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可惡
2024-06-10 14:20:22
作者: 玉葫蘆
付流藜側身躺著,面向床鋪的內側,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輕響,那是晏魁的動靜。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在清晨醒來,這個他即將啟程的日子。
外邊的天蒙蒙亮,光線透過紙窗,隱約可見。
晏魁穿好衣裳,輕手輕腳出去外間。
怕打擾到付流藜,他都是在外間洗漱的。
中間隔著厚重的帘子,夾棉又頗為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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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未晞,呵氣成霜,太陽沒出來之前太冷了。
付流藜稍稍探出個脖子,就給凍得縮了回來。
京城已然如此,北地不知又是怎樣的光景?出征必然沒有在家隨意舒適,早起算不得什麼,細想下來無不辛苦。
不過對晏魁而言,有什麼難的?
付流藜鬧不清自己是擔憂或者其它,心頭悶悶的難受。
正愁眉不展之際,外邊洗過臉的晏魁又進來了。
他推門而入掀起帘子,轉到屏風後,逕自朝床畔走來。
「夫人醒了?」晏魁對上她烏溜溜的眼珠子,抿唇淺笑。
付流藜躺在被窩裡沒動,也不接話茬。
「我要走了,你還在氣我麼?」他俯身,輕輕詢問。
「沒什麼好氣的,」付流藜否認道:「我和娘親等你凱旋歸來。」
晏魁凝神看她幾眼,「你在說謊。」
感情一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即便什麼都不說,他也知道兩人不如以往。
「你管我是不是謊言?」付流藜一揚眉梢:「左右我這輩子嫁給你了,其餘的並不重要。」
他需要一個妻子,巧了,她就是他的妻子。
非要去追究看不見摸不著的真心,仔細把自己弄成深閨怨婦一般。
付流藜不想去責怪晏魁任何,但也絕不會忘記,他的虛情假意。
他不值得。
「夫人……」晏魁皺眉,他不喜歡,非常不喜歡付流藜這樣對他。
仿佛一切無關緊要。
「相公還有何事交待?」付流藜抬了抬眼皮。
晏魁伸手,修長的指尖貼上她臉頰,他俯身湊近,氣息噴灑在她臉上。
付流藜往後一縮,眼底透著疏離。
他頓住手指,問道:「我可以親你麼?」
付流藜面色一冷:「你早已如願了,不是麼?」
新婚夜,她打了他一巴掌,雖然並非成心,但想必惹他不悅了。
晏魁當時說,會讓她心甘情願獻上雙唇,他確實做到了。
付流藜清楚記得,他抱著自己啃嘴巴的畫面,原先也納悶過他為何熱衷於此,如今想來……
說不準是得逞後的沾沾自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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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時辰到了……」外邊響起封河的催促聲。
緊接著是尹青的阻攔:「大人自有分寸,你嚷嚷什麼,大清早的擾人清夢……」
她嘴裡嘀嘀咕咕,聲音漸漸遠去,料想是把封河給推走了。
晏魁收回手,直起身道:「夫人如今病著,切記要顧好自己。」
「相公同樣珍重。」付流藜語氣敷衍。
晏魁對她的態度不著意,繼續道:「戰場上刀劍無眼,若我發生不測……你無需替我守寡。」
「什麼??」
付流藜只以為自己聽錯了。
晏魁卻不像是在說笑:「你說過世道對女子不公,男子可以另娶,女子自然能夠改嫁。」
實則寡婦改嫁並不少見,不過更多人礙於人言,不敢邁出那一步。
「!」
付流藜簡直被他氣笑了,吸一口氣:「晏魁,你不要我了,現在就可以寫一封和離書。」
還有比他更大度的丈夫麼?
多少男子最難容忍的就是自己的女人改嫁,晏魁對她,竟然連一點獨占的心思也沒有。
這到底是寬厚還是不喜她的存在?
「流藜,我並非那個意思。」晏魁皺眉,「若我死了,難不成還要把你捆在晏家一輩子?」
「你想說,好心好意替我籌謀後路?」
付流藜撐著坐起來:「很好,我接受你的善意,你可以走了。」
晏魁觸及她怒容,不禁露出苦笑:「我從不事先假設自己失敗的境地,也不會去安排任何後路,但是你啊……」
「你該出發了,晏大人。」付流藜板著臉,兩眼瞪視他。
軍令如山,不得延誤一絲一毫。
晏魁如她所言朝外走去,臨出門前回身一望:「等我,不會叫夫人守寡的。」
付流藜很想大聲叫他滾,他不覺自己的言語相互矛盾麼?
他掀起門帘,復而放下,頎長的身影消失在付流藜視野內。
她坐在床上,被子有些鬆散,不覺冷似的一動不動。
視線輕飄飄落在前方,直到感覺眼眶酸澀,流下淚來。
尹青進屋便看到付流藜這個樣子,心都提起來了:「姑娘,怎麼哭了……」
她快步過來把人塞回被窩中,「夜裡地龍就沒燒了,這麼坐著可實在太冷……方才大人說些什麼?」
付流藜一抹淚水,躺了回去:「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姑娘……」
「出去吧,尹青。」付流藜閉上眼睛,什麼都不願說。
要她怎麼開口呢,晏魁讓她改嫁。
她絕不是什麼不侍二夫的忠貞烈女,但丈夫親自出聲把她推出去,叫她情何以堪。
晏魁何止是不喜歡她,該說他沒有心才對,才能做出這樣的取捨。
付流藜只覺濃烈的失望侵襲而來,怪自己識人不清,沒有自知之明。
晏魁替她下半輩子思慮良多,她理應感恩戴德不是麼?
為什麼要流淚呢……
付流藜躲在被窩裡悶頭哭了一場,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中午,尹青呈一盅雞湯進來,說是晏母特意燉的。
「姑娘,吃點東西吧?」
「嗯,」付流藜雙眼略為紅腫,道:「我確實餓了。」
尹青聞言大喜:「醫婆說你一定要仔細進補,這雞湯都撇去油花了,可以多喝一碗。」
付流藜伸手接過,低頭默默進食。
光陰沒有回頭箭,她除了一步步往前走,別無他法。
便是日後晏魁回來,要把她請出晏家大門,又怎麼樣呢?
改嫁就改嫁。
反正……在她嫁過來之前就已經設想過這一天,不過情況與初識那會兒大不一樣罷了。
晏魁這個偽君子,比付流藜以為的更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