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惡有惡報

2024-06-11 00:45:44 作者: 戎衣公子

  「夾剪帶了麼?給她把手夾了,這不就取出來了麼?」

  夾剪,是銀樓、錢莊專門夾剪銀錠的工具——它剪口很短,剪柄卻很長很粗。

  賭場常有出千,或是借了印子錢沒法還上被剁手的。因老用砍人腦袋的大刀來剁手,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久而久之,有人便借了這夾剪過來使兒,只要右手扶著剪柄,斜著欠身用屁股往剪柄上一坐,再硬的骨頭也就一刀兩斷了。

  貓二話音落,就有人把銀光鋥亮的夾剪搬了出來。

  夾口一開,血跡斑斑,不知斷了多少人的手,叫人看著覺得膽兒顫。

  錢氏嚇得渾身無力,任由人架著往夾剪處拖拽,她舉目四顧:婆婆林氏已然暈過去了;丈夫秦水慫得不敢說話,被貓二的手下一拳頭打翻在地;村里人大多是好熱鬧的,誰也不肯真正替她說上一句話……

  絕望一點點攀上脊背,眼淚奪眶而出。

  許是這兩行眼淚是發自內心的,它觸動到了心軟的廖氏,錢氏在她眼底看到了幾分不忍。

  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唯一的浮木,她不知哪裡來的氣力,猛地推開了邊上的人,連滾帶爬的向廖氏爬去:

  「大嫂!大嫂求你救救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會改的,我會改的,大哥在的時候常誇你心慈,你就大發慈悲幫幫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廖氏本就猶豫,讓她這麼抱住了大腿,又哭又求,還把死去的秦山給搬了出來。

  不自覺陪著一起掉眼淚,廖氏看了一眼秦深,見女兒面無表情,顯然不願插手這件事,她再看錢氏哭得肝腸寸斷,一副痛改前非的樣子,心裡不免軟了起來:

  「我又有什麼法子,家裡也不富裕,哪有閒銀子替你償還?」

  錢氏不甘心,一味扯著廖氏的衣擺,她手腕上的金鐲子晃蕩著,反射著太陽光,直扎秦深的眼兒。

  秦深本不欲理睬,只是娘親的詢問的目光一直投過來。

  加之那個夾剪確實有些刺目,斷人手掌太傷陰鷙,她心思雖厭惡錢氏,倒也不至於如此心狠手辣。

  暗嘆一聲,冷淡道:

  「錢乃身外之物,一隻手掌還抵不過個金鐲子?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二嬸怕還是沒看透吧?」

  不用錢氏應她什麼,秦深逕自往灶房走去,熟門熟路的尋了罐豆油出來。

  蹲在錢氏的身邊,往她手腕上抹油,秦深只有這個辦法,看能不能順利把金鐲子給擼下來——

  低頭瞬間,衣襟里的玉墜子掉了出來,在空氣了晃悠了兩下,透出翡翠之色,通透玉潤,叫日光照著,看不見任何的瑕疵。

  錢氏當即看傻了眼,這玉比玉器店賣的成色好太多了,肯定價格不菲!

  秦深這個小妮子居然有這樣的好東西?決計不能是廖氏給她的陪嫁,一定是文太監送的,八成是宮裡偷來的贓物。

  心思流轉下,錢氏迅速抬手,猛地將玉墜扯了下來!

  推開好心幫忙的秦深,她攥著玉墜朝著貓二踉蹌跑去,一邊跑一邊嚷嚷:

  「別拿我鐲子,這玉墜子肯定值錢,我把這個給你——」

  見貓二不收,錢氏急道:

  「這小妮子是我家的人,她的東西也就是秦家的東西,秦家連房子和田契都拿出來了,她憑啥留下這好東西?她一個守活寡的宦婦,也配不上這等好物。」

  貓二聽見這話,哈哈大笑起來,接過玉墜一邊審視一邊暗自點頭。

  秦深被錢氏推了把,屁股著地,尾椎生生發疼。

  她已經不生錢氏的氣了,她只氣自己,時至今日,還能相信這個女人知道悔改——錢氏已經入了障,憑誰也救不了。

  玉墜是保命的東西,又是進入空間的鑰匙,絕不能落與他人之手。

  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秦深追了過去,想從貓二手裡把玉墜奪回來,可還沒摸到他的一片衣袖,已被邊上的打手一腳踹到了地上。

  「娘!」「師傅!」

  荊禾見秦深吃虧,喊著跑上來攙扶。

  庚子更是氣得緊咬牙關,他抓起地上的黃泥,就往貓二臉上揮揚。

  趁著黃沙眯眼之際,庚子一頭撞向貓二的肚子,然後攀著他的手腕,喀嚓就是一口咬下——

  「啊!」

  貓二氣急敗壞,抬起一腳蹬開了人,他匆忙把玉墜揣到了自己懷裡,惡狠狠道:

  「進了老子的口袋,還妄想還回去?玉墜要,鐲子也要!給我剁了她!誰敢攔著,一起給我打!」

  這話一出,院子裡當即亂成了一鍋粥,邊上原先抱著看熱鬧之心的村鄰,也有不少人忍不下去了。

  錢氏是欠了錢,就算斷了手掌,也是她罪有應得。

  可關文娘子什麼事兒?怎麼又是打人,又是搶東西的?

  大伙兒本就念著秦山的好,這些人實在欺人太甚了,真當灘頭村是一村的慫包軟貨,任他一個地痞流氓這樣囂張不成?

  不知誰起得頭,大家跟著抄起手邊的傢伙,朝著貓二和他帶來的人沖了上去。

  撕逼上升到了鬥毆。

  一時間秦家院子雞飛狗跳,野狗狂吠,尖叫聲、怒罵聲交織在一起,幾乎要把院子裡的涼棚給掀翻了去。

  秦深心裡記掛著自己的玉墜,墊腳尋著人堆里的貓二。

  好不容易看到了他,她顧不上你來我往的拳頭和刀兵,奔著人就沖了過去。

  試圖扒開打成一堆的人群進去——

  這時腳下一軟,她覺得自己好像踩到了什麼,低頭看去,竟是錢氏的手背。

  原來錢氏趁亂從裡頭爬了出來,她一門心思想要奪門逃跑,見秦深踩了自己的手,她惡狠狠的瞪了回去,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只顧自己爬,眼看繞過那個夾剪,就能逃之夭夭,錢氏的眼底滿是劫後餘生的欣喜。

  但秦深卻不肯叫她這樣跑了。

  攪亂成這樣,屁股拍拍就想溜號?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她伸手便要去抓人,豈料這時,自己的背後被人猛撞了一下,整個重心失了,一下子飛了出去。

  「啊!!!!!!!!」

  尖銳的慘叫聲破空而起,簡直要把人的耳膜給刺破了。

  秦深覺得一道熱血濺在了自己的臉上,耳邊是錢氏破音後的慘叫——許是老天安排,那一撞,竟叫她一屁股坐到了夾剪的長柄上!

  好死不死,錢氏也剛巧爬到了夾剪跟前。

  她本想扶著它站起來跑路,可正是這樣的巧合,叫她手掌瞬間被切成了兩段!

  錢氏的叫聲太過慘烈,讓院子裡打架的眾人停下了動作。

  大家不可思議的回頭而來,見這觸目驚心的場面,每個人臉色大變!

  貓二已被揍成了死貓一隻,被手下勉強扶了起來,他捂著心口不甘心地丟下了一句:

  「都給老子等著!一個個的暴民賤命,給老子等著!」

  嘴上逞強一句,心裡其實已經慫了:強龍不壓地頭蛇,在灘頭村里,他著實不敢再放肆了。

  不過今日收穫也不小,可以收手了。

  於是,他抱著楠木盒子,由手下攙扶著,一瘸一拐往村口逃去。

  秦深還沒從這意外中回過神兒,等貓二跑遠了,她這才想起來:

  媽呀,自己的墜子還在他地方!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