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夫子未竟之志

  「水」：道之准也，微陽之屬。凡水之屬皆從水。

  「第八個本命字……」

  蘇東甲低語。

  他沒想到第八個本命字的氣象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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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

  在他體內的本命字魚已經重新化作尋常大小，翹首以盼地看向「天空」。

  似忌憚於嚴夫子，本命字魚沒有大口吞咽天地異象，但它的眼睛卻死死盯著上方，似怕有人會跟他搶食吃！

  而這次「水」字也不是化在一片魚鱗上，而是整個魚肚子都變成了水色！

  隨著本命字魚輕輕搖頭擺尾，可以清晰地看出它肚子上的紋路就是一個活動的「水」字！

  與此同時，

  蘇東甲體內的經脈宛如一條條實質「河流」，在河流中流淌的浩然氣也被「實質化」成了涓涓細流——先前煉化水族他已經消耗了太多浩然氣。

  但這種情況很快得到改變，細流沒要幾個呼吸就變成小河，小河又沒要多久就變成了大江！

  大江疊浪，波濤洶湧。

  蘇東甲身上一陣發脹、發痛。

  但在經脈中的水族卻似乳燕歸巢，歡快無比，隨著江流游遍他體內每一道經脈、洞府。

  特別是流經腎府時，這些水族以及泡泡停留的時間更長！

  他稍稍加諸心神，就輕易將這些水族煉化。

  而煉化後的水族一個個落地生根，在他的腎府里各忙各的。

  有的忙著開鑿小的居所，有的在忙著「丈量」腎府大小，還有的已然在他腎府內「破土」動工。

  雖然目前他還看不出這些水族想要幹什麼。

  但可以確定，一旦這些水族將他腎府打造完畢，勢必別具氣象。

  此外，

  蘇東甲驚喜發現，以往靜脈內輕飄的浩然氣此時加入了「水」的重量，運行流向、路線也變得清晰起來。

  真氣在經脈跟洞府中運轉，好似統籌鋪設一座城市的下水管道。

  需要考慮管道的高低、深淺、過水量大小等等，繁瑣至極，十分麻煩。

  現在有了水流過，一下子知道了哪裡深，哪裡淺，哪裡快，哪裡慢……

  省的功夫不止一星半點。

  再加上剛才領悟「水」之大道時捕捉到的關於「莊生曉夢」的靈光一閃，這次修出一個「水」字，收益巨大！

  小天地內，原本的明月靜湖已然不再。

  小船幽幽飄蕩，在水面盪起層層波紋。

  嚴夫子改站為蹲，伸手掬水，輕輕念叨：「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

  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此句甚合我心。」

  僅此一句，就讓他決定見見這個少年。

  果然，少年未讓他失望。

  敢想敢做，膽大心細。

  關鍵是還有一顆赤誠之心。

  嚴夫子兩手撒開，手中水嘩啦啦落在水面，大珠小珠落玉盤。

  人心浮躁，卻還不至於糜爛不堪。

  世有隱患，總有人能夠未雨綢繆。

  世道還不壞，不至於讓自己太失望。

  「少年人，相識一場，止於此吧。」

  嚴夫子起身，一袖甩出，如潑出一盆水光。

  蘇東甲就在這水光之中消失不見……

  等到他醒來時，東方既白。

  柳白跟綠腰正坐在小船中，任小船隨波逐流。

  寬闊的江水上，前後不見漁火，烏漆抹黑一片。

  蘇東甲卻目如亮星，沉聲喝道：「老柳，嚴夫子呢？」

  「啊，你醒了？」

  「公子，你醒了？」

  蘇東甲疑惑：「我們這是在哪兒，嚴夫子呢？」

  柳白更為疑惑。

  雙方一通解釋之後蘇東甲才明白，先前夜晚嚴夫子放下筷子站起身的時候，嚴夫子就跟蘇東甲消失了。

  柳白正在船上茫然無措時，嚴夫子傳音要他在船上等著。

  「等你再出現時就只有你一個，嚴夫子仍舊是以心聲傳音，說他該做的已經做了，不必再見……」

  蘇東甲心底有些發堵。

  他很想恭恭敬敬再為嚴夫子敬一杯酒。

  可惜看眼下的情況是不大可能了。

  若不是體內多出來的本命字「水」字，跟已經煉化得七七八八的水族，他幾乎以為這只是一場夢。

  「嚴夫子……」

  蘇東甲正了正一山，神色肅穆，朝江面躬身一拜，低聲說道：「學生蘇東甲，謝過嚴夫子。」

  除了七個本命字，自己何德何能？

  竟讓一位儒家先輩主動舍了自己的本命字。

  關鍵是他什麼都沒要求蘇東甲去做！

  他想為嚴夫子做些什麼。

  卻發現自己竟什麼都不能做——嚴夫子都不願再見他了。

  他在心底默默發誓：

  「夫子往日言行，蘇東甲當早晚誦讀。

  夫子之志，蘇東甲當繼承。

  夫子若有未竟之事，蘇東甲當替夫子完成！」

  「可。」

  一個聲音在蘇東甲心底響起。

  「嚴夫子！」

  蘇東甲驚喜不已。

  然而無人再回應他。

  只有一本薄薄冊子驀然出現在他面前。

  蘇東甲雙手捧著冊子，虔誠翻開第一頁。

  第一條：善待蒼生。

  蘇東甲默然，心底油然而生敬意，默默念叨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不管嚴夫子是否回應，自己肯定要回應的。

  第二條：不輕斷他人生死。

  蘇東甲再次回應，自己只是想要修道證長生，並不是為了稱王稱霸。

  若天下太平，誰都想不起他最好。

  第三……

  「啊這？」

  蘇東甲擦了擦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上面赫然寫著：娶個異族當老婆，多生幾個大胖小子。

  確定自己沒看錯之後，蘇東甲只覺不可思議。

  這前後差距也太大了吧？

  感覺這樣的嚴夫子好像不太正經。

  不過也難怪，嚴夫子現在是享受香火的水神，只有金身，沒有軀體。

  只能想，不能做……

  「嗯？」

  一個爆栗憑空狠狠敲在他腦門上。

  蘇東甲一個猝不及防，差點沒栽到江里去。

  「原來一直在偷……啊不，嚴夫子原來一直在啊！」

  蘇東甲忍住吐槽，趕忙以心聲開口，「嚴夫子，我有一個本命字為『蘇』字，能保殘魂，能復生軀體……

  夫子若想重新娶妻，這個字或許可助夫子一臂之力！」

  心底說這話時，他言語急切，生怕嚴夫子又不理他。

  好在嚴夫子沒有拒絕，「哦」了一聲。

  蘇東甲深吸一口氣，抬手寫出一個「蘇」字，茫然四顧。

  「蘇」字徑直落入江面。

  片刻後，一個帶著些許情緒波動的聲音傳來：「再寫一個給我。」

  蘇東甲眼睛大亮。

  哦豁，嚴夫子要重塑身軀，能娶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