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除夕夜的長談

  除夕夜的那個夜晚，本是一個人在房間裡縫製棉襪守夜的卓蘭芝。

  兒女們突然的湧入，讓本是夜寒孤寂的房間，漸漸變得溫馨。

  只是，在聊到涉及馬景華的話題時，所有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兒媳的堅持，又讓卓蘭芝為她心疼感動。抬手摘下了老花鏡，揉了揉已經有些濕潤的雙眼。

  「其實你比娘要強，比娘對景娃更用心，娘和所有人都覺著景娃已經不在了。只有你，一直都不肯放棄。思妙，真的謝謝你。景娃能有你這樣的媳婦兒，咱們家能有你這樣的媳婦兒，是咱們家幾代人修來的福。」

  憂愁的望著王思妙，沉重而肯定的語氣，向王思妙表達內心最真情的謝意。

  聽到婆婆對自己的這番肯定，王思妙亦是感動的濕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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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您別這樣說。能和景華哥哥在一起，能有娘這樣的婆婆，這對我來說，才是最幸運的。」

  婆媳之間的真情袒露，之前的那些不愉快，此時此刻，或許也已煙消雲散。

  陪坐在旁側的美華，伸手托住了母親的胳膊。

  「娘，剛剛在嫂子房間的時候，我們聊過一些。往後你就不要再逼著嫂子去改嫁什麼的了嘛，嫂子和園園在，咱們這個家才更像個家呀。」

  對於美華的一番話，卓蘭芝只是看她一眼便陷入了沉思。

  沒等卓蘭芝開口回應，馬富華也附和道：「是啊，既然嫂子自個兒不願意，那娘就別逼嫂子了。往後的日子，就讓嫂子去決定吧。要是哪一天嫂子再遇到一個合適的，嫂子也願意，娘再說那些也不晚。」

  卓蘭芝抬頭和看著自己的王思妙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從彼此的眼睛裡，讀出了彼此心中所想。

  其實，在心裡，卓蘭芝又何嘗不想王思妙能夠一輩子留在這個家裡。可是，一想到尚在襁褓的園園，聯想到自己一輩子的艱辛，卓蘭芝的心裡，真的不忍。她害怕會有那麼一天，兒媳的一輩子，會完全和自己走過的路一模一樣。

  想到這些，卓蘭芝又一次惆悵嘆氣。

  「娘在心裡，比你們都希望思妙能在咱們家一輩子，永遠都不離開。可是，娘怕呀。娘真的怕你們嫂子這輩子，到老了，身邊兒連個伴兒都沒有。娘還有你們仨，可你們嫂子，只有園園一個啊。」

  「娘！」

  王思妙的一聲急喚，打斷了卓蘭芝的言語。淚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轉著。

  「娘，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的。就算是往後再苦再累，思妙都認了。如果景華哥哥真的回不來了。那我就好好帶園園，讓他將來也能和自個兒的爹一樣，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聽了王思妙的帶有乞求的一番話，卓蘭芝也垂目看了一眼孫子熟睡的模樣。

  「往後，就讓我來代替景華哥哥給娘盡孝，給娘養老。只要，只要娘不趕我們娘倆走。」

  「不趕，不趕，娘以後再也不說了，不逼你了。」哽咽著向兒媳承諾。

  那天過後，如同卓蘭芝對兒媳所許諾的那樣。她再也沒有提過關於改嫁的什麼話題。

  在歷經了半年多的灰暗時光，這個小家再一次恢復了從前的平靜。

  美華她們在開學前相繼回了學校，家中僅剩婆媳和小園園相依為命。在正月行將結束的時候，卓蘭芝接到了溫州方書樂打來的一通電話。

  方書樂應該是計算好了時間，選擇在卓蘭芝中午在家的那個點打來的。

  當卓蘭芝背著蛋筐從山上下來還沒在院子裡放穩，臥間打開的窗戶，兒媳在裡邊叫住了她。

  「娘，你快過來。方叔打電話來了。」

  一頭霧水的卓蘭芝放下蛋筐後，在水槽里洗了手便匆匆跑進了臥間來。

  「書樂說啥了？」

  還沒接過話筒，卓蘭芝就先和兒媳詢問了一句。只是，王思妙搖搖頭表示電話只是剛接通的，並沒有來得及聽方書樂說什麼事。

  卓蘭芝接過電話，和方書樂打了聲招呼。然而，電話那頭，氣氛似乎有些不大對勁。

  話筒中，傳來方書樂有些乾澀哭腔的聲音。

  「姐，給你這個電話，是想和你問問，你今兒能買到晚上的火車票麼？你能趕來溫州一趟麼？」

  「書樂，你這是咋了。我聽你說話的聲音，咋覺得怪怪的？」

  「姐，我爹快不行了，醫院裡已經下了兩份病危通知書了。」

  電話那頭的呢喃，讓這頭的卓蘭芝當場愣住。整個人被抽了魂兒似得，老半天沒有動靜。

  站在身邊的王思妙，似乎也察覺到了異樣。

  只是，看到婆婆的神色，她沒有出聲去打擾她。

  「這幾天他基本都是昏迷的，醒的時間很少。昨晚上醒來過一次，他讓我問問你，能不能來一趟，他有些話想和你說。」

  「能，能。我現在就去縣裡買票，一定趕在今兒晚上坐上車。」

  卓蘭芝毫無顧慮的應承方書樂的請求，在兩人商量了幾句後，電話便掛斷了。

  跑回房間裡翻找著家中現金的卓蘭芝，將方老爺子病危的消息也和王思妙說了一遍。

  除了有些感到意外，王思妙也沒有多說什麼。

  在將柜子里的塑膠袋包裹的現金翻出來後，卓蘭芝特意抽出了二百塊錢交到王思妙的手裡。

  「思妙，這錢你先拿著家裡備用。要是不夠了，就先和你叔嬸兒借一些，等娘回來了還給他們。」

  「娘，你不等叔嬸兒下來和他們交代一下嘛？」接過錢，王思妙望著匆匆收拾換洗衣服的婆婆問了一句。

  「不了，娘還得趕著去縣裡。這幾天，你好好在家照顧好園園。」

  「娘，你晌午飯不吃了嗎？都燒好了，你先吃一些再走吧。」

  「不吃了，有時間娘到時候再買些饃墊墊肚子就行了。」

  倉促的留下幾句交代，卓蘭芝便推著院子裡停放的自行車出了門。連句道別都來不及留下，便踩著踏板揚塵而去。

  好在，在下午的列車還有一小時進站前，卓蘭芝買到了南下的火車票。

  深夜的溫州火車站外，寒風依舊呼嘯。沒有多少人的出站口顯得有些冷清，不過，那樣倒是讓卓蘭芝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外的方書樂。

  順利的和前來迎接的方書樂碰了面，兩個人連句寒暄都沒有，便匆匆坐上了車。

  在幽黃路燈與霓虹交錯的夜景中，奔赴市人民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