壽宮去。

  進了殿，紅玉便伺候著姜妧把厚氅脫下，然後交還給長孫翌。

  太后正好看見了，心下微動，笑著朝江老夫人道：「你瞧瞧，原來咱們阿翌這麼會照顧人。」

  江老夫人心下也是驚訝，要知道，長孫翌長這麼大，可沒見過有姑娘能近她的身，便是婢女也不能貼身伺候的，又是個有潔癖的，這會兒能把自己的厚氅給小姑娘披著，那也實在是驚奇，長孫翌又到了要娶親的年紀，看著姜妧顧盼生輝的模樣，江老夫人心中忽然有些想法，只是小姑娘如今年紀還小，還差幾年才及笄，也不知自己孫子等不等的了，再說也還不知道天家什麼想法。

  想著，江老夫人暗罵自己想太多，不過只是些苗條，她就捕風捉影，到時候要是不符長孫翌的心意，豈不是害了他，於是便含糊對太后笑道：「老身也是才知道，尋日在家也沒見他這般。」

  這話有些意思又道不真切。

  反正都兒孫還不急，兩個老人也沒太放在心上。

  只是身旁的傅皇后攬著女兒，抬眼去看殿下那個芝蘭玉樹的少年郎，心中不免動了些心思，只是放在心中，沒有太過於聲張。

  這回姜妧生辰，雖然沒有大辦，但是傅皇后還是先給女兒最好的，於是便讓人去坊間請來個變戲法的，權當逗逗樂趣。

  那變戲法的自稱王大師，一聲青灰直綴長袍，其貌不揚，會的手藝倒是挺多，像什麼「仙人摘豆」「三仙歸洞」「金錢抱柱」「空盒變煙」「巧變雞蛋」「平地砸杯」「木棍自立」等等，手藝靈活有巧勁，叫在座的眾人不由拍手叫好。

  便是姜珸也耐下心性，仔細觀察起來，企圖尋出這戲法的破綻處，只是人家行走江湖多年，吃的是手藝飯，哪能這麼容易就被識破，所以姜珸看花了眼也沒明白，求路無門，忽然看見身旁的長孫翌，覺得他博古通今，肯定明白其中奧秘，於是便問：「你可知他到底是怎樣變出來的？」

  碗中空空如也，忽然多出幾顆泥丸豆，這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也不知道那王大師究竟如何做到的，長孫翌沒有回答他，而是從果盤上的摘出幾顆葡萄，然後扣上兩個瓷碗，在碗中分別放入一顆葡萄，其他的葡萄放在桌面上，雙手空空如也，然後蓋在瓷碗上，只和姜珸說：「瞧好了。」

  然後再打開瓷碗，發現左邊有兩顆葡萄，右邊竟然是空空如也，姜珸倍感詫異，心中疑惑，拉住長孫翌的雙手，發現什麼也沒有，只好叫他繼續耍戲法，目不轉睛的盯著不放鬆。

  他就不信自己琢磨不透這技巧到底在哪兒。

  長孫翌依言答應，拿起顆葡萄放在手心，手掌翻轉間，再看卻發現手中什麼也沒有，打開瓷碗只見又多了顆葡萄，姜珸忍不住驚呼：「怎麼可能？」

  眾人聞言看過來，便是那王大師也走到長孫翌面前，面露詫異：「小少爺，您就只看看鄙人表演就學會了？」

  姜珸瘋狂的點頭，替長孫翌開口：「是真的，本王眼睜睜看著，不信你讓他再來一次。」

  那王大師期期艾艾的看著長孫翌，「這位少爺，不如您就……」

  他學會這仙人摘豆可是用了好些年時間，當初師傅都說自己有天賦，這要是有人能看眼便學會，那真是祖上冒青煙，天生就該吃這碗飯的呀。

  被眾人的目光打量，儘管知曉都是善意的，長孫翌還是不由皺眉，抬眼看了眼高處的小姑娘，發現她也正聚精會神，雙眼亮晶晶水靈靈的，長孫翌心下微動，便答應再出手。

  眾人全都安靜下來，斂聲屏氣看著長孫翌的動作，只見他這回拿起了三顆葡萄，骨節分明的手掌合十，就在提氣間，他碰了碰那個小瓷碗，然後再打開手掌，掌心又是一無所有，然後見他去掀開那瓷碗，裡邊竟然有五顆擁擠的葡萄疊加在一起，一時間眾人掌聲雷動。

  就是那王大師也面露欣喜之意，上前去拉著長孫翌的手，眼含激動：「小少爺，你可有改行的想法，要是吃這碗飯，保准你能衣食無憂，不如我明日就帶你去見師父，他老人家要是得知世上又這等奇才，只怕做夢也會笑醒。」

  見這王大師激動的模樣，江老夫人是苦笑不得，她也沒想到長孫翌有這等才華，只是他是世家子弟又是朝廷重臣，哪能輕易的隨人家去行走江湖，變成江湖術士。

  太后覺得這王大師有趣，便道：「你這大師倒是真敢開口，你可知他是誰？」

  那王大師拍拍胸脯：「是誰並不重要，要是你跟我走，我保證你能成為這天下戲法第一人。」

  「那恐怕不能如您所願了，老身這孫兒早已成名，也不缺錢財，您還是另尋高明吧。」江老夫人故意硬起臉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