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張邈的選擇

2024-06-11 02:04:48 作者: 隨便老哥

  曹操在糾結猶豫了一番之後,最終還是沒有給張邈派人通風傳信。

  皇帝雖然在明面上對他似乎格外的信任,事事問詢。

  但曹操很清楚皇帝處事中的制衡手段。

  西園算上刑徒軍剛好九萬大軍,分歸盧植與朱儁節制。

  中層將領更是悉數由皇帝親自提拔。

  而他與夏侯惇這個主要將領,好似個個手中都有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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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實質上只有統兵之權,而無調兵之權。

  曹操就挺納悶,皇帝年紀輕輕的,怎麼就那麼多的手段。

  行事圓滑,下手又狠辣刁鑽。

  這哪像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更像是少年的軀殼裡裝了一個老狐狸。

  而且還是那種江湖閱歷極其豐富的老狐狸。

  深夜的篝火格外絢爛,當曹操走出營帳的時候,遠遠就看見中軍大帳那邊皇帝正帶著人在玩耍,大呼小叫的聲音此起彼伏。

  曹操眯了眯眼,這才是像是一個十五歲少年應該有的樣子。

  轟!

  一聲悶響,中軍大帳前那團篝火,火苗忽然間竄起來數丈高。

  曹操面色大變,急忙沖了過去。

  「還是不對啊,看熱鬧倒是行,可用來殺敵,明顯不對。」剛到近期,曹操就聽到劉辯如此念叨道。

  「陛下,此地危險,還請暫避!」曹操心中帶著一些疑惑,上前說道。

  剛剛那火苗,好像跟皇帝有關。

  「無妨,無妨。」劉辯抬手擋住了曹操,再度將一把沙子般的東西扔進了火苗。

  轟!

  篝火像是忽然間被刺激到了一般,又在瞬間竄起數丈高的熊熊火苗。

  曹操盯著皇帝的雙手,表情呆了呆,這手段怎麼看起來比那些大巫好像還要厲害。

  「陛下,這是……」曹操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劉辯拍了拍雙手,意興闌珊說道:「無聊,搞得一點小玩意,玩耍之物。」

  雖然這東西折騰了劉辯不少的時間,但的的確確是無用的小玩意。

  殺敵,根本不夠看。

  雖然上輩子他一直都在跟火藥打交道,可要真正製作起來,比他想像的艱難。

  曾經他也在敵後製作過簡易版的,手藝算是熟門熟路。

  但在上一世,隨便逛幾家超市、合金店就能找到一些可替代的化學合成物。

  但在現在,一切都是原始的。

  想要製作出具有一定威力的炸藥,並不容易。

  雖然心中遺憾,但劉辯並沒有完完全全放棄。

  可以想像,在這個騎兵為王,舍我敵誰的年代,具有一定威力的火藥一經現身,必將驚艷天下。

  前途,還是一片光明的。

  曹操目光帶著些許的震驚,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可不認為這是無聊的玩耍之物。

  這一定是即將被用在戰場的東西,只是效果,皇帝好像並不是很滿意。

  ……

  深夜的燭火明滅不定的搖擺著,映襯著張邈那張臉,也有些陰晴不定。

  「都起來吧,這樣子做什麼,破你們家搶奪你們財物的是朝廷禁軍。你們找我,我又能如何呢?」張邈輕聲嘆道。

  不大的廂房裡,此刻擠了滿滿當當數十人,個個面色悽慘,哀毀骨立。

  「府君賢名遠揚天下,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不找您,又還能找誰呢?」最前面,一位鬚髮飄逸,年約五十的老者唉聲嘆氣說道,「老朽早就聽聞天子禁衛魚肉百姓,無所顧忌,今日得見,老朽恨不得啖其肉,寢其皮!」

  「太過分了,無法無天啊!」

  張邈那張和善的面孔,在燭火下越發的陰晴不定了。

  他開口問道:「諸位皆口口聲聲說,是朝廷禁衛衝破爾等的門楣,進門便殺人劫掠。應該不是全無緣由吧?既然爾等想讓我主持公道,就不能對我有絲毫的隱瞞。」

  說完,他又看向那名老者,說道:「周老,您德高望重,我不希望您騙我。」

  「老朽何敢欺騙府君,此前倒的確發生了一些事,但在老朽看來,並不緊要。白日有一群流民經過老夫的莊子,家中小兒得知後,便派人將流民帶了過來,準備挑選數名精幹之人留下來,日後留在家裡聽用。」被喚做周老的老者怨氣沖沖的說道。

  「那些流民前腳剛被帶進莊子,後腳一群張牙舞爪的官兵便沖了進來。老朽的幼子,脾氣暴躁,試圖據理力爭,卻不想被他們當場砍死。」

  「另外二子也被抓了起來,只有老朽,在家中僕從的護衛下逃了出來。」

  張邈撓了撓耳朵,說道:「只是流民而已,聽起來,確實似乎並不相干。」

  「我一直擔心是爾等故意招惹了朝廷禁衛,如今看來,應是我想多了。」

  就在這時,屋中忽悠一人說道:「那個……我也遇見流民,人數還挺多,足有百人。」

  他這話一出,堂上頓時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我也遇見了,還生怕這些流民逃逸,派了家中僕從去抓回來的。」

  「為何獨獨我遇見的一商隊?令人驚奇的是,那商隊販賣的竟是兵器。」

  「總算是遇見同病相憐之人了,我遇見的也是商隊,販賣的正好也是兵器。」

  「……」

  張邈聽著聽著,臉色變了。

  如果一個人是偶然,是意外。

  那一群人,可就跟偶然全無關係了。

  這聽起來,更像是一場有預謀的陰謀。

  「你們都是前腳劫掠了流民與商隊,後腳就被官兵找上門了?」張邈問道。

  周老立刻反駁道:「府君可不能冤枉我等,哪有劫掠流民與商隊?老朽只是想給那些因為戰亂而舍家棄業的流民一個安身之地,他們為我耕種,我為他們庇佑,此乃善事啊府君。」

  張邈不悅的盯了一眼老頭,「周老,本官只是詢問一下,並無責怪爾等的意思。您只需告訴我,是或者不是?」

  「……那應該算是吧。」堂上一名年輕人說道,「竟有商賈販賣兵器,而且還都無比精良,我一看就動心了,也的的確確是搶了。」

  「算是吧。」

  「是……」

  堂上其他人,也在隨後有些凌亂的說道。

  張邈聽完,一下子全明白了。

  他神色沉重的看著眾人,嘆息道:「你們能活著,當真是運氣好!」

  「如此簡單的事情,難道你們都還看不明白嗎?那些流民和所謂的商賈,與官軍根本就是一夥的。本官敢篤定,那些真正樂善好施救濟流民的人,肯定是毫髮無損。」

  「而你們註定要被破家滅門,一念之惡,足以令你們家破人亡。」

  周老忽然鬚髮皆張,手中拐杖重重戳在地上喊道,「老朽何來之惡?接納流民,老夫行的就是善事!」

  張邈眼中閃過一道厭惡與陰冷,語氣卻依舊和善的說道:「你與我嚷嚷無用,爾等到底行的是好事,還是惡事,此事乃是陛下說了算。」

  「陛下?陛下遠在雒陽,此事與陛下又有何干係?」有人問道。

  張邈看著眾人,呵呵笑了一聲,「諸位還不知道吧,陛下此刻就在陳留!」

  「朝廷以原董卓帳下中郎將段煨、張濟為先鋒,以右中郎將曹操為主將,率麾下都尉曹仁、夏侯淵等,發兵十萬,討伐袁紹。此戰,陛下親征!」

  此話一出,頓時滿堂譁然。

  震驚,惶恐令眾人像是被野獸驅趕的雞鴨,盡皆慌亂不安。

  「肅靜!」張邈不悅的喝了一聲。

  「府君,如此說來,這是陛下要搶我們?」有人問道。

  那周老輕哼了一聲,說道:「這難道還不夠明顯嗎?以流民、商賈味兒,這就是有意要劫掠我等。三歲小兒,無恥之極,如此君王,德不配位!」

  「閉嘴,你想害死我們所有人啊!」張邈的怒火終於壓制不住了。

  「本官念你德高望重,處處好生言語,你怎能如此胡言亂語!」

  周老雙眸泛紅,咬牙喝道,「老朽幼子橫死,另外兩個兒子亦生死不明,府君叫我如何能為皇帝歌功頌德?這哪有什麼德啊!」

  「先帝賣官鬻爵,重用閹宦,橫行鄉里,老朽以為已經是無恥之極了。可看看當今陛下,這……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大漢……亡矣!」

  張邈那張臉瞬間黑的跟鍋底似的,他揮袖喊道:「叉出去!」

  周老反手一拐杖砸在了侍衛的腦袋上,聲色俱厲大聲喝道:「不勞府君動手,老朽自會離去。但府君當以天下蒼生,陳留父老為重啊,如此帝王,不該效力!」

  「還愣著做什麼?一拐杖把你們打死了嗎?」張邈怒極,大聲沖身側侍衛喝道。

  那三名侍從急忙撲了上去,手忙腳亂的抓住周老,將他請出了門。

  張邈深吸一口氣,「諸位,也都先散了吧。此事該如何定奪,我明日與諸位答覆!」

  這一通事,鬧的他身心俱疲。

  其餘諸人,見此事一時半會也不會有個結果,也都紛紛告辭離去。

  更為重要的是,當他們聽聞這些事是皇帝授意之後,現在更擔憂的是自己的性命。

  在房間裡終於清淨下來之後,張邈派人深夜喊醒了衛茲等數名心腹。

  陳留士紳的態度,以及他的故友袁紹,讓他有些舉棋不定。

  助袁紹,還是助皇帝,他得做個選擇。

  這也是臣,與賊的選擇。

  ……

  劉辯在酸棗屯駐了五天後,散出去的將士回來了一部分。

  他們不但帶來了大量的輜重,還押來了無數士紳。

  「為何朕從這群人的眼中,好像看出來朕才是那賊寇呢?」劉辯雙手攏於袖中,對身邊的荀攸、曹操說道。

  荀攸說道:「陛下,每一個罪大惡極的人,站在自己的立場上,都不覺得自己有罪。」

  「這其中興許有一些人是冤枉,荀卿多多勞累一下,替朕仔細審審。不放過一個奸賊,也別冤枉了那些好人。」劉辯說道。

  「唯!」荀攸躬身道。

  交代了一句之後,劉辯就帶著曹操進了中軍大帳。

  坐定後,劉辯似笑非笑的對曹操說道:「孟德,這都五天了,看樣子你的這位故交是要放棄朕了。哎呀,說來真令人心虛,朕似乎也並未犯下天大的罪過。可朕無意間得知,這天下的士大夫好像都對朕頗有微詞,背地裡好像喊朕暴君!」

  「朕是暴君嗎?」

  五天的沉澱與思慮,讓曹操對這件事已經無比淡然了,他說道:「陛下心中包容著天下百姓,而對於蒼生百姓而言,不管是士大夫還是外戚、宦者,皆為掠奪者。」

  「臣曾為頓丘令、濟南相,在這兩地,臣曾看過無數相仿的事情。縣令胥吏攀附貴勢,為豪門士紳充當爪牙,士紳哪怕只是丟了一根簪子,他們也能殺數名百姓充罪。官紳勾結,貪贓枉法,幾乎到了完全無所顧忌的地步。」

  「頓丘小縣是如此,濟南國亦是如此!」

  這五天的時間裡,曹操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皇帝真正在乎的是百姓的生死,而士紳,他好像根本想都不想。

  也正是因為想通了這一點,曹操才終於敢向皇帝說出這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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