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老有所依（二）

  「蘭芝，你現在覺著咋樣？」

  情緒暫時平復下來的卓蘭明，湊到妹妹的跟前輕聲詢問。

  「大哥，二哥。」卓蘭芝也微微別過頭來，喉嚨沙啞的喊了一聲，也發現大哥二哥一家都來了這裡。

  「唉，真是太險了，差一個指頭寬，就要磕到眼球了。你說你，都這麼大人了，咋還這不小心。知道我們聽著消息來醫院路上，心裡有多擔心你嘛。」

  卓蘭明的喋喋不休，略帶著些許的指責。

  卓蘭芝只是靜聽，沒有出聲。

  緊挨著大哥的卓蘭平，在看到妹妹甦醒過來，心裡懸著的一塊石頭也算是落了地。

  「蘭芝，傷口這會兒還疼不？」

  「不疼了。」

  卓蘭芝強撐著笑臉回應二哥的詢問，不過，這又能騙得了誰呢。誰頭上縫了幾針，就敢在第二天說自個兒不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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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過，雖然大家心裡都明白，卻也對此無能為力。

  「哥，給我餵些水吧，我有點渴。」

  「好，大哥給你弄。」

  回應著妹妹的請求，卓蘭明手忙腳亂的直起身，將床柜上的被子倒了些水。

  「這水有點兒燙，哥給你吹吹。要是覺著燙，你就說出來。」

  說著，卓蘭明拿起竹籃里的一支湯匙，舀了一勺開水，抬到嘴邊吹涼。

  接連喝了幾口，直到乾燥的嗓子浸潤，卓蘭芝才點頭表示。看著大哥將杯子放好又回過身，卓蘭芝便開口囑咐道。

  「孩子們忙，這點小事就不要叫他們趕回來了。又不是擱家附近，來回一趟多麻煩。大哥，你也別說他們了，孩子們也不容易。」

  「再不容易，那你都成這樣了，怎麼著也應該回來看看吧。」

  大哥不依不撓的說罷，卓蘭芝也不再和他爭論。

  「好了，大哥你就先別說了，讓蘭芝好好休息，咱們到旁邊坐著。」

  卓蘭平充當著兩個人的和事佬，在寬慰了妹妹幾句後，便拉著大哥一道去了床頭另一側坐下。

  大家坐在一塊輕聲聊了一些，一個漫長的夏夜，在陣陣蟲鳴聲中悄然而過。

  在第三天正午左右，從金華趕回來的馬富華，還沒進到病房裡，便被走廊上的大舅攔住。等待他的，自然也是大舅的一頓痛罵。

  「你說你們幾個，像什麼樣子？躺在裡邊兒的可是你親娘，這都第四天了，你才趕回來，你心裡還有你娘嗎？」

  「舅兒，我也是沒辦法啊。我這才剛工作一年，學校里的事情太多了。就快期末考試了，我總不能耽誤了孩子們複習啊。」

  對於大舅的指責，馬富華表現得很是委屈。

  不過，卓蘭明可不吃他這一套。很不耐煩的甩了甩手：「行了，外邊兒工作再忙，那也不能讓你娘這樣子在這躺著。不然要你們姐弟仨有啥用？要不是你大哥不在了，八竿子也不會指望你，還有你那兩個姐。」

  場面一度陷入尷尬，好在旁側的大舅母王麗暫時為馬富華解了圍。

  「行了，你就別再說了。孩子都回來了，還不讓孩子進去看他娘嘛。」

  說罷，王麗便拽著卓蘭明避開了一條路。馬富華也沒有多說什麼，夾著公文包，垂著頭沉悶地走進了病房裡。

  「娘。」

  人還沒到跟前，聲音便已經傳到了卓蘭芝的耳朵里。

  當她定睛看去，兒子已經走至床邊。

  「娘，你咋這麼不小心啊。跟您說了，叫你在家裡注意，多注意些。你咋就是不聽呢？你看你，出了這麼檔子事兒，我還得回來看你。」

  「富娃，娘沒事兒，沒事兒。你工作忙，娘本來也不讓叫你回來的。」

  「我都回來了，說這些有啥用。」

  面對兒子表現出的些許不滿情緒，作為母親的卓蘭芝，此時卻不知道如何去回應了。

  她只是覺著心裡愧疚，愧疚的收回了視線。

  就在這時，坐在床頭另一側的馬志軍。聽了母子倆的對話，也表現得惶然一愣。

  「富華，你說什麼呢？你咋能這麼和你娘說話？」

  面對堂叔的質問，馬富華似乎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語氣很是唐突。

  只是，這也是因為剛剛在走廊上無緣無故被大舅訓斥了一頓，他心裡有點犯堵。

  自己一大早趕得大巴回來，再加上因為平日裡工作的壓力，讓他精神也有些不足。

  「我就是問兩句，又沒說啥。」

  馬富華委屈的嘟囔了一句，招來堂叔馬志軍厲聲嚴色。

  「還沒說啥，你剛剛說的那幾句，你自個兒不知道啥意思麼？難不成你以為你娘閒的沒事兒，自個兒拿腦袋往石頭上磕？」

  「叔，我不就是埋怨兩句嘛，犯得著發火嘛？」

  年輕人的爭強好勝，讓馬富華當場忍不住頂了一句。

  沒等馬志軍再開口，已經從外邊進來站在門後的卓蘭明，在聽了剛剛他們的對話。當場便脫下腳底的人字拖，揚起手邊朝著這邊沖了過來。

  「兔崽子，犯了錯你還怨你娘了。你娘吃了這些年吃得苦，就把你這白眼狼餵大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面對卓蘭明的時控，房間裡的其他人，連忙起身阻攔。好在卓蘭明和侄子還有幾步外，便將他們隔開了。

  「大哥，你這是幹啥呢，別動不動就要打孩子啊。蘭芝還在看著呢，你這樣讓蘭芝咋下的來台。」

  拉扯著大哥胳膊的卓蘭平，竭力將他往後拖拽。

  和卓蘭明怒不可遏的樣子不同，馬富華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架勢唬到。

  他嚇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半開的嘴巴也好半天沒有合上。

  「你們這是要幹啥，要幹啥呀。難道要我看著親哥哥打自個兒親兒子嘛，你們是要逼我去死啊。都是我的錯，我錯了還不成嘛！」

  卓蘭芝躺在病床上那一聲竭力嘶吼，讓嘈雜的病房，瞬間變得死寂。

  而這一幕，也是讓同病房的病人和家屬看得目瞪口呆。

  過了好一會兒，卓蘭平奪下大哥的拖鞋丟在了地上。

  「大哥，趕緊把鞋穿上吧。孩子固然有錯，可這麼多人看著，你也得顧及到蘭芝和孩子的臉面啊。」

  卓蘭明瞪了一眼侄子馬富華，便低頭穿上鞋子。旋即拿起一隻椅子，直接坐到了卓蘭芝的床頭邊，守護他的親妹妹。

  「富華，你還傻愣著幹啥，還不給你娘道歉。」馬志軍催促了一句。

  直到這時，馬富華算是老實了。

  如同小時候那般，每每犯錯時，他雙手合放在身前，向母親承認錯誤。

  「娘，我。」

  「別說了，富娃。娘明白，娘懂。你沒錯，娘耽誤你工作，是娘錯了。你就別和你大舅置氣了，這兩個晚上，他也沒休息好。」

  沒等兒子說完，卓蘭芝便打斷了兒子的道歉。

  她將一切過錯全攬在了自己身上，同時，還不忘緩和兒子與舅舅之間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