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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真真假假的眼淚

2024-06-10 03:21:31 作者: 林與舟

  【還好你活著。】

  本章節來源於𝓫𝓪𝓷𝔁𝓲𝓪𝓫𝓪.𝓬𝓸𝓶

  初初聽到林巧兒這句發自肺腑的感慨時,我心上爬了層寒霜。

  她告訴我,將我從上海轉至南京治療,是傅老爺的意思。

  那天,意外天降,她先一步將我送到醫院後又返回找傅戎煥,可惜只在巷尾看到他溫熱的屍首。

  她嚇得魂不守舍,正不知所措時,傅家的老爺子來了。

  他步伐自若,帶著二三十個冷麵的精銳手下,一臉威嚴地封鎖了弄子,還讓林巧兒瞞下我活著的消息。

  「傅家老爺子不愧是家裡的撐天柱,那狀況之下竟也能面不改色。

  自家親兒子倒在一旁,他只瞥了一眼,便轉頭交代我該如何保護你。」

  原來,那天的「難災」遠不只車禍一樁。

  傅家在貧苦亂世里興盛太久,實在令人妒忌,因而被圍攻了。

  林巧兒知悉事情全貌,可她顧及我知曉真相後不利傷勢的恢復,所以掖著很多話未說。

  真相剖開,她悶頭斟酌,挑揀了一些關鍵信息告訴我。

  「其他的你勿要管,你只要曉得這事兒和二姨太的兒子脫不開關係。」

  我握拳發抖,卻因疼痛扯得肢體痙攣,又昏了過去。

  這便是為何二姨太非要拉著倔強兒子在門口給我演戲懺悔的緣故。

  醒來後,我又纏著林巧兒追問。

  她不情不願,勉強又吐露了一些。

  事發前,傅戎煥從傅家老宅里調派了一批人手去公司看守庫房。

  本想瓮中捉鱉,捉拿竊物的賊,結果不僅沒捉到人,還「意外」引起了火災。

  大火莫名而起,燒毀了堆摞的紙質文件,且迅速蔓延開來。

  噼里啪啦的火光染紅了天空,與晚霞比肩。

  若不是那批人的頭兒處變不驚,用拳頭破門開闢一條生路,指揮著人逃出。

  那滾滾烈火中,怕是又要湮沒幾十條人命,傅家怕是要徹底跌落,陷入淤泥底。

  車禍是意外,火災是偶然,可這麼湊巧的兩件趕在了一起,那邊是貓膩。

  老爺子心思縝密,自然覺察到事情蹊蹺。

  蒸蒸日上的船舶公司遭遇火災,自己的親兒子被設計殺害,就連兒媳也牽連受傷……

  他切齒如割,決心對外隱瞞我獲救的消息,宣稱我也在車禍中身亡。

  傅戎炡收到兄長的死訊時,活生生捏爛了一個瓷盅,捏的滿手鮮血。

  他撇下一切趕往醫院,卻只見一具冷屍。

  血冷了,人也冷了。

  至於我的死,傅老爺子亦早有準備。

  他備好說辭,買通路人串詞,將我的死歸因於車子側翻後油料泄露引起的爆炸。

  如此一番滴水不漏才叫傅戎炡徹底信服。

  沒過幾天,喪事敲鑼打鼓辦了起來。

  紙錢漫天,白幡高飛,前來弔唁的賓客各有臉色,難猜心思。

  送葬的隊伍過街串巷,引得陣陣唏噓。

  又恰逢學生暑假,自發去憑弔的年輕人也堵了好幾個路口。

  傅家熱心善事,多年累計下來,捐助了不少貧苦學生,贏得了尊重。

  老爺子強撐著意志處理後事,最終還是透支身子,一病不起。

  傅戎炡身上麻布喪服未退,撐起家族的重擔,整理殘餘。

  可船舶公司被毀,不單是傅家元氣大傷,而是一損俱損,參與合資合作的十幾家,且包括樓家在內,每家都挨了損失。

  一時亂起,十幾家人都張著嘴討要損失。

  昔日的祥和夥伴,一朝間成了撕破臉皮的匪徒。

  好在傅戎炡臨危不亂,挨家挨戶拜訪,硬是穩住了人心。

  想到這兒,我吊著臉子,有些煩躁。

  這一次我橫遭劫難,沒了傅家當依靠,因而又瞧見了樓家一大家人的假面虛心。

  我一閉眼就看到樓家滿屋子裡的熱鬧影兒,焦燥得很。

  舉家上下,從主子到僕從,沒幾個盼我好的人。

  他們演著和善嘴臉,三三兩兩湊成一夥兒看我笑話的,笑話我借勢成鳳,卻又一無所有。

  都說落花無情,可是人無情起來,卻比落花更甚。

  我睜眼清醒那日,率先看見的是二姨太,隨後便是檢查的醫生和大夫,緊接著,門外驚天動地一般,奔來了氣喘吁吁的三姨太和女兒樓嘉敏。

  二人逕自掀簾入內,旁若無人地和二姨太交換了眼色。

  待醫生走了,三人更是背對著我嚼耳語,打啞謎。

  二姨太眼珠一轉,抹掉腦門上亮鋥鋥的熱汗,主動拎起暖壺出去打水,特意騰了地方。

  天熱,氣悶。

  留在屋內的母女兩人相視一眼,做客似的脫下外襟,不耐煩地交由身旁的僕人抱著,而後雙雙坐到我床邊,從白色被子裡掏出我的手來握著。

  四顆眼珠子狡黠地滾著,醞釀著譏諷話。

  我腦子尚不清明,渾身乏力,抽不出手來。

  正此時,樓偉明來了。

  他一臉酡紅,拖著醉酒的步子急匆匆殺進屋子,把三姨太母女倆擠向一邊,咿呀咿呀就倒了話。

  他揩淚惋惜,說自己的金龜婿,好姑爺沒了。

  「傅大少爺,死咯!」

  我糊裡糊塗,被這大雷一擊即中,驀地清醒了三分,怔怔然許久。

  眼淚冒出眼眶,很快就染濕了枕巾。

  我悲慟傅戎煥的死亡,可樓偉明卻惦記樓家的「前途」。

  一旁負手而站三姨太虛情假意落了兩滴淚,嘴角卻彎著笑。

  後追進病房來的林巧兒瞧見我醒了,瞪眼如珠。

  有人盼著我咽氣,有人祈禱我醒來。

  她和劉媽媽是樓家上下唯二兩個希望我活著的人。

  樓偉明被酒水麻痹了眼睛,後知後覺我醒了。

  他揮手在我眼前晃悠,見我眼珠子大大地楞著,霎時醒了幾分酒意,抬手就往自己臉上拍。

  一連兩個巴掌拍下去,他哎喲咦呀喊疼。

  我見他面龐忽明忽暗,眉頭忽縱忽緩,最後「哇」一聲哭了出來。

  屋內幾人大眼瞪小眼,紛紛嚇得一激靈。

  這個偉岸、驕傲的父親遲滯地想起我是死裡逃生的女兒,身子趔趄,撲在我的病床邊嚎了起來。

  他老淚縱橫,很快就將床邊的巾子打濕。

  我一動不動瞧著他,胸口慢慢燒了起來,仿佛揣著個滾燙的火爐子,烘烤著臟器。

  我是僥倖活了,可傅戎煥卻喪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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