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傷感

  吃了中午飯，馬援朝背著竹筐去了地里。整理了即將成熟的稻穀田邊雜草，臨歸前，順手摘了兩隻西瓜。

  炎燥的烈日，走不多遠，就讓人汗流浹背。

  不堪炎暑的馬援朝，在走到村子裡的溪橋邊時，便在沿溪栽植的柳樹下大石頭上坐下歇息。

  原本樹上嘰嘰咋咋鳴個不停的夏蟬，也因為馬援朝的到來，頓時鴉雀無聲。

  安靜了好一會兒，終究抵不過這夏天的燥熱，蟬兒們才算是又壯起膽子再次鳴唱起來。馬援朝喝了口水，點燃根煙，倚靠著樹幹手搖草帽給自個兒扇風。

  「林叔。」

  從橋頭另一側走來的林國富，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樹下歇息的馬援朝。

  

  「援朝，你咋在這兒？這天兒這麼熱，咋不在家歇著？」有些困惑的他走到樹下的陰蔽處。

  馬援朝趕忙坐正身子，以示讓他坐下歇息。

  「叔，看你從那邊回來，是去辦啥事兒了嘛。」

  「能有啥事兒，這不是閒著慌到處逛逛嘛。對了，你們家蘭芝咋樣了，病好些了不？」

  「好多了，這兩天也能吃些東西了。就是還有些虛，下不得床。」

  聽了馬援朝的回答，林國富也肯定的點點頭，輕輕拍撫馬援朝的大腿。

  「家裡沒了親人，擱誰都要難過。這生生死死啊，是命，誰沒個那一天。你呀，叫蘭芝看開些，傷心難過，可別把自個兒身子弄壞了。」林國富苦口婆心的向馬援朝囑咐道。

  馬援朝一個勁地點頭，表明自己全全贊同林叔的觀點。隨即從口袋裡又掏出煙遞了一根給林國富。

  「叔，我這人嘴笨，說不了幾句啥安慰人的話。所以我想請叔和姨到家裡去，幫著我們勸勸蘭芝。在咱村子裡，蘭芝最敬重的就是你們二老了。要是你們願意幫著說幾句，想必蘭芝也會聽你們的。」

  聽著馬援朝的一番話，林國富點點頭沒有搭話。既不對他的言語肯定或反對。

  不過，林國富很快明白了什麼，手指著馬援朝搖頭一笑：「我說你小子大太陽的坐這兒，敢情是在釣我吶。」

  讓林國富一語道破，馬援朝也毫不掩飾的憨憨直笑。

  「剛剛從地里回來的時候本想去叔家裡的，可是我在外邊兒喊了幾聲，沒見著您和姨。沒辦法，我就只能在這兒等著了。」

  「你姨一大早就到鄰村兒走親戚去了，估摸著要晚上回來。我看還是等她回來了再說吧，開導人這事兒，我們這些大老爺們沒女人的心細。」

  看著林國富好像是答應了，馬援朝的心情頓時大好。其實他本來也不用這麼麻煩，因為林國富秋芬嫂夫妻倆，本就是心善特好說話的。在村子裡誰家出了狀況，夫妻倆都會盡力幫忙。更何況還是剛剛經歷了喪親之痛的卓蘭芝。

  「叔，這是我剛從地里摘得西瓜，我給你拿回家吧。」

  望著馬援朝筐子裡的兩隻西瓜，林國富的眉頭頓時緊皺。

  「哎，行了行了。我們家種的西瓜都吃不完，你還給我拿過來。你自個兒帶回家吧，要是你們不夠吃，到我家地里去摘。」

  說完，林國富便頂著太陽往家走去。

  馬援朝頗有些無奈地看著筐子裡的西瓜，搖頭苦笑的拎起筐子朝家而返。

  入夜時分，雖然氣溫稍稍降了一些下來，但依舊還有些悶熱。

  寫完作業的幾個孩子，因為燥熱的天氣不能入眠，這倒也給了他們可以玩鬧的理由。

  林國富和秋芬嫂應約而來，最先迎上去的是胡姍姍和美華。

  「爺，奶。」

  「姍姍，美華。」秋芬嫂溫慈的撫著兩個孩子的腦袋。

  「美華，你爹你娘呢？」

  「爹娘在屋裡。」

  手指著一樓亮著燈的臥間，鄰國沒有再多話語，便示意秋芬嫂跟自己進了屋。

  臥間裡，卓蘭芝倚靠在床頭，看著自己的丈夫趴伏在炕案上清算這個月賣了雞蛋的帳目。而她也先看到了林國富老兩口的到來。

  「叔，姨，你們咋來啦。」

  「這不是吃了飯睡不著，就尋思著出來轉轉，碰巧轉悠到你們這兒來了。」

  秋芬嫂微笑著向卓蘭芝解釋道，卓蘭芝也高興地點頭：「孩子他爹，快收拾收拾，讓叔和姨坐下歇息會兒。」

  「好，叔姨，你們先做，我去給你們弄些茶來。」

  說完，馬援朝便將帳本放在床頭，去了堂廳將茶壺拎了進來。

  「蘭芝啊，身子好些了不。」

  沿著床榻坐下，秋芬嫂就握起卓蘭芝的手，關心切切向卓蘭芝詢問病情。

  「好多了，謝謝姨的關心。」簡單回答了秋芬嫂的詢問。

  「唉，我知道你爹走了，你心裡難過，你也犯不著把自個兒身子傷心壞了。這都是命數，一個人能活多少年，老天爺早就安排好了。你爹呀，要是在天有靈，也不想看到你為了他傷心成這樣。」

  秋芬嫂的勸誡，讓卓蘭芝聽了默默垂下頭。

  其實她的心裡又何嘗不明白這些，只是，她心疼的是，父親這一生，實屬不易。為了她，更是操碎了心，至死都放心不下。甚至生怕自己因為得了絕症拖累兒女，隱瞞自己的病情。

  父親的善意，也是卓蘭芝久久不願釋懷的原因。

  想著想著，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門口站立圍視的孩子們，也被秋芬嫂給叫到了屋裡，秋芬嫂牽起富華的手，繼續向卓蘭芝聊以真情：「不管怎麼樣，走了的人是再也回不來了。活著的，就要多為親人著想。你們家裡還有這麼些孩子一直在你身邊，你應該為他們想想。更何況，姍姍那么小就沒了爹娘，難不成你還想讓她再沒了你這個嬸娘。」

  聽完秋芬嫂的這番話，卓蘭芝抬起頭看向了幾個孩子。目光停留在沉靜隱隱悲傷的胡姍姍身上。

  胡姍姍也注意到了嬸娘的凝望，輕輕挪動腳步，來到卓蘭芝的跟前。

  「嬸娘。」

  不知道怎樣安慰人的胡姍姍，只是喃喃喚了一聲。

  「娘。娘。」

  旁側的幾個孩子也忍不住喊出口。

  沉默了片刻，卓蘭芝終是挪到床邊，挨個的摸了摸他們的臉蛋。

  或許，卓蘭芝終是明白了。

  她失去了父親，從今往後，這個世界上她再也沒有父親了。可是她，卻是這些孩子的母親，也是丈夫的妻子。她要好好活著，為了她愛的人，愛她的人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