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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劉媽媽是晚春的花

2024-06-10 03:21:18 作者: 林與舟

  天邊白光盡,黑夜來了。

  進了門,踏在鵝卵石小路上,心頭一片陰涼。

  「貓呢,那糰子體格大,餓得快,吃得多呢,今日的份餵了嗎?」

  院子裡的花爭相鬥艷,暖融融的擠在一起開著,五彩繽紛,目不暇接。

  劉媽媽引我到餐廳,目光有意避過從主屋裡探出腦袋的管家。

  

  管家姓陳,是傅戎煥從家裡帶來的仆子,負責院裡大小差事的安排。

  傅大少爺素來喜靜,因而帶來的人圖精不圖多,平時里,他也無需人貼身伺候,凡事親為。

  陳叔話少,性子憨厚,逢人就是一副樂呵臉,辦事情格外穩妥。

  我打眼一看這二人的古怪,心裡猜到了七八分。

  灌叢雖有了些年紀,但只要她是花,就總有開的那日。

  劉媽媽今日換上的新衣,就是開花時的芬芳態。

  她是晚春的花,徐徐而綻。

  這兩人年紀相仿,性子也溫善,倒是稱對。

  我看他們自見面第一眼時就有了些苗頭,可惜一個時時跟著我,一個又掌著家中之事,所以才不能大方地談情。

  傅戎煥早幾日還與我說過這事,只是感情的事兒得靠兩個主角自己,我們雖是主,但畢竟是外人,也不好開口催促,便等二人水到渠成。

  劉媽媽嬌色上臉,低低回著我的話。

  「小姐放寬心,都按時餵著呢,一天三頓,一頓不落。白日它抱成一團兒在搖椅里睡懶覺,下午追著蝴蝶喜鵲滿院子跑,還碰翻了一個瓦罐。

  我撿了根棍子想嚇唬嚇唬它,結果它倒好,揮著胖乎乎的爪子攆我,將我褲腿邊抓得扒絲兒,方才又在院裡刨土捉蟲,精神得很。」

  下人這邊剛看了茶,白貓就搖著擎天柱似的大尾巴跑來蹭腳。

  「晚膳吃的什麼?」

  我抱起貓,揉著它軟塌塌的後脖領。

  「蘇州菜,天熱了,吃清淡些。」

  劉媽媽在盆里淨手,張羅著上菜。

  可剛拿起筷子,傅戎煥的車就進了院子。

  貓兒比我靈敏,四腿一蹦,朝外頭奔了去。

  一個軟乎白糰子在路上飛,撲著去迎它的主人。

  我換了雙舒適的平底鞋,跟在它踩了泥的梅花爪子印後面。

  傅戎煥拎著一盒冒著香氣的吃食,外套搭在臂彎里。

  他精神氣不錯,脊背挺直,兩眼有神,直勾勾往我身後瞥。

  餐廳露出一個角,桌上還擺著碗碟。

  「等久了吧,怎麼不先吃?」

  「喵——喵——」

  饞貓跟在他腿邊,伸著爪子去夠。

  他說久等,我心虛。

  「不久,你呢,家裡的事處理完了?」

  他將食盒遞給迎過來的陳管家,俯身抱起灰撲撲的貓,「嗯,人已經葬了。」

  含著笑意的俊顏透出一抹難為情。

  「他們在酒樓擺了席面,小小的開了五六桌,我不願意吃,所以先回來了。

  臘肘子和酸蘿蔔是在一家四川飯店買的,手藝正宗,你應該會喜歡。」

  我喜辣,但劉媽媽為我身子著想,一直忌著油辣之食。

  剛搬來的那幾日,傅戎煥看我總是細嚼慢咽,安安靜靜吃下一碗寡淡清湯,還以為樓家刻薄待我。

  他瞞著我,偷偷擼起袖子要去樓家問清楚,好在劉媽媽眼尖攔下他,說了真相。

  我少時在外,饑飽不定,胃折騰出了毛病,在家時吃得細膩、講究是為了滋養。

  傅戎煥看我吃得「可憐」,時不時也會破例為我開小灶,但他有規矩,不能叫我多吃。

  「喵——」

  白貓忽然一聲嘶吼,將他逗笑。

  「跟個孩子似的,受了委屈就叫大聲。」

  我晃晃腦袋,木了半晌來反應過來。

  他剛才說人已經葬了?

  當日死當日便下葬,為何如此匆忙?

  我有種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的錯覺,悻悻道,「去淨手,先吃飯吧,菜剛熱。」

  「好,一起吃,我也正餓著呢。」

  貓糰子適時又喵嗚兩聲,發出驚天動地的呼嚕聲。

  我們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地隱了秘密。

  ……

  「盛明遠洋」經營漸入佳境,拿了幾個山東來的單子。

  大家漸漸忘了那個叫山野的日本人,且還是不知那日在樓下的一連串古怪行為。

  我旁敲側擊,叫林巧兒多關注樓家的動向。

  結果和推斷一樣,樓偉明說外界「開價」毀我清白是假的,純屬他個人編撰。

  略感意外的是,這詭計是他親愛的大兒子和二女兒一起想的。

  他們怕我「功高震主」,忘了樓家的養育之恩,所以有了這下作的手段。

  林巧兒知道這事兒後,特意去了趟杭州。

  她請了一個大師的香,暗地裡祈求這幾個黑心人爛腸破肚。

  我想起四面佛的事,與她玩笑,說謝佛才會靈驗。

  事情就這麼撂著,我也無暇分神。

  樓里每日都有各地的老闆來喝茶,他們或點評傅戎煥年輕氣盛,或虛心合作,絡繹不絕。

  職員們也忙碌了起來,望著長線纏繞的電話機,喜憂參半。

  喜的是來活兒了,憂的是他們怕自己弄砸事情,都懸著心做事,每日兢兢戰戰,一點風吹草動就冒冷汗。

  傅戎煥忙著周旋交際,將川渝一帶來討生活的新老船工安置好。

  傅戎炡也參與其中,賣了不少面子打通關係。

  我在樓下時連碰見張福好幾次,他總是眼神幽深地看著我,似乎是在惋惜我與傅戎炡。

  他說,傅戎炡戒菸了,我聽完笑笑,含糊禮貌一句,「戒了好,有益於身體。」

  他一臉恨鐵不成鋼,氣洶洶地走了。

  我攤攤手,忙自己的活兒。

  借著女校里的人脈,我找了幾個英文流利的老師與我一起,翻譯了幾本常見的大型船舶的配圖使用介紹冊。

  鏖戰幾天,終於將難啃的英文標註簡化成了通俗易懂的漢字,隨後又找了印刷的廠子,製作分發,確保船工登船時肚子裡都有譜兒。

  一切向著好,利潤也如竹日升。

  傅家這頭欣欣向榮,樓偉明卻不滿了。

  他看我不聽規訓,依舊正大光明地和傅戎煥一起出入,氣急敗壞來鬧了幾通。

  傅戎煥忍了一次,兩次,第三次時便叫人去樓家送了份禮——火腿燒餅。

  樓偉明當即看懂了警告,不再找事。

  火腿燒餅指的是他的陳年舊事,古有潘金蓮賣弄風騷,今有樓偉明自稱大郎。

  樓偉明早些年貪色縱慾,且尤愛女人修長的腿。

  與他一樣風流的人給了個戲稱,說他火腿燒餅,樂在其中。

  傅戎煥不知從哪兒弄來他的大把艷色照片,理好了也派人送去。

  樓家徹底「聽話」了,和院子裡的白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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