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局中局

2024-06-11 00:47:31 作者: 戎衣公子

  鄭雍驕傲又自信。

  他伸手一點,示意身後的府衙兵,把這些女子都給鎖起來,然後扭送上地面去。

  秦深背著荊小妹,離著鄭雍最近,也是侍從們頭號要拿的人。

  她下意識往便要逃跑,可這裡四面俱是牆,唯一的出口又被人堵死了,要往哪裡跑?

  哎!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她們出自莊戶寒門,難道就活該淪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麼?

  

  走投無路之際,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機拓之聲,軋拉拉響過後,突然地面一震,身後的女子們發出了一聲驚呼!

  秦深忙扭頭看去,見自己背後的地面登時兩分開,所有女孩子都齊齊往下掉去——

  在眾人還來不及反應行動時,那機關又迅速關闔上了!

  等於說,除了秦深以外,所有人女孩子都憑空消失了。

  鄭雍見狀驚詫不已,臉色越來越黑,大叫道: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你說——」

  絡腮鬍子顯然也很懵逼,整個逍遙窟就這個地窖適合藏人,可他如何能想到,地窖竟還有一層機關,能把人全給搞丟的?

  「小人、小人不知道哇。」

  鄭雍一腳踢開了他,下令開挖,挖地三尺也要把御史台的家眷給挖出來!

  暴怒還不曾平息片刻,他又把目光落在了秦深的身上。

  「她是誰?你拐來的麼?」

  「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哇。」

  「那你知道什麼!!」

  「小人、小人什麼都不知道哇!」

  「他不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小鄭大人到時辰該上路了。」

  涼薄入骨,悠悠緩緩的聲音,從北牆後頭傳來。

  隨後,那道牆跟著打開,露出了一道可供人進出的縫隙。

  玉娘嬌笑著率先從門後輕步而出,向鄭雍拋了個媚眼過去,萬分憐憫的搖了搖。

  再接著,衛槐君著一身玄色葛紗袍,抖落著寬袖,姿態風華,逶迤而出。

  見著衛槐君至此,鄭雍也不是傻子,他自然明白自己怕是中了套兒了,自以為給衛槐君來了一記釜底抽薪,誰想玩呲了,怕是連自己的性命都要搭進去了。

  「你敢殺我?我爹、我爹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自己雖然帶了百個侍從,但與衛槐君對峙,天生會有一股懼意,侍從亦不能叫他安心,唯有把內閣首輔的老爹搬出來,懾他一懾!

  「哦?」衛槐君輕笑一聲:

  「那再好不過了,來日我與你爹有個勝負,自當提酒一壺,去你墳頭祭告,叫你黃泉安心。」

  「衛槐君!我乃朝中三品大臣,功名在身,沐浴皇恩,你如何敢殺我?!」

  衛槐君惋惜一嘆:

  「這話本督說過好幾次了,怎麼各個不長記性呢?殺人,要什麼因由?」

  他一步步向鄭雍靠近,粉黛濃重的臉上,是殺意刻骨的美艷笑意。

  「況且,小鄭大人是慷慨就義,死於剿滅賊子之時,為國為民,當是功勞卓著,本督上請天子,自當與你英靈犒賞。」

  「送小鄭大人上路罷——」

  衛槐君一聲令下,鬼魅一般的東廠殺手從四處湧來,悄然無息的用刀子割破了那百名府衙兵的喉嚨。

  「咚咚咚」

  府衙兵倒了七七八八,只剩鄭雍一個光杆司令,還立在當場未殺,算是一種示威羞辱。

  鄭雍走投無路,徹底失了心智,他大叫一聲,臨死也得撈個墊背的!

  於是,伸手抓住了邊上秦深的手臂,猛然朝著自己一拽,死死勒在了懷中!

  秦深不防,遭此突變,她只覺喉嚨發緊,喘不上氣來。

  沒指望衛槐君會救自己,保得性命唯有自救才行!

  掙扎之下,她費力的舉起手,拔出了髮髻下的銀簪子,緊緊倒扣在手心裡,等著一個機會,務必一擊必中,逃脫離開。

  一擊不中,就再沒機會了。

  「你竟妄想督公竟會因為了一個農婦,放過你的性命?」

  玉娘臉色不好,半身攔在衛槐君身前,怕他衝動行事。

  倒不是怕衛槐君會為了秦深放過鄭雍,她只是怕激起了督公心中暴虐,把人拆解的四分五裂。

  若真是那般,那要如何向朝廷交代?因公殉職會死成那副慘樣,怕是他老爹鄭清流也會狗急跳牆吧?

  鄭雍因為玉娘的話,心下稍有猶豫,明白衛槐君此人滅情無欲,最是寡情之人,挾持任何人都不好使。

  但生死關頭,他亦沒了法子,唯有困獸之鬥,勉力一搏了。

  秦深亦看準了鄭雍猶豫這一瞬,立刻用肘,狠狠擊打他的心口處!

  然後提起簪子,就往他虎口處扎去——

  她沒想要他性命,只想自己脫身。

  無奈鄭雍習武之人,反應迅捷,當即便捉住了秦深的手腕,把簪子奪了過來,反之戳在了她的頸邊兒。

  「滾開,都滾開,我堂堂順天府尹,內閣首輔之子,如何能死在這裡!」

  鄭雍挾持著秦深,一邊怒吼著,一邊向後退去,他因畏懼而顫抖的手,已然刺破了她頸邊的皮肉,鮮血淋漓。

  「髒手!放開!」

  衛槐君的聲音變得尖利,眼角也開始燒得血紅。

  玉娘心中一咯噔,暗道:完了!

  鄭雍尚未搞明白,衛槐君叫他放開的是什麼?簪子?還是人?

  可惜,他也沒命明白了。

  迎面一陣陰風撲面——

  下一刻,他聽見喉嚨咔嗒一響,眼前景象當即掉了個兒,低頭……他甚至能看見自己的屁股。

  秦深脫離了鉗制,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若非玉娘來攙扶,她尚不能自己站起來。

  玉娘一改往日嫵媚妖嬈的模樣,拿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只低聲道:

  「你別看!忍一忍,過會兒我就帶你出去。」

  秦深攀住了她的手,猶豫片刻,終還是沒有將她的手扯下來。

  耳邊是骨血迸裂、怒吼踐踩的聲音。

  似乎不用看,她已然知曉,那會是一副怎樣的場景。

  不知過了多久,衛槐君氣喘噓噓的離開了,玉娘又等了很久,才拉著秦深往北牆的縫隙走去。

  「你不用擔心她們,我已經妥善安排好了,昏迷的那個已經醒了,還有一個喚你表姐,她不願留在地下城,不若改名換姓,你一道帶走吧。」

  進了北牆之後,大約又走了半響,才從一口井處攀爬了出去。

  秦深認出了這個院子,是樊樓的後院。

  天色已暗透,天上是輪毛月亮,陰沉的風過泛著冷意,叫她不由渾身發顫。

  「既然來了,就在樊樓歇了吧,明日還需走個過場,解救出來的女孩子,當領還給其家父母……官府的訃告也要一併公布。」

  秦深明白玉娘的意思,不過是怕她先回去了,驚悸未定說了不該說的混話,叫人生疑。

  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今日反覆折騰,她像去了半條命一般。

  閉上眼,占據腦海的、耳朵里聽見的,全部都是衛槐君磨牙吮血,殺人如麻的模樣。

  文琅……

  你又在哪裡?

  此刻驚悸之下,秦深心裡念的唯此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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