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大兒子的歸來

  合作社的成立，對卓蘭芝，以及村里鄉親而言，這是下溪村有史以來最為直接，也是翻天覆地的改變。

  從那一刻起，命運便如光明一般，照亮了人們前進的迷途，湧進了這個古老村落的每處角落。

  在下溪村里住了三天後，方老爺子一行人也辭別離去。如他對卓蘭芝和村民們許諾的那般，回到溫州後，他便開始了著手處理關於投資下溪村養雞合作社的事宜。

  

  依照雙方事先約定簽訂的合同，第一筆五千元的資金，很快便匯入了卓蘭芝的銀行戶頭。而她也分文未動，等到來年開春後，再取出按著比例分發給合作社裡的鄉親。

  在第一場雪還未融盡的午後，遠在外省當兵的大兒子馬景華回來了。

  他的突然回家，是卓蘭芝沒有想到的，馬景華甚至連提都沒有提過。

  而這也是因為馬景華想給母親一個驚喜，所以就刻意隱瞞了自己的行程。

  當他回到家時，見家裡並沒有人，心裡明了的他，直接上了山去。

  「娘！」看到雞場柵欄外坐在一塊碎石上挑揀雞蛋的母親，馬景華抑制不住心中的亢奮，十幾步開外，便忍不住呼喚了自己的母親。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的卓蘭芝，並沒有因為一聲呼喚而作出回應。直到馬景華接連又喊了幾聲，循序漸進而又變得熟悉的嗓音，讓她再一次抬眼回頭望去。

  穿著颯爽幹練軍服，一身英姿的大兒子，朝自己奔跑而來。驚慌失措般的反應，就連手裡拿捏的兩枚雞蛋掉落在地上，卓蘭芝都沒有去理會它們。

  起身挪動了幾步，兒子也已奔到她的面前。

  「娘，我回來了。」

  「景娃，娘的景娃回家了。」

  迎著寒風裹挾著頭巾外鬢前散亂的髮絲隨風擺舞，卓蘭芝深情地輕喚著兒子的乳名，抬起的右手顫顫巍巍伸向了兒子的面頰，感觸他的體溫。

  或許，直到這一刻，她都不敢相信，馬景華真的回來了。

  而馬景華，也感激著和母親，做了個最最端正的軍禮。這是他回報給母親最簡單，卻也是最真心的回報。

  「真的，是娘的景娃回家了，娘日思夜想的景娃回來了。」確認般的再一次嘟囔道。

  眼眶裡泛起的淚光，終是再也控制不住，溢出了眼角，淌落在地了自個兒的手背上。

  而馬景華放下手後，也忍不住，將母親攬在了自己的懷裡。

  比母親高了近一個頭的馬景華，緊緊攬著母親的臂膀。已然成熟長大的他，如果沒有記錯，這應該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也是他主動和母親相擁。緊緊地，似乎只想為母親遮擋山間呼嘯未停的寒風。

  從山上下來後，卓蘭芝的臉上的笑容，從未消失過。大侄子的歸來，馬志軍夫妻倆自然也是很高興。

  只不過，原本馬景華想要幫著母親燒灶爐的，卻被嬸母方春霞攔住了。

  「景華，灶爐邊兒髒，你別坐這。做到你堂叔那邊兒去，和你娘好好聊聊天。」

  「嬸嬸，你這說的啥話。咋能因為髒，就不讓我燒火了。從小到大，我又不是沒給娘燒過。」

  馬景華很是無奈地懇求道，而方春霞則是笑著搖了搖頭回應道：「嬸嬸的意思是，別把你身上的軍裝給弄髒了。你要是想燒啊，就等明兒你換了衣裳再燒。到時候嬸嬸肯定不攔著你。」

  方春霞說出了她所阻攔的原因，反應過來的馬景華瞅了瞅身上的軍裝。剛想說話，便被幾步外的堂叔叫住了。

  「景華，就聽你嬸嬸的。來，坐到叔旁邊兒來，讓叔好好看看你。」

  馬景華愣了一下，站在灶台邊忙活的卓蘭芝，也停下了手裡切菜望向他吩咐道：「景娃，你就聽你叔和嬸的，到一邊坐著去。你也坐了三天的車，多歇歇吧。」

  聽了母親的額吩咐，馬景華也只好不再堅持，轉而走到了馬志軍的身旁坐下。

  看著大侄兒穿著軍裝，一副精神抖擻，英姿挺俊的模樣。馬志軍忍不住抬手拍打了幾下他的臂膀。

  「不錯不錯，想不到參了軍以後，比你前兩年看著真是成熟了不少，身子骨也壯實好多。要是你爹在天有靈，能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想他一定會老高興了。」

  堂叔的這番話，讓馬景華聽著也不停點頭應承。坐在灶爐邊燒火的方春霞，這時側了側頭，望向了他。

  「嫂子，過完年，景華應該21了吧？」方春霞略帶疑惑的詢問道。

  「嗯。過罷年就21歲了。」卓蘭芝隨口回應了一句。

  「那咱是不是應該給景華張羅個對象了？這幾天要不找人打聽打聽，誰家有合適的姑娘，給景華介紹介紹。」

  方春霞的提議，讓在場的幾個人，無不詫異。

  不過，卓蘭芝和馬志軍很快便表現出了贊同的樣子。唯獨馬景華，苦笑著回絕了嬸母的好意。

  「嬸嬸，我還小吶。我都還沒想過那事兒呢，你們就別這麼急著為我考慮這些啦。而且，這趟回來，我也待不了幾天。部隊裡就批了十天的假期，拋去我路上來回五六天，我在家裡，也就待個三四天。哪有時間去琢磨這事兒啊。」

  「景娃，你就在家裡待這幾天麼？」兒子的回答，似乎讓卓蘭芝沒有預料到。

  看著堂嫂的反應，馬志軍有些不忍的嘟囔道：「差不多，去年桂雲家外甥從部隊裡回來。不也是就十來天假期。」

  卓蘭芝沒有再去接話，沉默著繼續翻炒著鍋里的炒菜。仿佛在聽到兒子只能在家待幾天的消息，轉瞬間就讓她的心情，跌落到最低處。

  而感受到母親的失落後，馬景華也惆悵的垂頭不語。其實他的心裡也一樣是難過的，他也渴望能夠多陪陪自己的母親。可是現實卻並不允許。

  吃罷了晚飯後，等到卓蘭芝將兒子房間收拾妥當後，剛下來樓的卓蘭芝，看到兒子早已為她倒好的洗腳水。

  「娘，您坐著歇會兒，今天就讓景華給您洗個腳。」

  兒子的請求，卓蘭芝並沒有拒絕，在他的攙扶下，走到了竹椅前坐下。

  看著兒子小心翼翼的為她拖下鞋襪，拖著她的腳放進溫度適宜的盆里。默默地看著他，沒有一句言語。

  「娘，今天夜裡，可不可以讓景華和你睡樓下？」

  兒子突然的提議，讓卓蘭芝有些意外。不過，她當即便點頭應允了。

  母子倆分頭而臥，各自蓋著棉被靠在床的兩頭，而卓蘭芝，就像兒子小時候那般，將他的腳抱進了自己的被子裡捂著。

  那一晚，燈亮了許久，母子倆聊著家裡的日常瑣事，景華在部隊裡的生活。

  直至半夜，不知過了多久，在燈熄滅後，一切歸於平靜。

  除了窗外偶爾呼嘯而過的寒風，還有時而漸起漸息的呼吸之外，一切都顯得那般寂靜，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