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交換

  這優雅落入顧木橙眼中可有些扎眼。

  她剛剛還以為蘇慕因為她做的酥餅太好吃，而失了斯文呢！結果只是因為太餓，吃飽了便又恢復常態了，連句誇獎她的話都沒有。

  顧木橙發現他吃飯的時候都坐得筆直，就好像有人在用槍頂著他的後背一樣。

  而且每一次咬食物的時候，一定是咬一小口，然後慢慢地咀嚼，這樣不會發出任何聲響。

  

  顧木橙自己就已經是那種吃飯極斯文的人。

  雖然在雲來客棧，為了不讓人看出她女扮男裝的身份，所以故意狼吞虎咽。

  但是回到顧家，她便又恢復原來細嚼慢咽，斯斯文文的樣子。

  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都無法做到吃食物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音。

  但是蘇慕就做到了。

  而且似乎沒有什麼食物是會讓他露出那種驚訝，歡喜的表情。

  也似乎沒有什麼人，什麼事情，能讓他露出大喜大悲的情緒。

  他真的就像是那種沒有了七情六慾的仙人，對周遭的一切都帶著淡漠疏離。

  顧木橙以為他會主動想到她有什麼事情要讓他幫忙這件事情上去。

  但是人家並沒有，像個評論家一樣淡然點評著她做的飯菜和擺盤。

  看來，要等他自己覺悟，不太可能了。

  顧木橙可沒有耐心陪著他耗。

  顧家的情況不好，顧木莊的病也要在顧木貴好了之後，趕緊開始治。

  而想要日子過得去，總要有經濟來源。

  她在雲來客棧的工作多半是保不住了。

  至於賠不賠錢還要看錢掌柜的意思。

  畢竟是她擅自離開崗位，如果錢管家找她補償損失，她也沒有話說。

  家裡要用銀子的地方很多，她必須想辦法有收入。

  話說回來，現在蘇慕也算是顧家的一份子，她沒有必要跟他客氣的。

  於是顧木橙將需要他幫忙搭建一個簡易溫棚的事情說了。

  並且有什麼要求，需要做些什麼都說了。

  工程量有點大，顧木橙其實也不知道蘇慕能不能做到，她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

  蘇慕靜靜地聽完了，然後說道：「這是一個不錯的想法，如此一來，到了隆冬時節，也可以吃到別的季節才有的蔬菜。」

  看來他知道蔬菜大棚。

  「恩，我在溫棚四角搭建四個簡單的爐子，然後每天晚上燒上一會柴火，讓溫度高於外面，至於用什麼材料，你若是想到了，就跟我說，我和我大哥會儘量滿足你。」

  「溫棚我見過，只是沒有想到還可以用在家徒四壁的農家。」蘇慕喝了口湯之後淡然說道。

  「凡事沒有一定，我們搭建一個規模小一些的便好了，夠用就行了。」

  這一次蘇慕難得地沒有反駁顧木橙，他做若有所思狀，好一會方才點頭道：「我會出我能出的那一份力，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就知道沒有這麼簡單。

  「算了，你不幫便算了，我自己想辦法。」顧木橙不想看他這樣臭屁的樣子，就算自己之前就說顧家不養閒人，但是她更不想去求人。

  「只要你以後不要將我當外人一樣防著便好。」蘇慕像是沒有聽見顧木橙的話，淡淡說道。

  顧木橙愣了愣，這一條雖然不用做什麼實際的事情，但是其實很難做到。

  都說日久見人心，路遙知馬力。

  她和蘇慕從認識到現在也就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而且這半個月裡，他還幾乎都在床上躺著，人事不省。

  她怎麼可能做到信任他。

  信任一個人，是需要時間的。

  蘇慕見她為難，知道她做不到。

  「你大可以應承下來，做得到做不到另說，何必讓大家都下不來台？」蘇慕輕輕用手指敲了敲石桌，漫不經心道。

  她表現得這樣明顯嗎？

  「等你恢復記憶，怕是我要說你是自己人，你都不會同意，既然大家誰都不知道明天會如何，不如你就當做給自己掙一口飯吃，別讓自己當閒人。而我和我大哥還有小弟，該防著你還是防著你，只不過不讓你看出來，這樣可好？」

  這是顧木橙能夠做到的最大地讓步，也是她能夠說出的唯一不算違心的話了。

  不知道為什麼，面對蘇慕，顧木橙有很多的顧忌。

  他的所作所為，他的姿態，都預示著他絕非普通人，正因為他不是普通人，才要跟他劃清界限，以免以後惹禍上身。

  顧木橙的話足夠坦蕩，蘇慕竟對她刮目相看了幾分。

  無論是顧木橙身上的見識還是能力，都絕非是一個鄉野丫頭能有的。

  但是看顧家的家庭背景。

  若是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也是有可能的。

  他自己都失憶狀態，不好去深究顧木橙身上可疑的地方，所以蘇慕道：「我答應幫你。」

  顧木橙鬆了口氣。

  「明日給我準備紙筆，我要畫一幅草圖，然後看看需要用到什麼材料。也要計劃一下溫棚搭建好之後種什麼蔬菜。」蘇慕淡淡囑咐道。

  這下換成顧木橙犯難了。

  顧家別說紙筆，連一本小人書都沒有。

  顧木貴都八歲了還未進學堂，大字不識一個。

  顧木莊倒是個神童，幼時讀過不少書，也進過學堂正兒八經學過好幾年，先生特別喜歡他，還主動減免他的學費。

  但是一場高燒，將顧木莊燒傻了，從此以後，他看到書就撕。

  大新朝紙質的書是很昂貴的，為了避免都被顧木莊撕掉，顧老四就拿去賣了。

  家裡的紙筆也因為顧木莊再不看書不學習就給都賣了。

  顧老四和張氏雖然稀罕閨女，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但是從未想過要讓自家閨女讀書。

  他們的想法裡，女子無才便是德，如果書讀多了便是失德的表現。

  所以原主壓根也沒有讀過書。

  若不是大新朝的文字和後世的繁體字已經相當接近，顧木橙穿越到原主身上之後，也會變成文盲一個。

  不過她現在會讀書識字的事情，還是秘密，顧木橙不準備暴露出來，等到有合適的時機再表現出來。

  「家中沒有紙筆嗎？」蘇慕見顧木橙發呆，笑問道。

  這笑容看上去和煦，實際上帶著質疑和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