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狠狠地踢他一腳

2024-06-10 03:19:02 作者: 林與舟

  是傅戎炡的聲音!

  可他竟然闖女廁!

  他身上繞著酒氣!

  我不假思索就要閉門,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他那穩如青山的腳死死抵著門,鉗子似的鐵手一把拉開廁間木門。

  他大半張臉龐隱在陰暗裡,深邃的五官立體而硬朗。

  若不是能嗅到酒味,壓根看不出他喝了酒。

  這張臉乍一看並不兇狠,只覺得此人薄情淡漠。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而此時的我,除了乾瞪眼和面無神色在心裡咒罵他的十八代祖宗外,什麼也做不了。

  隔間的門大敞著,我只慶幸方才還沒來得及解裙帶。

  否則這場面更是難堪至極。

  「李青霜。」

  他低低悶悶地又喊了我一次,還是喊了真名。

  倦懶的聲音夾著酒味,如流水一般侵蝕人心。

  我後瘠發涼,下意識又要躲。

  可這地方已經避無可避。

  方寸之地盡在他眼中。

  他見我不應,一臉憤怒,驟然握拳,砸在了廁所的木板上。

  「砰——」

  這一聲太響了,響到我以為他的骨節都跟著碎了幾個。

  驚慌中,我半張著嘴,下意識朝他紅通通的拳頭看去。

  想像中鮮血淋漓的畫面並未出現。

  傅戎炡厲森森地望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麼。

  像是要趁此處無人,用目光將我凌遲。

  如此情景,唯有一走了之方能保命。

  可我掙不開他兩條銅鐵一般、按著門的臂膀。

  我的心跳很快,因為害怕。

  掐指一算,我們已經大半月未見了。

  我努力許久,好不容易在他身上找尋到的一點溫存和熟悉感也因大半個月的漠視而消失殆盡。

  他依舊是他。

  是男男女女們爭相討好的富家少爺。

  我依舊是我。

  是飯桌一隅,悶悶吃飯,無人在意的樓家三小姐。

  他的呼吸很沉,表情十分難看。

  「二爺。」

  我輕輕的喚著他,用乞憐的眼神哀求。

  這裡是衛生間,門口隨時都可能來人。

  且這酒樓華麗,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進來之人未必不認識我,但必定會認識他。

  「李青霜!」

  眼看他抬手抓來,我憾然蜷身,不顧髒污向後緊貼牆壁。

  他忽然怔住,無處安放的手捏著我的臉頰。

  「躲什麼?我就算飢不擇食,也不會在廁所要了你。」

  他的聲音很弱很輕,輕得只有我不呼吸才能聽得清楚。

  我顫著睫毛打量他,默不作聲地側過臉去,不讓他撫摸。

  可能是酒精起了作用,他的手軟綿綿的。

  今日的他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黑色西裝,腳上蹬著一雙時下最流行的尖頭皮鞋。

  以及……手上還戴著個醒目的訂婚鑽戒。

  這看似簡單、樸實的穿著,實際上卻是特權的集合。

  他這身西裝是一個義大利人的手工裁品。

  尋常人莫說預約掌柜的做衣裳,就是連見裁縫一面也全靠運氣。

  我只依稀記得裁縫的妻子叫瑪麗維安,是個英格蘭人。

  先前她來樓家的百貨大樓買捲尺,說著蹩腳的英文比劃,正好被我碰見了。

  再說他腳上的鞋子,那更是千金難換。

  單單是一個鞋頭的羊皮用料,就夠一個男子抽二十年的三炮台。

  三炮台不是本地產的土煙,而是專供西洋人的,後頭又在軍閥和富紳家裡傳開,是有錢人趨之如鶩的好物件兒。

  樓偉明談生意時帶著就是這款香菸。

  這煙貴,一般人路過煙攤子,多瞧上一眼也覺得口袋空空,良心不安。

  我的心緒亂七八糟,卻又聽他說了一句。

  「你在這兒也可以?」

  這一句話嗆得我三魂七魄出殼,兩眼昏黑,找不著北。

  我放低身段討好他,他也真把我當媚俗妓子了。

  不挑地方,不挑來人,扒了衣服就往人床上躺,分了雙腿就討好男人歡心。

  傅戎炡總是這樣多面,一會兒捧我若珍寶,一會兒又嘲我如敝屣。

  真是難以捉摸。

  我雙手一垂,為了不惹事端,媚媚軟軟地假意妥協。

  和傅戎炡打交道不能硬碰硬,他聽哄勸,所以得先軟下態度。

  最起碼,我得先離開這裡。

  「嗯,男歡女愛確實得找個乾淨地才有好興致。」

  「那,要去隔壁嗎?」

  「不過我出來得急,得和樓偉明打個招呼,他還在裡頭談生意,您也尋個藉口,和周小姐說一聲再走,一會兒門口碰面。」

  其實這酒樓上頭就是酒店,不過容易碰到熟人。

  所以若要放肆尋歡,不如去隔壁。

  反正他急,隨便尋個下流地方,只要有床就行。

  情到深處,男男女女的亂叫一通,誰也分不出來誰是誰。

  誰也不丟面兒。

  「你知道周盈盈在?」

  傅戎炡抓了個奇怪的話頭,忽然怒目,厲色反問道。

  他莫不是以為我在跟蹤或是製造偶遇。

  真是天大的冤屈,無處訴說。

  我只是看他穿著嚴肅,還戴了訂婚戒指,所以推測赴約的人應該是周家的。

  且他髮絲上飄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梔子花味,所以才篤定周盈盈肯定在。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此刻出門左拐,不到二十步就有一個三毛錢就能開一晚上的住處可解二爺的急迫。」

  「二爺,要去嗎?」

  我又問一遍。

  半晌過去。

  他紋絲未動。

  一隻手仍然架撐著門口,挺拔有力的身子將門口堵得死死嚴嚴。

  我吐出一口濁氣,不想在這逼仄的一隅與他對峙。

  他眼睛一低,醉意更明顯了。

  冷漠的唇瓣張張合合,他開始無話找話。

  「你怎麼在這兒?」

  「跟樓偉明來談生意。」

  「女校放假了?」

  「嗯。」

  「沒幾天過年了。」

  「嗯,快過年了。」

  他越說越慢,儘管身子還繃得緊緊的,但臉色卻已顯出疲憊。

  下一秒,我上前一步,瞄準了他膝蓋內側,狠狠踹了一腳。

  短促的悶哼從他喉嚨中傳出。

  撐著側間木板的雙手終於鬆開了,我順勢逃出。

  這驚險刺激的一幕發生太快,我疾步走出衛生間後,胸腔依舊翻覆、怦然。

  就在我大步走過拐角時,迎面突然湧出一群女人。

  周盈盈挽著一個儀容和悅的中年女人,軟軟乎乎地喊姆媽。

  姆媽是上海本地人常見的叫法,一些年輕的兒媳用這樣叫婆婆。

  我壓低視線,身子往邊上一側,為她們騰出通道。

  就在我以為周盈盈會挽著傅戎炡的母親信步路過時,她猝然開口。

  「樓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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