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卓蘭芝的願想

  秋去冬至，天氣愈發變得寒冷，綠葉枝頭每一天初晨都已會掛輕露。

  大山裡的人們，也迎來了一年中較為輕鬆的農閒時節。

  而卓蘭芝，卻依舊日復一日，忙碌著雞場裡里外外的雜務。為了給山上的雞群有一個溫暖的窩過冬，卓蘭芝和家人接連數天將田地里堆放的稻草肩挑上山。

  

  「孩子他爹，你和志軍圍著籬笆轉轉，看看哪兒要不要加固一下的。這幾天夜裡的風越發大了，可別把咱這兒給吹垮了。」

  隨口一句交代，手裡最後一捆稻草鋪在雞棚外的一點空地，卓蘭芝便和春霞抬著筐在雞場裡撿拾昨天的雞蛋。

  養殖場經營了近一年，雖然沒能將雞群數量擴充太多，但是往年剩下的老母雞以及夏天在臨近村子購買回來的雞崽，到了冬天這個時候，也都開始了下蛋。

  穩中向上，也是卓蘭芝目前所能接受最好的情況。

  「春霞，這段日子，我想了個事兒。你幫我尋思尋思，看看能不能辦。」

  「咋了，嫂子？」

  走在前邊的方春霞停下腳步，回身看著卓蘭芝。

  只見她揚起笑容，身子向前湊了湊。

  「春霞，我想年前買個電視機回來。你覺得咋樣。」

  卓蘭芝的一番話，頓時讓方春霞有些瞠目結舌。

  「嫂子，一台電視機可要好幾百塊錢呢。」

  或許，在方春霞的眼裡，卓蘭芝的這個想法太過於不現實。

  卓蘭芝自然也是明白春霞的意思，畢竟家裡還欠著蓋新房時從親戚那裡借來的錢，而且過了年雞場還要擴建規模，這些都是要花錢的地方。

  要是真買了電視機，只會讓家裡原本緊張的日子更為難過。

  「我這不是沒買嘛，就隨口一說，你急啥呀。」

  卓蘭芝的近似搪塞般的反問，方春霞也不再應話。

  往後的幾天，卓蘭芝的心裡依舊還想著這件事，只可惜她不知道該怎麼和馬援朝開口，她認為，丈夫斷然不會在家裡拮据的情況下支持她的想法。

  又到了鄉里趕集的日子，由於馬志軍前一晚說要和春霞回趟娘家，就和卓蘭芝請了個假。一早，收拾好輪車，裹了個頭巾卓蘭芝便頂著寒風出門了。

  「蘭芝。」

  走到村口時，碰巧看到林國富踩著三輪從家裡出來。

  「叔，你這是要幹啥去？」

  「我去鄉里割些肉回來，眼瞅著快過年了，我怕過幾天要是下雪了，把山路給封了。」

  卓蘭芝只是微微點頭，沒有再接話。

  林國富瞅了一眼，滿是疑惑的追問道：「蘭芝，今兒咋就你一個人去啊。援朝和志軍兩口子呢？」

  「今兒不是孩子們放假嘛，我就讓孩子他爹去學校接孩子去。志軍和他媳婦兒回娘家去了，就只能我一個人去了。」

  「哎呀，那你今兒就別去了嘛。等過了年趕集市的時候再送過去不就好了。」

  「那哪行，這雞蛋要是擱久了，萬一壞了咋整。這一車雞蛋可值幾十塊錢啊。」

  雖然卓蘭芝明白有些辛苦，但是這麼多筐雞蛋，她也很無奈。她也打算著今天去鄉里買些年貨回來，以防真的因為大雪封了山，那一家人過年的吃食兒都沒了。

  林國富也了解卓蘭芝，搖頭興嘆，下車走到卓蘭芝的輪車前松解綁帶。

  「叔，你這是幹啥？」

  不明所以的卓蘭芝，慌張的放下車把，意欲上前阻止。

  「這麼多雞蛋，讓你一個人推，啥時候能推倒鄉里。反正我這三輪也是空著，我就幫你順帶一點兒，你也能快點趕路。」

  林國富當場擺手，沒有理會卓蘭芝的勸阻，解開繩子後，往自己車上搬了兩筐。

  「叔，謝謝你了。」

  「哎，都是一個村兒的，謝啥。走吧，我也不踩了，陪你一塊拉吧。」

  十幾里崎嶇山路，一推一騎緩緩而行，直至汗流浹背，兩個人選了一處背風的大樹下休息。

  看著林國富點起旱菸，卓蘭芝找了塊石頭坐下，雙手交叉擠進袖口裡，喘著氣又向林國富詢問起廖如蘭一家。

  「叔，要是撞了光兵的那個人抓不著咋辦？」

  「還能咋辦，繼續抓唄，總不能讓光兵就這麼平白無故的躺家裡昏迷吧。」林國富抬了下眼皮，長長吐出一口煙。

  住院後的馬光遠，經過兩個多月的治療，身體上的外傷已然恢復的差不多。然而，他卻陷入了沒有期限的昏迷。按著醫生的說法，馬光兵成了一個植物人。

  那個家，只有廖如蘭一個人去支撐著。

  自從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廖如蘭的性格脾氣變了不少。往日裡一副咄咄逼人蠻不講理的她，現在卻變得話語極少。在鄉親們面前，基本沉默寡言，即使開口，也是唯唯諾諾的輕聲細語。

  一想著這些，卓蘭芝也是黯然興嘆：「唉，家裡的頂樑柱倒了。往後的日子，只能靠著如蘭妹子支撐下去了。」

  聽她這麼一說，林國富的心裡自然也是難受。畢竟馬光兵也和馬援朝一樣，都是他看著長大的。

  不過，事已至此，再傷心也於事無補，只能說是造化弄人了。

  就在林國富若有所思的感嘆時，恍然間，想到了什麼。不確定的看著卓蘭芝：「蘭芝，明兒是你生日啊。」

  「嗯，是啊。」

  看著她微笑點頭，林國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在他的印象里，自從卓蘭芝嫁到下溪村來，卓蘭芝只在婆婆徐蓮花還在世的時候過了幾次生日。

  老太太去世後，馬援朝早前又常年在外，卓蘭芝也沒再過過一次生日。只是偶然間，林國富想到了她的生日。

  「今年援朝正好在家，他有沒說，咋給你過？」

  「我也沒提這事兒，再說了，過個生日要辦這辦那的，費錢又費事兒。」

  雖然臉上依舊掛著笑容，但是卓蘭芝的語氣里，卻夾帶著絲絲酸楚。或許，如她所說的那般，費錢又費事。然而，誰又不期待，能夠有一場家人團聚，幸福快樂的生日。

  對於卓蘭芝的推辭，林國富當然是不大樂意的，搗鼓著煙杆，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

  「等晚上回去，我去你家裡跟那小子好好說道說道。媳婦兒在家這麼些年，連個像樣的生日都沒得過一次。這像話嘛。」

  林國富出於好心的熱情，卻只是讓卓蘭芝連連搖頭擺手。

  「叔，您還是別操這份心啦。只要一家子快快樂樂的在一起過日子不就好了，我真想過個生日，自個兒還不會安排嘛。」

  再三推辭林國富的好意，不過，林國富自然不會聽她的。

  只不過，卓蘭芝和林國富都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們晚上從鄉里返回家時，等待著卓蘭芝的，是一份久違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