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跟著你有錢賺
2024-06-10 03:16:51
作者: 林與舟
「可樓偉明已經答應了!」
我脫口而出,反駁傅戎炡的霸道。
樓偉明就是樓嘉玉的父親,樓家做主的人。
當時教主任來家商量,他橫叉一腳替我做主,拍著胸口說這事一定能成。
天津又稱津門。
前清王朝覆滅後,那裡儘是滿清遺老,再加上軍閥、企業家們扎堆避難,因而津門也被南方人稱為「貴族失樂園」,繁華之勢更比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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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在哪兒教書於樓家來說意義不大,左右不過是樓偉明面子的問題。
津門權貴多,我若是去了,他以後吹牛皮也能更響亮些。
我一臉期盼地看著傅戎炡,盼他改口答應。
可他杵著冰臉,腳尖不耐煩地擺動。
「你爸那頭我會去說,陳皖然喜歡你,你是她的外文老師,以後幾年她的英文都只能由你負責。」
又是陳皖然。
這一年多,他用這個理由拒了我不下五十次。
我咽了口唾沫潤喉,把無用的辯駁壓下。
十多歲的陳皖然拴不住我,可她後背的大軍閥陳家,豪門傅家卻一定能讓樓偉明忌憚。
逃離上海的希望再次破滅。
我不甘。
這萬里挑一的機會是我拿了大半積蓄打點來的,可他寥寥幾字就拒了。
「天津軍閥盤踞,不比上海安閒。」
語畢,傅戎炡把我抱到膝蓋上。
我也不躲,順勢摟了他的脖子。
他冷嘁一聲,又道。
「怎麼,難不成是這十里洋場不夠你施展媚骨,委屈了你?」
他話語橫人,我笑容苦澀。
「不委屈,很滿足,跟你有錢賺。」
傅戎炡是個矛盾性子,奢侈物件捨不得送,銀元紙鈔倒是一給一大把。
他下頜一抬,捏著我的腕子說話。
「明日讓張福接你去做幾身新衣服,今天這身紫色太艷了,你適合顏色素一些的,袖口帶點兒裝飾,顯出溫柔氣的那種。」
張福是他的心腹,知道我們的關係。
不放我去天津,轉頭就給我做新衣裳?
給個巴掌再給糖,這就是他哄人的方式。
嫌我的衣服妖艷,可那衣服不就是按照他的喜歡穿的嗎?
傅戎炡的嘴就是抹了豬油的鍋,油滑無比。
想著想著,我竟真覺得委屈起來。
傅戎炡要訂婚了,明日。
我以為今日他叫我過來是想做個了斷。
於是,我穿了他喜歡的紫色,主動討好,熱情迎合。
只為讓他高興,盼著他點頭,結束這骯髒的地下關係,放我去天津,可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他要訂婚了,可他還是不肯放過我。
行訂婚禮,宴四方客,換交杯酒。
不出兩日上海的大街小巷人人都知這喜訊,寫娛樂報紙的人會收斂,張賀年的戲班也得低調,只有我,依舊是他的榻上情兒。
想到訂婚後就是兩女侍一男,我心中噁心至極。
片刻後,我捧著委屈可憐樣,嬌嬌問道。
「你會和周盈盈睡嗎?」
他白我一眼,「不會!」
我松喘一口氣,覺得自己又乾淨了。
傅戎炡推開我,進浴室沖洗。
聽著簌簌水聲,我又不甘起來。
再試一次,萬一他突然改口呢?
半小時後,他穿戴好要出門。
我披著睡裙上前,做最後的努力。
「樓家近來和北平吳家走得近,管家前幾天還派了人親自去送禮,兩個姨太太也在拉攏北平的朋友。
樓偉明可能要有大動作,不如我先去北平探探路……」
傅戎炡抬著我的下頜,湊了過來。
「天津去不了就去北平,你倒是靈活變通。」
我心虛地滾著喉嚨,他又道。
「你最近瘦得厲害,多吃點飯,另外,買點好的脂粉把脖子上的印記遮一遮,明天宴會別出岔子……」
他真風趣,他的訂婚宴我為何會出岔子?
難不成是我仰著脖子,給他的未婚妻瞧印子,趾高氣揚攪宴席?
再或者是自曝身份,承認自己是冒牌的千金小姐?
心裡咒罵連天,可我的嘴角卻還是奉上了微笑。
「二爺放心,明天不會出岔子。」
「最好不會,還有,別拿離開上海的事來試探我,我耐心有限。」
他鬆手離開,我的下頜又麻又疼。
眼瞧著外頭的車子疾馳而去,我趕緊奔進浴室扣嗓子眼兒。
傅戎炡不想我懷孕惹麻煩,所以每來一回我就得吃一次避子藥。
他最近不順,我更是三天兩頭被喊過來。
那藥勁兒大,嘔吐是最常見的反應。
傅戎炡每次完事拍拍屁股走人,留我一人感受折磨。
吃得多,吐得多,消瘦是意料之中的事。
半年前,我窩在他頸肩發問,說他身旁鶯燕成群,為什麼要選我。
他語氣坦蕩,說簡單。
具體的他不做解釋,可我知道,是因為我身份「簡單」。
若為洩慾,他大可找個身子乾淨的妓子包養,若為體面,繁華上海他隨手可挑娉婷有禮的千金。
但他為了維持傅家的名聲,兩者都不選,而是選了我。
我乾淨,且無依靠。
若有朝一日,他厭了我,或是假千金的身份被發現了,威脅了他,他隨意一棄就行。
大不了再編纂個理由搪塞樓家,輕鬆打點一番將我送進牢獄,或者假死。
傅戎炡知道我不敢拒絕他的索取,也知道我對他確有私心,因而才會屢屢旁敲側擊,警告我不要僭越。
可我偏生高傲,幻想著他對我能有一絲情愫,因此不自量力地問了那句話。
「我……很像樓小姐嗎?」
「像,但你不如她。」
我氣惱卻不敢反抗,只能繼續扮演他的夢中人。
和一個死人爭風吃醋,我註定輸的肝腦塗地。
其實就這樣稀里糊塗地享受千金身份也不錯,可我厭煩了提心弔膽和裝模作樣,也不想再吃藥禍害身體。
我當夠了傅二眼裡的乖乖嬌兒,當夠了樓家溫不吞聲的三小姐,我想逃。
「扣扣——」
門口傳來的響動打斷思緒,我抄了一捧冷水撲在臉上,頓時神清氣爽。
女管家送來一盅熱乎的清水燕窩,我換了傅戎炡親手挑選的暖白色真絲睡衣開門。
冒牌貨沒底氣,假千金臉皮薄。
所以我寧願拉著領子遮掩痕跡,也不想明目張胆地炫耀傅戎炡對我的「疼愛」。
燕窩食之無味,十分寡淡。
傅戎炡是正兒八經的闊少,吃穿用度都是高等貨,但我是半路認回來的樓家小姐,和他的關係始終不明不白,因此他私宅里的這幾個人對我一直頗有看法。
我知道他們刻意針對,但礙於傅戎炡,也只能忍。
燕窩喝了一半,門口又來了個人。
女人送來一件淡綠雲紋旗袍,袖口用珍珠裝飾,領口用金絲線勾了蝴蝶圖案,十分精緻漂亮。
「二少爺讓你明日宴會穿。」
穿他選的衣服,去他的訂婚宴?
傅戎炡給我的羞辱未免太大。
我拉扯著比劃了一下,頂著繁花眼道。
「勞煩轉告二爺,衣服華貴、富麗,配我綽綽有餘,只是腰身太緊,不是我的尺碼。」
我身姿纖瘦,胸挺背薄,能駕馭大部分衣裙,魅惑的,內斂的,熱情的,沉穩的都行,可眼前這身衣服的腰身卻格外緊實,顯然不是我常穿的尺碼。
雖未見過真正的樓嘉玉,可直覺卻先行一步給了我提示:
這分明是依著她定製的衣裳。
傅戎炡心腸狠,他不僅要我在床榻上扮演樓嘉玉,還要我在訂婚儀式上頂著她的身份送祝福。
兩個面面相覷,雙雙沉默。
我難得桀驁一回,也不想再與她們解釋,只想趕緊喝了燕窩,離開此處。
15歲,傅戎炡救我一命,21歲,我自問竭心盡力,為他傾其所有,還債6年,想來應該已經兩清了才是。
我想逃,但多次失敗提醒我,唯有「死」,他才會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