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花簪

2024-06-11 00:47:27 作者: 戎衣公子

  日薄西山,天色漸晚,待秦深轉醒兒過來,已是黃昏傍時。

  她身上的衣衫叫人更換過了,一件尋常布料的對襟半臂,腳榻上擺了一雙藕色繡鞋,大小合適。

  

  撐著胳膊肘支起身子,秦深腦袋發沉,一時半刻還弄不清現下光景。

  待通透了些,才倉惶趿拉上鞋,下了榻。

  她竟還在衛槐君的院子裡!

  秦深搓揉著額頭,在屋子裡撞了半天——

  長條案上的畫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方檀木匣子,上面還擱了張宣紙,大約寫了幾個字。

  留給她的?

  抱著這種想法,她走近了些,細細讀來。

  『粉兒不錯,我既錯手殺了人,便把這個抵給你。』

  字跡張揚,不必讀出來,已見寫字人的輕蔑和嘲弄。

  秦深猶記射鵠宴上,衛槐君剌戾恣睢的玩弄性命,陰鷙笑聲,殘暴眸光。

  她對這個人又怕又恨,此刻實是厭極了他的這副嘴臉,如何肯收他的東西?於是,想也未想,抄起檀木匣子,便想往牆上砸去!

  可方一抬手,又見那匣子底部也有字。

  『夠膽了?你大可試試!』

  秦深只覺手中匣子火燒似得燙手!猝不及防,咣當一聲,丟在了書案之上。

  匣子被砸成了兩半,裡頭一支髮簪子滾落了出來。

  素銀打造的,沒有任何繁複的花樣,也沒有鑲嵌什麼珠寶,簡簡單單,看起來平庸的很。

  只是上頭的花兒很奇特,玉制花托,四朵花瓣,每一瓣各成一色,琉璃通透。

  秦深心中怪異:

  不會吧,這是依米花?

  念頭一出,又否定地搖了搖頭。

  依米花是非洲花種,傳聞生在荒漠,七年方開一朵,一朵只開兩天,也算是傳說里的花了。

  中原九州如何有這種花?怕是巧合吧。

  被威脅著收下此物,秦深心有餘悸,又拿起匣子裡外里找了兩圈,看衛槐君還有沒有留別的字樣。

  最後才把簪子捏在手裡,秦深心中勸慰自己:

  活著,先活著再談其它。

  看窗外的天色愈加昏沉,她深吸一口氣:得馬上趕回鋪子了,免得毛氏掛心再四處尋她。

  甫一出裡屋,面前堂屋大門還關著,只是門邊上莫名多了一方落地的大銅鏡子,好像在暗示她,一定要戴上簪子,才好出門。

  且從她這個角度透著窗子看去,見窗外有兩個扈從守在門外,刀斧在手,像門神一般立著。

  這是什麼意思!

  耍玩她麼?非要叫她照著他的心意行事?

  如果,她偏不呢?

  大概半柱香後,秦深很沒出息的走到了銅鏡之前,抬手,把簪子推進了髮髻之下。

  再次進行了一波催眠暗示:

  好漢不吃眼前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好不容易調整好了心態,可待她抬眸,見到鏡面上衛槐君留下的字後,她整個心態炸裂了!

  『真乖。』

  不偏不倚,剛好寫在她插好髮簪的鬢邊。

  砰得一聲,大力推開了堂屋之門,秦深憋了一肚子窩火氣,大步出了院子。

  經過門神邊上之時,她不忘狠狠瞪了他倆一眼,低聲罵了句:

  「蛇鼠一窩!」

  邊上兩個扈從四目相對,壓根鬧不清楚這人是誰,只是見她態度如此囂張的從督公房中出來,還敢罵他們,想必是不好惹的……

  自是不敢留人了,扈從慫兮兮的低下了頭。

  回到毛氏藥鋪,破天荒的鋪子已經上了板兒,提早打烊了。

  殷忠手裡提著個燈籠,滿頭是汗的跑來,見秦深回來,急匆匆道:

  「你可算是回來啦!」

  秦深見狀,甚是愧疚,只道:

  「抱歉,有事情耽擱了,還勞煩你們這般大張旗鼓的尋我,嫂子呢,也出去尋了麼?」

  殷忠不改焦急之色,擺著手,困難的咽下一口唾沫,繼續道:

  「不、不是,是小妹不見了,昨個從咱們地方走的,一個晚上沒回隔壁院子,荊老爹只當太忙,宿在咱們地方了,方才傍晚問起來,才知已經丟了一天一夜了!」

  「啊?」

  秦深萬分詫異,這麼大一個活人,還能走丟了不成?

  三合院子離藥鋪不過幾步路遠,萬不會尋不到,且昨個回去也晚了,她叮囑過城中宵禁戒嚴,莫要胡亂跑出去玩耍,有什麼需要辦置的,明個兒再弄,那時小妹應的好好的。

  且秦深對她了解,是個極乖巧的姑娘,此番不見人影,怕是真遇到事兒了。

  「報官府了麼?這麼找不是辦法,京城這麼大,咱們一點頭緒都沒有。」

  「報了,說來也怪道,走失姑娘的人家不單咱們一戶,隔壁麻油鋪家的恬妞,二葷鋪子幹活的夏荷,都不見人了。」

  秦深一聽這些女孩的名字,便知都是寒門小戶出來的女子。

  心裡盤算了許多,拍花子?採花大盜?綁架人口?

  不管是哪種,想要弄清楚這些腌臢事兒,只有一個地方才可能會有消息。

  想到這茬,她忙道:

  「這附近有沒有什麼乾枯廢棄的水井?」

  殷忠不解,這個當口,找枯井做甚麼?只是架不住秦深認真的神色,便仔細想了一處地方出來,以拳砸手道:

  「就在眼皮子底下,那荊家住的三合院後頭,正有一口廢棄的水井。」

  就是那裡了!八成是小妹晚上起夜,叫人從水井裡給擄去地下逍遙窟了!

  「我去去就來,等嫂子回來,你給攔下了,直接上官府等消息吧!」

  秦深一邊留了話兒,一邊往三合院裡跑。

  情急之下,也顧不上同荊父荊母解釋什麼,她摸到後院的枯井,攀著一根麻繩,一點點滑了下去。

  掩著口鼻,井下又潮又濕,腳下滿是淤泥。

  好在她順利找到了地下城的入口,一彎腰,半蹲半爬的鑽進了水渠管道之中。

  只不過她已經忘了,地下城如玉娘所說,若沒有人引著,壓根尋不到逍遙窟所在哇,不知道蹲爬了多久,四下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半點沒有火光的樣子。

  這時候,她掌心下突然摸到了一片布料。

  雖然看不清,但細細搓來,秦深還是辨認得出,這是荊小妹身上的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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