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十三年

  山間小道上迎著天空飄落的鵝毛大雪，頂著凜冽的寒風，直到夜幕降臨，卓蘭芝才和林國富匆匆趕回了村子。

  村口的大榆樹下，秋芬嫂提著煤油燈和景華姍姍兩個孩子等候著他們的歸來。

  三輪車的吱呀聲，以及車輪碾過石子的碰撞聲。

  「娘。」

  最先做出反應的是馬景華，邁動腳步，欣喜若狂的朝前邊奔跑而去。

  「景華。」

  看到自己的孩子來接自己，卓蘭芝的心情，亦是高興。

  緊接著，秋芬嫂也在姍姍的牽引下，朝他們走了過來。還沒走到跟前，秋芬嫂就開始數落兩個人。

  「你們兩個是咋回事兒，天都黑了，還下著雪。要是再不回來，我都要回村里喊人到路上尋你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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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我和叔不是回來了嘛。走，趕緊回家吧。風雪太大了。」

  說完，幾個人攙引相扶下往家趕去。

  經過林國富家時，秋芬嫂讓卓蘭芝幫忙將三輪車上的肉菜搬了下來。卻在隨後跟著卓蘭芝一塊回了家。

  還未到家，卓蘭芝詫異地發現堂屋外的院子裡擠滿了人。

  「家裡出了啥事兒？怎麼聚了那麼多人？」心裡泛著嘀咕，不明所以的卓蘭芝不由加快了腳步。

  將輪車在院子裡停穩，沒等卓蘭芝開口詢問，堂屋前看到她的方春霞走了過來。

  「嫂子，你可算是回來了。大哥和我們都擔心死了。」

  「春霞？你不是和志軍回你娘家了嗎？咋在這？還有他們這是咋回事兒？大晚上咋都聚到這裡來了。」

  「嫂子，你快跟我進屋吧。」

  沒有理會卓蘭芝的疑問，方春霞抓起她的手就往堂屋走。鄉親們也看到卓蘭芝歸來，也紛紛讓道將她們放了進去。

  而卓蘭芝進屋第一眼看到的，是馬援朝和馬志軍聚精會神搗鼓著放置在方桌上的電視機。

  「援朝，這電視能看嘛。你們倆都在這兒搗鼓一個多小時了，咋還沒個影子冒出來。」

  鄰居梅黎明開起了玩笑，村民們也一直議論著。

  焦頭爛額的馬援朝也沒心情搭理他們，就是看到卓蘭芝回了家，也只是與她微笑一視，就悶著頭繼續研究電視機了。

  「這也看不出啥問題呀，該插得線都插了，調頻也調幾次了，咋還是一片麻點？」

  自言自語的馬援朝，急的直冒熱汗。

  從外擠進來的幾個孩子，湊到方桌邊站定，馬援朝當即不耐煩的甩手驅趕：「去去去，你們幾個跑進來做什麼，一邊兒玩去。」

  「叔爹，這個線應該插在下面這個孔才對，這個線插在上面的。」

  「啥？」

  胡姍姍突然的言語，但是看到胡姍姍手裡拿著的兩根線頭，頓時讓馬援朝有些驚訝。

  當他走到電視機後邊，將姍姍所說的那兩根線拔下，這才注意到眼色不同的兩根線的頭部一圈和相對應兩個顏色的插孔。

  搗鼓了半天都沒有發現的問題，竟然被胡姍姍無意間一個舉動解決了。

  翹盼已久的眾人，終於看打了電視屏幕里，浮躍而出的人影。

  所有人都忍不住挪動腳步，儘量湊到電視機前站定。

  電視機，這個對於大山深處幾百年的小村落而言，是莫大的新奇。雖然一些較為年輕出門在外務工的男人見過，但是村子裡大多數老人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

  尤其是蒲扇大小的玻璃櫃裡，那些生動形象的畫面，無不惹人吸睛。

  繞開眾人，馬援朝來到了依舊立於原地的妻子面前。

  「蘭芝，你看這電視機你喜歡不？」

  「孩子他爹，你咋突然想到買這玩意兒了。電視機這麼貴，這要花不少錢啊。」

  雖然臉上掛著笑容，但是卓蘭芝的眉頭依舊輕輕皺起。

  馬援朝拉起妻子的手，調侃的語氣說道：「還不是春霞前兩天告訴我你想買個電視機回家，你說你，既然想這事兒，咋就不和我說呢。」

  聽了丈夫的這番話，卓蘭芝也有些難為情的紅了臉。

  而卓蘭芝現在才知道，方春霞夫妻倆說要回娘家根本就是騙她的，這是馬援朝和他們早就商量好的。

  等卓蘭芝出門以後，馬援朝兄弟倆就抄近道，早於卓蘭芝到了縣城。中午買了這電視機便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目的就是要給卓蘭芝一個驚喜。

  至於今天放假的孩子們，則是方春霞去了學校把他們接回來的。

  「蘭芝，你看著還喜歡不。」

  「喜歡，喜歡。」

  卓蘭芝止不住的點頭，心裡，自然是一萬個開心。

  「嗯，你能喜歡，就好了。」

  夜深人靜時，親朋散盡，偶有寒風呼嘯而過，窗外沙沙作響的山風，灌入石磚房一樓夫妻倆的臥間裡。

  卓蘭芝和馬援朝都沒有入睡，夫妻倆相擁倚靠床頭，聊著屬於他們的悄悄話。

  「孩子他爹，你咋這麼突然就費好些錢買了個電視機回來。我當時只是和春霞隨口提了一下。」

  「明兒不是你的生日嘛，這麼些年，我在外邊兒做活，你在家裡自個兒也沒張羅過。今年這次生日一定要給你辦一次。那電視機也是我和孩子們商量以後考慮過的，也算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聽著馬援朝的解釋，卓蘭芝也沒有接話回應。

  而馬援朝側過頭看了眼身邊的妻子，看著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印跡，忍不住抬手撩撥她額前的散發。

  「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咱倆結婚都十三年了。我還記得那天你在林叔家的時候，拎著小包袱，扎兩個小辮兒，穿著青色上衣，白白淨淨的模樣。蘭芝，你知道不，那天我和我娘都沒想到你會來。我也沒想到，你真的心甘情願嫁給了我。也怪我沒用，這些年讓你和孩子們吃了這麼多苦。」

  語氣里，夾帶著些許的自責。

  只是，卓蘭芝又何嘗不心疼自己的丈夫。雖說丈夫相比自己只大了十年，但他已是兩鬢泛白，臉上的溝壑刻印在眼角和額頭。

  輕輕拍撫著馬援朝的手背，揚起幸福的微笑：「不管咋樣，孩子他爹，咱家現在的日子不是越過越好嘛。孩子們都上學了，新屋也建起來了，雞場也辦起來了。只要往後咱一家人快快樂樂幸福的過好每一天就成，你說對不。」

  一番寬慰過後，夫妻倆擁抱在了一起，輕吻著妻子的額頭。

  而卓蘭芝，閉著雙眼，感受著他溫暖的唇吻。

  如同年輕歲月時那般，深情，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