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女人進營

  平日裡軍營派人去鳳城，頂多拉回來三五車，再怎麼省吃簡用，也頂不了多久，風家軍初有二十萬人，與凶奴鬥了七八年，凶奴折損十餘萬人，風家軍也折了五萬。

  如今軍中有十幾萬個兄弟每日都需要吃用。

  奏書一封接著一封往上京飛，時常石沉大海，讓人懷疑奏書根本就沒有送到皇上的御案上。

  或者，送到了御案之上，皇上卻根本就沒有打開看。

  如今世道艱難，凶奴一直是個禍患，遠在京城，居於宮中的皇上對外不管不顧，一無所知。

  自上回押運來聚門關的糧草至今已有一年之久。

  幾個月前，京中便有消息傳來，糧草很快就會運過來，可幾個月過去，依舊石沉大海，一點糧草的影子都沒有。

  這已經嚴重的影響軍心。

  

  將士們一心一意為國為民，上位者眼裡卻不管他們的死活。

  左衛將軍，右衛將軍一併來接糧。

  一人分派十車糧食。

  李九言見過來送糧的儘是李家村的兄弟，心中感慨頗多。

  「真是辛苦你們。」他拍拍李亮的肩，運糧路上不易，為免有人半道劫走，一步都不能停留，糧食很重，又無馬車拖拉，光靠人工，的確非常辛苦。

  李亮臉上，額上都是汗，他毫不在意的擺擺手。

  「九言，這點小事別放在心上，是咱們該做的，你們要感謝，就感謝 吧。」

  李亮見李九言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他把林靈往前一推，「 出來了，這批糧食，還是 想法子湊出來的，在鳳城可是欠了不少的銀子和人情。」

  說完，李亮退到一邊，和李家村的兄弟一塊休息。

  李九言這才看清隊伍中有一個矮小的身影就是林靈。

  她一身寬大的男裝，幾乎要將自己掩沒在裡面，發早就束起來，頭上戴著一頂帽子，若不是身形嬌小，那雙眼靈動，會讓人誤以為是個小男孩。

  她也使了些力，現下剛歇下，也是面色潮紅，呼吸微喘。

  「你怎麼來了？」他低聲道。

  「我想過來看看軍中是什麼情況。」一路來，從鳳城到聚門關，環境是越來越差，她猶記得上回他說過，在聚門關種過東西，但都種不起來，「我能籌到的只有二十車糧草，不過你放心，回鳳城之後，我再想法子。」

  映著火光，她的小臉微微發亮，她的雙眼更是異常有神。

  「你怎麼能在短時間內，湊足二十車的糧食？」他拉著她到一旁坐下，「之前我們一直求彭大人想法子，彭大人也是絞盡腦汁，每次給湊上兩車，三車糧食拉回來頂一陣。」

  他驚奇的盯著眼前的小嬌娘，不知她盡有如此出色的能耐。

  「我也是湊巧想到了法子，李九言，王明修給我送信，說你們又要開打了。」她四處沒有看到王明修，人太多，天也黑了，只有火把，實在太費眼勁，她找了一遍就沒再找。

  「是，過幾日，大將軍便著令出兵。」

  「有幾成把握？」

  「五成。」李九言道。

  林靈有片刻無語，這個說法就是沒有把握了，打起仗來勝利的機會本來就是一半的一半，她也聽說凶奴人強悍，極難對付。

  「喲， 來了。」陳放搬妥了糧食，湊了過來，「我就說看起來怎麼這麼眼熟， 對老大還真是體貼，大老遠的跑過來看他，可帶了好吃的？」

  李九言瞪他一眼，陳放皮厚，當作沒看到。

  林靈搖頭。

  「急著湊糧，倒是忘了給你們帶些好吃的，這樣吧，下回我若還來，一定給你們多帶點好吃的。」

  「好， 一定要常來，上回老大回來帶了那麼多吃的，可把我們饞壞了，就是份量少了點。」陳放至今還念念不忘牛肉乾的味道，只有一塊，他能幹嚼半天。

  可惜啊，分量太少，一人只分得一點點。

  老大自個兒也就嘗了個鮮。

  天色不早，他們不好連夜趕回去，就在軍營里安排一晚，風大將軍要見見林靈，李九言便帶著林靈到了風大將軍的帳里。

  風大將軍年紀大了，但身子骨依舊硬朗，那雙眼威嚴十足，只要被他看上一眼，都會覺得心驚膽顫。

  營中，林靈直視風大將軍的眼。

  風將軍倒是頗為驚奇，他生性有威，為了震住底下一幫人，平日裡他也是擺出威嚴的樣子，新兵蛋子一年內都不敢直視他，眼前的小娘子，膽子倒是大得很，第一回見，就敢直視他的眼。

  「本將軍收到彭順大人的信，信中提及，此次糧草，都是李家小娘子所籌。」

  風大將軍邊上還站著左衛將軍，左衛將軍的年紀與李九言差不多，但看起來還要年經一些，長得不俗，皮膚光滑，不若李九言的糙。

  此時，左衛將軍也盯著林靈看。

  林靈被好幾個人同時盯著，倒是有些尷尬，但她還是努力的控制住。

  她點了點頭，「風大將軍一心一意抵擋外敵，我也是無意中得知軍中缺糧，才想法子籌了些糧，短時間內，未能籌得更多，還請風大將軍見諒。」她說話言語清晰，毫不膽怯，風大將軍頗為欣賞。

  風清年豪爽一笑。

  「李九言，這是你家娘子，倒是個好的，你小子有福。」他先誇了李九言一遍。

  左衛將軍袁秀抿著好看的嘴，看了風清年一眼。

  「據聞，右衛將軍的妻子是多年前，在聚門關所救。」那時，袁秀還不曾來聚門關，他並不知情，只是聽手下的人提及。

  袁秀這麼一說，風清年想起來了。

  「不錯，當年的確有那麼一回事，看來你們夫妻的緣份是天定的，今晚李家娘子就住在軍營之中，九言，你帳中若是住不得，就到我帳中來。」

  李九言立刻回絕了風將軍的好意。

  「我帳中住得下。」

  風大將軍又說了些客套話，便讓李九言帶著林靈回帳，李家村的其他人也一一安置好了，明日一早，用完早飯，他們就要起啟回鳳城。

  李九言為右衛將軍，是風大將軍的左膀右臂，有一處私帳，平日裡他為人親和，時常有兄弟到他帳中擠著睡。

  今日得知李九言的小娘子來了，其他人乖乖的抱著自己的被子滾出去了。

  李九言第一回帶林靈入他的居住，帳子不大，擺放了一張簡易的床，一張長桌，凳子也只有一張，東西是真不多。

  李九言讓林靈 歇下。

  「你和他們走了一日，一定累壞了，先 歇著。」他與她雖有夫妻之名，卻從未有過夫妻之實，事實上，兩人連堂也沒有拜過。

  因雙方父母都不在了，更不曾得了雙親的同意。

  屋裡只有一張床，他讓她睡床上，他睡地上。

  「你睡地上？」林靈倒是沒有意見，「若是你的兄弟知道了，會不會覺得我這個當妻子的很過份？」夫妻 共枕也是天經地義。

  李九言看了一眼帳外，巡營之人，經過他的帳下，的確是多看了幾眼。

  「我不懼人言，你也別怕，誰敢說，我拔了他的舌頭。」

  話有些狠，但挺中聽。

  林靈點了點頭。

  「那今晚就委屈你了。」她的確是累了，這幾日一直奔波忙碌，找到籌糧，不能讓別人知道，她一個人跑了幾數趟從實驗室里的庫里搬糧出來。

  林靈躺在李九言的床上，床上有他的味道， 全是他身上的味道。

  林靈僵了僵，床板也有些硬，可也比睡在地上強。

  李九言隨意往地上一躺，完全不拘小節。

  林靈很困，也很累，但就是睡不著。

  她閉上眼，沒一會又睜開，數著羊，可數了上千隻也睡不著。

  她突然坐起身來。

  「李九言。」她輕輕叫了一聲，朝他那邊看去，他的睡姿直挺挺的，一動不動。

  「嗯。」他沒睜眼，但是應了。

  「你要不要過來一下。」她已經沒了睡意，心裡有些話想與他說。

  李九言微微一僵，好半晌才睜開眼，坐起身，看著坐在他床上嬌小的人兒披著被子正朝著他招手。

  他是個男人，林靈又是他名義上的妻子，長得嬌蠻可愛，他心頭緊了緊。

  「你睡不著嗎？」他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睡不著。」林靈點頭，「好奇怪，明明很累了，可為什麼就是睡不著呢。」

  「累過頭了。」他起身，倒了一杯涼水給她，林靈拿在手上，卻沒有急著要喝，軍中不可能什麼水都燒開的，那得累柴火，軍中糧草本來就缺，她很肯定，這冰水，定是直接從井裡打出來的。「躺下來，閉上眼休息一下也是好的，天很快就亮，你要趕回去，會很辛苦。」

  林靈也知道回程必定是睜不開眼邁不開腿的。

  「那倒無妨，一路來有那麼多漢子，回程我就坐在車上，讓他們拉一程，我不重的。」她可以在車上躺一躺。

  見她已經有打算，李九言也不好說什麼。

  「對了，來時，我瞧了附近的土質，極度缺水，怪不得你們種下的糧食長不出來。」

  說起糧食，李九言目光沉了沉，修長寬大的手握了握。

  「大家試了又試，極少有收成。」浪費了無數的種子。

  「我這裡倒是有適合旱地種植的種子，明日你去問問風大將軍，若是同意，過幾日我讓人送些種子過來，你們種種看，快則三個月就會有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