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不介意我厭惡你?
2024-06-10 20:01:34
作者: 蕭綰
回宮的馬車上,謝雲祈驚甫未定,一句話都沒說,他時不時瞥瞥身邊的人,見她心事重重還在走神,他皺了眉頭。
之前他和謝雲璘在一個屋子裡,謝雲璘都聽見了的話,他會沒聽見?
秦欽,這個人他知道,也是華晟栽培出來的小將,算得上是華盈寒的師兄,不過他是個越國人,幼時遭越帝逐出越國,流落到大周,被他父皇安置在護國府中習武。
四年前大周戰敗,華晟戰亡,越國遞來國書想要召回秦欽,正逢大周元氣大傷,他父皇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答應了越國的要求……
別的他知之甚少。
謝雲祈已將自己知道的往事捋了一遍,她竟然還在出神,他從沒見過誰能讓她這樣魂不守舍。
「華盈寒。」謝雲祈不耐煩地喊了聲。
華盈寒回過神,惑然看著謝雲祈。
「本太子要將那個人找出來治罪。」
華盈寒知道謝雲祈指的是誰,大周重禮,謝雲祈貴為皇子,從小養尊處優,過的是人上人的日子,幾時被人忽視過?
「人家救了你,你這麼做合適?」
華盈寒的話音剛落,立馬招來一道白眼。
「你還幫他說好話?」
華盈寒不再多說,神色依然凝重。她沒將謝雲箏發飆的話往心裡去,但是那話中的有些事也像雁過留痕似的堆積在她心裡,讓她難以放下。
譬如他現在到底在哪兒,是生,還是……
她人在宮裡,耳目閉塞,靠自己根本的打聽不到越國的消息。
去年她帶兵出征,抓到過不少越國俘虜,她挨個訊問,也是一無所獲。
他走了四年,就像謝雲箏說的那樣音信全無……
華盈寒心裡沉沉的,她甚至決定問謝雲祈:「殿下參政已有十多天,對越國的事知道多少?」
「該知道的都知道,你想打聽什麼?」
華盈寒看著謝雲祈寡淡的眼神,遲遲沒再往下說。
她什麼時候主動與他說過話?她越是主動,他越是不會講,問也白問。
謝雲祈唇角一揚,反問:「秦欽是麼?」
「你知道他……」
謝雲祈打斷她的話,「他死了,早就死了,這次你重創越國也算給你師兄報了仇。」又拍了拍她的肩,輕言,「節哀順變。」
華盈寒的眼神頓時黯然了不少。
謝雲祈見了,眉宇皺得更緊,眼中還生出了怒色。
察覺到肩頭有東西,華盈寒轉眼看了看,問:「衣袖上為什麼有血,受傷了?」她抓過謝雲祈的手,想掀起他的衣袖,「我瞧瞧。」
「別碰我!」謝雲祈微怒,掙脫她的手,且睨了她一眼,「別用你沾了血的手碰本太子!」
華盈寒的手頓在半空,之後她收回手,沉下眼,點頭應了聲:「好。」
「你明知本太子介意你練武出身,卻從不知收斂轉變,別說大周,加上北祁和東越,放眼天下,試問哪個王妃跟你一樣!」謝雲祈的臉色比外面的天色還要黑,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字地問,「你就一點都不介意我厭惡你?」
華盈寒想也不想地搖了搖頭。
「停車!」謝雲祈怒道。
馬車停下,他一把撩開車簾,下了車。
她一向逆來順受,不管他怎麼冷落她奚落她,她都沒有半點反應,他母后說這是因為她脾氣好,其實是他沒觸到她真正看重的東西而已,那鄭容月一提她爹,她不就發了火?
她到現在還把自己……不,是只把自己當個應該上陣殺敵的武將,根本不拿自己當皇室女眷,更沒將他放在眼裡!
華盈寒獨自乘馬車回到昭陽宮,不見謝雲祈人影。他剛才在宮門口下了車,走回來也沒這麼快。
她回到寢殿,坐在桌旁,解了護腕,捋起衣袖。
燭光照亮了她小臂上的一堂淤青。
那個時候,他應該在怕她會殺他的隨從,下手極重,要不是她從小習武,底子好,受的何止這點兒傷。
華盈寒取來治跌打腫痛的藥,輕輕塗抹在淤青上。
她真不明白為什麼謝雲祈到現在還會因她發火,當初他不滿意這樁婚事,婚後要麼把她晾在一邊,要麼想方設法地給她添堵,以報復她來讓自己舒心。
每個人都有發泄不滿的方式,她也有在逆境中活下去的態度,謝雲祈可以選擇給她添堵,她就不能選擇視若無睹?
他們本可以老死不相往來,她關心謝雲祈,是因為陛下和皇后對她一直很照顧,她得懂得回報,另外在謝雲祈面前,她是臣,保護太子是臣子的義務,就像他們華家要守護大周一樣。
華盈寒喚來宮女為她備水沐浴,順口問了句:「殿下回來了嗎?」
「回娘娘,殿下剛回來,去了鄭姑娘房裡,聽說鄭姑娘上次挨了罰,至今還喊著疼呢,殿下心軟,就留她在宮裡小住到現在。」
「知道了。」
華盈寒喜歡安靜,喜歡獨處,沐浴從不讓奴僕服侍。
氤氳香氣里,她拿起放在池邊的袖劍看了看。這是秦欽用戰功換來的獎賞,小而鋒利,他曾經視若珍寶,卻回越國前送給了她。
午夜,華盈寒做了個夢,夢見了她十五歲那年。
她穿著一身素白孝衣,送他到函都城外的碧波亭,那時越國派來接他的人就等在碧波亭以東五里的地方。
「寒兒,龍潭也好,虎穴也罷,我必須得回去。」他把袖劍交到她手裡,萬分認真地叮囑,「將軍已故,朝中局勢複雜,你千萬要保護好自己。」
越國的國書遞得太突然,他心意堅決,她留不住,除了保重,說不出來別的話。
他走了,走出幾步又停下,回頭對她輕言:「等我……」
這是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夢的盡頭,她看見的是殷紅一片,什麼都沒有,只有撲鼻而來的血腥味,似戰場那般濃烈。
「秦欽!」
華盈寒從夢中驚醒,心砰砰直跳。
寢殿中留了燭火,她慢慢看清了自己在什麼地方,不是城郊,也不是喋血的越國,而是大周皇宮。她還身在一直被當做儲君潛邸的昭陽宮,享受著高床軟枕。
她根本不信謝雲祈的話,但是心裡有一絲恐懼屬於那個最壞的結果,才會有這樣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