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兒女們的長大（二）

  「娘，我這心裡，最放不下的就是您了。其實，我也想回來，離娘近一些，陪在娘的身邊。」

  不知為何，說出這番話時，美華的眼眶也變得濕潤。

  卓蘭芝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眼看到女兒擦拭著眼淚水，心中黯然輕嘆。可她卻又表現出一副嫌棄的模樣：「哎呀，你說你個傻孩子，都多大了，還整天動不動的就掉眼淚。趕緊的，把眼淚水擦乾淨了。」

  說著，卓蘭芝也直起腰伸手到女兒的臉旁，用掌心輕輕為她擦拭淚水。

  

  而美華也乘勢握住了母親的手背：「娘，不能陪著你，是女兒的不孝啊！」

  「你這說啥呢？咋說這些話？只要你心裡有娘，那就夠了。娘又不是癱了，下不了床吃不了米飯了。」

  話音未落，房門再一次的從外被推開。

  等到卓蘭芝轉過頭看去，胡姍姍和富華已經走了進來。

  看著幾個孩子都進了自己的房間，卓蘭芝一頭霧水的盯著他們看了好一會兒。

  「你們仨這是咋了？咋都不睡覺，都跑我這屋裡來了。」

  「嬸娘，剛剛美華說看到你屋閃著火，她說下來看看。我看時間過了這麼久，就尋思著一塊下來看看啥情況。」

  胡姍姍不急不慢的解釋道，當她抬腳走向床邊時。背在身後的手揮舞了幾下，示意富華帶上門。

  三個孩子都聚集到了房間裡，令卓蘭芝有些不知惶然。

  至於美華，則是依舊抓著自己的手，緊緊握著。卓蘭芝並沒有去掙脫，看了眼跟前的三個孩子。或許，卓蘭芝心裡是明白他們之所以沒有睡覺跑到這裡來的心情。

  「只要你們仨好好地念完書，好好的參加工作，娘心裡就能對你們放心了。家裡有你們嫂子，還有園園陪著娘，你們就去過你們想要過的日子。娘不指望你們報答啥的，那些都不要，只要你們仨能一直好好的，娘這心裡就滿足了。」

  干啞的嗓門裡，一字一句的真情坦訴。

  那是身為人母的卓蘭芝，對已然成人即將踏入社會的兒女們，留下的最深情的祝福。她只希望孩子們能夠好好的，哪怕聚少離多，哪怕朝思暮想，對她而言，就已經足夠了。

  作為現在家中唯一的頂樑柱，唯一的男人。

  富華亦是和姐姐一樣，濕了眼眶，紅了雙眼。

  「娘，對不起。大哥不在了，您就我這麼一個兒子了。兒子卻不能在您身邊盡孝，兒子對不起您吶。」

  「你們姐弟倆今兒是咋滴了？咋都跑我這屋裡來抹眼淚來了？」卓蘭芝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只是觸景生情的她，也和兒女那樣，泛起了淚光。

  站在旁側的胡姍姍，雖然她沒有出聲，但是她的內心亦是悲傷。回想當初要不是嬸娘將她領回家裡來，如同生母一般將自己撫養長大，供自己念書，讓她成就了幼兒時的夢想。

  這個叫卓蘭芝的女人，所帶給她的真情，已然超越了生母的恩賜。

  不知過了多久，孩子們才離開了房間。

  在孩子們的叮囑下，房間裡的燈光熄滅後，卓蘭芝也脫去身上的毛衣，蜷縮進了被褥里。

  唯獨在悄然無聲的黑暗裡，卓蘭芝才能將內心深處的所有情緒發泄出來。

  任憑她在兒女面前表現的寬宏，不在意，可她卻騙不了自己的內心。

  她多想能夠回到從前，即使日子如何艱辛，但她心裡掛念的孩子們，至少還是陪在她的身旁。

  沒有人注意到的是，卓蘭芝徐徐變差的視力，給她的生活帶來了諸多的不方便。但是為了不讓家人為她擔心，她始終可以保守著這個秘密。

  卓蘭芝的眼疾，是在2001年的那年夏天，一次不經意間的摔跤過後加重的。

  那原本應該是一個可以避免的意外，可是她卻沒能躲過去。

  吃過早飯，收拾著飯桌的卓蘭芝，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孫子園園的嚎哭聲。當她放下手中的抹布，急匆匆地來到孫子跟前。而她也才發現，原來是因為孫子的好動，擰了灶台邊水槽的開關。早上燒的開水，燙到了孫子的手。

  「小乖乖，你這是咋了？是不是燙了？打，打這籠頭。」

  口中碎碎念著安慰孫子，卓蘭芝還揚手做了幾次抽打的動作。

  旋即，卓蘭芝用水瓢舀了瓢水，將孫子被燙的手放進了瓢水中。

  「園園在這兒等著，奶去給你大姑屋裡拿藥給你塗。」

  叮囑了一句，卓蘭芝焦急地起了身，打算去二樓美華和姍姍的房間取藥。

  然而，不知道因為心急，還是沒有注意到。才走到廚屋門前，卓蘭芝便被門欄拌了一腳，眨眼的功夫，相隔右眼上方兩三公分距離的位置，便磕到了小院裡的長石上。

  「奶，奶。」

  本是在灶台邊蹲著的園園，在看到奶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雖然他僅有三歲，但是他依然為奶奶意外絆倒而嚇得嚎哭更大聲。

  腦袋傳來的劇痛，讓卓蘭芝扶著長石坐了起來。然而，她卻沒能站立起來。

  捂著溢出鮮血的創口，腦袋裡時起時伏的轟鳴，讓她差不多昏厥。

  最終，是奔逃出門的園園在村子裡邊跑邊哭，才找來了鄰居孫桂雲夫妻倆。

  「蘭芝，蘭芝。」

  在小院外，看到卓蘭芝滿臉是血的靠坐在廚屋門口。孫桂雲心如亂麻的奔跑到卓蘭芝的跟前。

  「別喊了，蘭芝都暈過去了。」緊跟著進來的梅黎明提醒著妻子孫桂雲。

  「那你還不趕緊去叫人來，趕緊去找傑威大哥，讓他安排人開拖拉機送蘭芝去鄉衛生所啊。」

  孫桂雲略帶命令般的咆哮，這才讓梅黎明緩過神來匆匆而去。

  沒多久，聞訊而來的幾個鄉親，合力將受了傷的卓蘭芝抬到了停在村公所外的拖拉機上。

  在山上忙活的馬志軍夫妻倆注意到小院裡的騷亂，他們一道跑下了山，才知道家中堂嫂出了這麼大意外。

  一直到晚上，掛了幾瓶水吃了止痛藥，卓蘭芝才從迷糊中甦醒過來。

  只是她一動，額頭傳來的劇痛，讓她忍不住悶哼一聲。

  陪護在床邊的馬志軍夫妻倆和徐傑威等人，注意到卓蘭芝醒來，紛紛圍了上來。

  「嫂子，你可算是醒了。」

  最先開口的，是心急如焚的方春霞。

  「蘭芝，你頭上剛縫了六針，可別亂動，把傷口扯裂了。」

  第二句，是鄰居孫桂雲的細聲叮囑。

  而卓蘭芝，這才注意到他們的存在。循循轉動眼珠，掃視在場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