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病一場
2024-06-10 03:17:25
作者: 林與舟
傅戎炡的解釋全是柔情蜜語,我聽不得這樣的語氣,骨頭髮酥,渾身起雞皮疙瘩。
奇怪,太奇怪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他。
好像抽筋剝骨,從裡到外,完完全全換了一個人似的。
「時間還早呢,外頭在下雨,今天降溫了,要不再繼續睡會兒?」
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將被子攏在我身上,以免熱乎氣逃跑。
我沒睡意,果斷搖頭。
「那……餓不餓,有沒有什麼想吃的?這附近的餛飩和灌湯小籠包都不錯,要吃其他的也行,只是得多等一會兒,我讓張福去買……」
胃裡空的咕咕亂叫,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但我沒什麼食慾,嘴裡迴蕩著一股苦澀,連水都不想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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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還不餓。」
他扁了一下嘴巴,也沒生氣,順著我的意思嗯了一聲。
屋裡安靜下來,我靜靜地聽著細雨撞打窗戶。
秋天的雨細細如綿,如果不是在上海這樣的冷地方,我大約會覺得小雨撐傘過於矯情。
想著想著,腦子裡蹦出了一個怪念頭,我想痛痛快快地淋一場大雨。
今年我21歲,前半生為了活著都是找屋檐躲雨,可現在我想無所顧忌地淋一場雨,感受一下雨水逼近死亡的無奈。
傅戎炡再次開口,打斷了我的臆想。
「我昨天半夜檢查了你身上的傷,除了額頭和脖子的擦傷外,後背怎麼也有淤青,怎麼弄的?樓偉明打你了?還是那兩個不省事的姨太太刁難你了?」
他說著說著就要炸毛,陰翳的眼神里慢慢又露出殺氣,像個脾氣古怪,難哄的壞小孩。
我害怕他找麻煩,再為難樓家,趕緊解釋。
「不是,和婁家人沒關係,也不是樓偉明打的,是我不小心撞的。」
「是嗎……哦……那就好。」
他耷拉著腦袋,自己安慰自己似的重複著我的話。
這個樣子的他真的太怪了,我甚至想撕掉他面上的皮囊,瞧瞧這副面孔之下到底是不是真的他。
「怎麼這麼看我?」
傅戎炡倏地貼近,輕輕地刮著我的鼻子,臉上陰雨一瞬間轉晴。
怪,真的太怪了,怪得我找不到詞語來形容現在的他。
要不是手不方便,我大概想狠狠地擰大腿一下,看看有沒有疼痛,是不是在做夢。
我抽動嘴角,問了個新問題轉移他殷切的目光。
「這是哪兒?」
這是個我沒見過的屋子。
雖然屋子布置的風格與家具擺放位置和他在郊外的私人別墅差不多,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去味的清香,看得出來這屋子剛裝不久。
他的兩隻眼睛都緊緊盯著我,想從我臉上解讀出一些蛛絲馬跡。
可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因而不會被他這樣的眼神再恫嚇住,所以不管他看我有多陰鬱,我都不會再有半分波動。
托他和樓偉明的福,那個怕死的李青霜在昨晚的驚恐中已經徹徹底底地死了一次。
死在了他們自以為是的交易里。
再一再二不可以再三,所以他再也嚇不到我了。
他目光如炬,揉了揉鼻樑,意味深長道。
「新地方,你不用知道在哪兒,以後出門張福會親自接送你。」
我聽懂他的意思,卻也只是淡淡一笑。
傅戎炡真是我見過最怪的人,昨晚還要我永遠不離開他,可是今早卻又對我展露疑心。
他面無表情地掀了被子下床,換了個人似的朝我交代。
「我今天還有事,下午還有會要開,不能陪你太久,不過這裡很安全,沒人會來打擾,你儘管休息,學校那邊我幫你請假了,一切等你身體好點再說。」
「嗯。」
他穿了衣服就離開,沒留話。
窗外細雨紛紛,枯草奄奄,秋天的雨帶著寒氣,而我也在虛弱中被寒氣打倒,大病了一場。
和傅戎炡說的一樣,接下來很多天,我果然都沒機會離開這個地方。
寒氣纏上病氣,我高燒不斷,眼皮一抬一合,分不清外頭天黑還是天明。
忽然一天,我隱約感覺有人拿著針在扎我的手,一睜眼卻看見劉媽媽和一個穿白大褂的西醫醫生。
劉媽媽的眸子濕漉漉的,嘴角卻掛著笑意。
我心照不宣地回了個笑,安心睡去。
我昏睡了好幾天,但每次睜眼時都能看見她在,她要麼握著我的掌心替我擦拭熱汗,要麼撫摸著我的臉蛋,告訴我今天天氣如何。
傅戎炡每天都來,但我耍脾氣不要他的擁抱。
有幾次,我好像也會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只記得他碰到我的時候,我就像全身過電一般想躲避。
有一天半夜,劉媽媽不在,傅戎炡也不在,我不知怎麼跌到了地毯上,蜷著身子蹲抱著自己,哆哆嗦嗦地說道。
「不要關我!」
「不要賣我,我能掙錢。」
「不要打了……」
我嗚嗚咽咽地念叨到半夜,直到再次聽見傅戎炡的聲音。
劉媽媽也來了,她蹲在我的腳邊,十分耐心的勸哄。
「別害怕,我們不是壞人,我們不關你也不賣你,我們不是壞人,別害怕。」
混亂中,好像有個人支配著我,我說我想回南京。
分不清是第幾天,我終於有力氣自己拿碗了,也不再說些奇怪的胡言亂語了。
傅戎炡買了很多漂亮的裙子掛在衣櫃裡,我歪著身子坐在窗戶邊的藤椅上,看劉媽媽一件一件的展示。
窗台上放著一盆仿真的玫瑰花,傅戎炡說是國外買的,具體哪個國家沒聽清,只感覺手感不錯,摸起來滑滑膩膩的,比真花瓣還可愛。
時間過得很慢,好像也過得很快,肩膀上的血牙印掉了痂,痒痒的,我總忍不住去撓,傅戎炡看見就要說我,也要說劉媽媽。
又過了幾天,林巧兒來了,她來看我。
多日不見,她清瘦了很多,一見我就淚眼婆娑。
臉色白白的,唇也白白的,抬起頭來,眼底一線暗紅。
她哭的動情且認真,白生生的眼皮沒一會兒就紅腫了起來,我趕緊遞了條帕子過去。
她囫圇吞棗似的隨便擦了擦,然後捧出一張黃符。
「劉媽媽說你病得厲害,我去老家給你請個張觀音符,你貼身帶著,不管有沒有用,圖個吉利。
聽說杭州有個法洗寺很靈,本來想讓你爸帶我去,但那個老東西不願意去……」
講到這裡,她忽然環望四周,貼著我的耳朵說了句悄悄話。
「傅戎炡說話算話,幫樓家解決了麻煩,生意上一切正常,你爸沒和那兩個壞心眼的姨太太說你在這兒,說你去南京進修了。」
我被她輕聲輕語的說話方式逗笑,「嗯,那就好。」
我忽然發現……她的穿著好像變了,之前看她總是一副天真爛漫的俏女孩,現在卻莫名其妙的變成了黑色,深沉,不適合她。
我不在樓家的這些天似乎發生了什麼事,可沒人想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