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你怎麼這麼混蛋啊

  「你他媽給我發簡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了，那會銀行都已經下班了，我去哪給你弄那麼多錢？」小樓煩躁的罵了一句，隨即把後背背著的軍綠色雙肩背挪到了前面，一邊從包里掏著東西一邊說：「我和小狼從緬甸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了七八根金條和幾萬塊的美金現金，我給你拿了一萬美金和三根金條！」

  說話時小樓從包里掏出三根金光閃閃的金條和一疊印著富蘭克林頭像的美元。

  我順手接過美元和金條揣進口袋，想了一下說：「我得上去一下，你等我會兒吧。」

  「我把車開過來等你。」小樓應了一聲，話音落下後沉默了片刻又說：「多呆一會兒吧，不著急。」

  我輕笑著摸了摸小樓的狗頭，隨後邁步就走進了樓道。

  上到三樓後我拿出鑰匙嫻熟的打開防盜門，進屋時我把防盜門順手給帶上，隨即就奔著臥室的方向走去。

  「婉約？」我在臥室門前停頓了幾秒，深吸一口氣伸手敲了敲房門輕叫了一聲。

  「吱嘎！」

  房門剛被敲響就被夏婉約從裡面打開，不等我回過神夏婉約就飛撲到了我懷裡，墊著腳尖雙臂環繞住我的脖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什麼事都沒有了，別怕別怕。」我輕撫著夏婉約的後背，柔聲寬慰道。

  夏婉約鬆開我的脖子，精緻的小臉蛋上滿是淚痕，就連眼角的睫毛上都掛著晶瑩的淚珠。我們倆近在咫尺的對視著，她癟著嘴，聲音抽泣著顯得很委屈的埋怨說：「你嚇死我了，我在房間裡聽著外面的聲音心裡一直害怕你出什麼事。」

  「我能出什麼事？沒事的，別哭了昂。」我輕笑一聲，低著頭伸手幫夏婉約擦了擦臉頰上還未乾的淚痕，隨後問道：「今天還沒洗澡，還要不要去洗澡了？」

  「不洗了，我身上又不臭。」夏婉約伸手打開我的手，皺了皺鼻子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突兀的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我低著頭嘴角微微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沒有把話說出口。

  「你……陪我聊會天吧。」夏婉約似乎明白了什麼，抬起頭眨著大眼睛看著我。

  我輕嗯了一聲，隨後拉著夏婉約的手朝著客廳走去。

  樓下的科魯茲內，小樓點了支煙抬頭掃了一眼亮著燈的三樓，隨後拿出了從中年那搜來的手機。

  打開通話記錄後小樓眉頭一皺，發現通話記錄里只有一個號碼。稍作猶豫了一下，小樓點了一下撥號，很快電話里就傳出了聲音，不過卻提示的已經關機。

  小樓眯著眼睛思索了片刻，直接把手機丟到了副駕駛位。抽著煙再次朝三樓的方向望去時，小樓卻意外的發現原本亮著燈的房間此刻已經關了燈。

  「今晚是下不來了……」小樓右手的手肘拄在車窗的位置抽著煙輕笑一聲，隨即彈飛手裡的菸頭把駕駛位的座椅放倒，準備在車裡休息一晚。

  關了燈的客廳內除了滲透陽台照射進來的月光外，就沒了任何光亮。

  上一秒還充滿危險的房間下一秒卻變的萬籟俱寂。

  我端坐在沙發上，夏婉約則蹬掉了腳上的鞋子，頭部枕著我的大腿，眼睛一眨不眨的在黑暗中緊緊注視著我。從始至終，她的小手就一直緊握著我的手掌。好似，好似鬆手後我就會在她不經意間飛走、離開。

  「當初我救你的時候我就在想……這種只出現在電視劇里的狗血劇情既然出現在了我的生活里，那它會不會一直狗血下去？比如……你失了憶，記不起自己是誰，又不知道自己從哪來……」夏婉約仰視著我，語氣輕快的調侃道。

  我抿著嘴輕聲道：「其實……有時候我也很希望自己失了憶，記不清楚我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裡。然後……然後就向這段時間一樣，過著平淡無奇卻又有人陪著的生活。」

  「對呀，雖然日子枯燥乏味了一些，但身邊卻從始至終的都有個人陪著你。」說著說著夏婉約的一雙大眼睛就眯了起來，彎彎的宛若是月牙，但很快她的雙眼又變的明亮起來，可那明亮之中卻多了一抹惆悵：「你知道嗎，你出現之前我已經一個人生活了好幾年，我以為我習慣了一個人獨處的日子，可你的出現卻讓我依賴上了身邊有個人陪著的日子……逐漸……逐漸的忘記自己一個人該怎麼生活……」

  我咬著嘴唇，一句話沒說。

  夏婉約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她嘴巴里又傳來輕輕的抽泣聲，她聲音哽咽著，一邊哭著一邊抓著我的手聲音充滿不甘、難捨：「你說你是不是個混蛋啊，好好的幹嘛闖進別人的生活……既然都闖進來了又幹嘛要走啊……」

  「對不起……」我緩緩低下頭，用手幫她擦拭著眼角流下的淚珠，輕聲呢喃道：「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當初我寧願死在外面，也不會找上你。」

  「你不能後悔啊……」夏婉約捲縮在沙發上，枕著我大腿的頭偏了過去，一邊哭著一邊喊道：「這十幾天雖然短，但也是個美好的回憶啊，你要是後悔了……誰彌補我這最珍貴的十多天啊。」

  我死死的咬住嘴唇，仰起頭盯著天花板。

  「你說……會不會我一覺醒來，你就不在了。」夏婉約聲音很小的問了一句，抓著我的手卻越來越緊。

  我輕輕的呼了口氣，聲音很低的道：「不會，你睡醒以後我還在。明天你去上班，我還在家裡等著你。等晚上你下班了，我還去你公司接你，然後和你一起回家……什麼都沒有變，也什麼都不會改變，我們還像從前一樣……你不攆我，我就死皮賴臉的在你家住著。吃你的，喝你的，就是不走……」

  「那我們說好了……我不攆你，你就不准走！」夏婉約轉過頭緊緊地盯著我，臉上的淚痕看起來像是一隻哭花臉的小奶貓，讓人看著心生憐憫。她對我伸出手小拇指，咬著紅唇道：「口說無憑，咱們拉鉤……我不攆你，你就不能走！」

  「好……拉鉤……你不攆我，我不走！」我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和夏婉約的手指勾在了一起。

  夏婉約裂開嘴傻笑著，我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輕聲說：「睡吧，醒來以後都還在。」

  「嗯！」夏婉約重重的點了點頭，把頭偏過去以後美目緩緩的閉上。我輕拍著她的背，在黑夜中注視著她的臉頰。

  不知過了多久，夏婉約的呼吸明顯變的均勻起來，可就算是這樣，我仍然聽到了她的低聲輕喃：「我知道你再騙我……你肯定要走……」

  「……」我抿著嘴，心裡狠狠抽動了一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黎明代替了黑夜，當清晨的第一縷光亮照射進客廳時，我緩緩抽出夏婉約緊握著我的手，又拿起旁邊的抱枕慢慢的把自己的大腿抽出來將抱枕塞到夏婉約的頭下。

  我輕輕的站起身跪在沙發前的地毯上凝望著夏婉約的臉蛋，緩緩的閉上雙眼親吻在她的額頭上，同時聲音低若蚊吶的在她耳邊輕輕開口：「我也想陪著你……但我身上的擔子太重，我不能停下……等一切塵埃落定我若還活著……我給你一個結局。」

  話音落下時，我緩緩的站起身掏出口袋裡的金條和美金規整的擺放在茶几上，隨後輕手輕腳的走到防盜門前儘量用最小的聲音將防盜門給打開。

  站在門口我回頭怔怔出神的看著這個窄小卻讓我找到歸屬感的房間。

  再次停頓了十多秒，我眼角含著淚的從口袋裡拿出備用鑰匙放在鞋柜上，隨後輕輕的帶上防盜門轉身離開。

  當鑰匙放下的那一刻，我將徹底告別這段美好、讓我完全放下戒備的生活。

  似乎，也徹底告別了誤入我生活中的夏婉約。亦或者是說，夏婉約徹底告別了誤入到她生活中的我。

  當一個人堅強的在陰謀和軌跡中苟且偷生時；

  當一個人見多了生死離別心腸變的堅硬時；

  那最為普通的一句問候、一句關懷，卻足以摧毀他心中最堅硬的防線、足以擊垮他守護多年的孤獨堡壘。

  「咚咚！」

  我伸手敲了敲科魯茲的車窗，車裡平躺著的小樓瞬間『撲棱』一聲坐了起來，雙眼布滿血絲的看向我。

  「出來了？」小樓按下車窗，揉著睡意惺忪的雙眼問道。

  我咬著嘴唇嗯了一聲，轉身奔著副駕駛位走去。

  拉開車門坐入車中，我深呼了一口氣，雙手捂住臉頰牙齒在嘴中打著顫，聲音沙啞顫抖的輕喃道：「樓，你知道嗎？在這過的這段時間，我甚至想過拋棄身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安安心心的住在這裡……這地方讓我有種找到家的感覺，就像是……就像是一生都在顛沛流離的人忽然找到了歸屬感……」

  「……」小樓腦袋發懵的望著我，想說兩句話寬慰我，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唯有嘆息一聲。

  家裡。

  夏婉約猛然從夢中驚醒，她坐在沙發上目光呆愣的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看著茶几上放著的幾根金條和一疊美元。

  「你騙我……你還是走了……」再三確定房間裡只剩下她自己以後，眼中含著的熱淚奪眶而出。

  「嗡！」

  就在這時，窗外的樓下響起汽車發動機轟鳴的聲音。

  夏婉約怔怔出神的愣了幾秒，隨後『撲通』一聲從沙發上站起來光著腳丫打開防盜門沖了出去。

  「走……走吧。」我擦了擦眼角流下的淚扭頭對小樓道。

  小樓輕嗯了一聲，發動起車子給科魯茲掉了頭，隨後順著小區的路緩緩地朝前行駛著。

  「封言！！」

  一聲飽含無盡不甘、不舍的喊聲從車後傳來，我瞬間扭頭看向倒車鏡。

  夏婉約光著腳丫髮絲凌亂的衝出單元樓，她站在單元樓前的路邊看著緩緩朝前行駛的科魯茲根本就沒去分辨坐在車裡的人是不是我，邁開腳就追了上去。

  「你什麼都沒留下，你讓我怎麼找你啊……我想你了，怎麼辦啊……」望著近在咫尺卻好似永遠也追不上的車子，夏婉約眼角不斷有淚水往下淌著，她邊跑著邊聲嘶力竭的喊著。

  小樓掃了一眼倒車鏡，嘴角微微抽動了幾下，猶豫著對我說：「再和她聊聊吧……」

  「沒……沒啥聊的，開車，走……趕緊走！」我咬著嘴唇，淚水順著臉頰流下，聲音低沉的吼道。

  小樓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說出來，一腳踩在油門上瞬間把車子開了出去。

  「撲通！」

  夏婉約雙膝彎曲跪坐在地上望著車速提升的汽車，淚流滿面的嘶喊道：「你怎麼這麼混蛋啊……你把我一個人留下怎麼辦啊……我上哪找你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