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曾經的路

  旭陽本來正看著呢，突然一回頭就看到了還沒來得及藏起來的海蜃。

  旭陽笑問他「你怎麼還跟蹤我呢？」

  既然被發現了，海蜃索性也就不躲了。「我這不擔心你嗎，萬一你突然跑了可怎麼辦？」

  「我怎麼可能會突然跑，格局小了不是嗎？」

  海蜃見旭陽還有心情和他開玩笑，想來身上的傷應該暫時是無礙了。

  「我想喝那個。」旭陽朝著海蜃指了指街邊小攤販們賣的米粥。

  米粥在人族不是什麼稀罕物，海蜃沒想到旭陽會想喝這個。「我去給你買。」海蜃從袖子裡掏出銀兩，給旭陽買了一碗。「坐在這裡喝吧。」海蜃擦了擦攤邊的桌子凳子。

  

  旭陽坐了下來安安靜靜的喝，海蜃就坐在他旁邊陪著。

  攤主走了過來「我看兩位公子好面熟啊。」

  面熟？海蜃和旭陽看了看攤主，發現自己好像並不認識他呀。

  攤主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意思了。「兩位公子肯定是不認識我的了，但我認識兩位公子啊，九年多前是兩位公子求的欽差大人卸任了當時的知府，小人說的對不對？」

  「嗯……對」旭陽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有人記得。

  「小人遠遠的看過兩位公子一眼，兩位公子天人之姿，那可是過目不忘啊。只是沒想到，這麼多年了，兩位公子風采依舊啊。」

  他們的年齡確實是增長，但長相肯定是不會變的，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所以旭陽只是笑了笑，沒有繼續說話。

  海蜃倒是問了一句「現在的知府大人如何啊？」

  攤主答道「如今的知府大人那可是頂好的人。」

  「那個知府府邸還是原來的地方嗎？」海蜃又問。

  「不是了，之前的那個府邸已經廢棄了，如今的府衙已經搬到城西了。」

  果然如此，看來這次他們去曾經的知府府衙容易很多了。旭陽並不餓，米粥也並沒有喝多少就沒胃口了，他剛剛也不過是為了防止海蜃繼續問來問去，所以才說自己想喝米粥。

  「我們回去吧，希希一個人在家呢吧？」

  「嗯」海蜃出來的時候，希希心情不是很好，可能是因為自己覺得說錯了話吧。

  等到他們回去之後，旭陽發現希希竟然還在院子裡等著他們。

  「爹爹，你們回來了？」

  旭陽走了過去，蹲了下來。「希希，對不起，剛剛爹爹的情緒不太好，讓你擔心了吧？」

  「爹爹是想起什麼傷心的事了嗎？」

  「爹爹有個妹妹，她從小就鑽研廚藝，可惜你們沒有機會再見了。如果你能吃到她做的菜的話，就會知道她了。」旭陽說起這些的時候，眼前突然就浮現出了莘寧的模樣。

  「我常聽人說廚藝好的女子都是極溫柔的，小姑姑一定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她可不是什麼溫柔的女子，世上在沒有比她更凶的了。」旭陽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他嘴角的笑還是表達了他內心的情感。

  「好了希希，時候不早了，快回房間去吧，這天氣，外面的蚊蟲很多的，別在給你叮了。」

  「好」連希本來就是在這裡等著他們，如今見倆人都回來了，自然也就回了房間。

  旭陽見連希回了房間。「我也回房間了。」

  海蜃攔住了他。「你都睡了一下午了，現在也不著急睡了。」

  旭陽不解「大晚上不睡覺還能幹什麼呀？」

  等到旭陽和海蜃坐在房頂的時候，他還沒反應過來呢。「我們……看星星？」

  「對呀，看星星，你不想看嗎？」

  旭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發現現在的海蜃真的是越來越難琢磨了。「可是……今天晚上的這個星星也著實太少了些吧。」

  茫茫的夜晚之中只有那麼幾顆星星，這還是旭陽仔仔細細觀察來的呢。

  「別愁呀」海蜃朝著旭陽笑了笑。「不就是星星嘛，我不會讓你白看的。」

  「你要做什麼呀？」

  海蜃故作神秘「你先閉上眼睛。」

  旭陽不解，但也只能按照海蜃說的那樣，閉上了眼睛。「你好了沒有啊？」

  「好了好了，可以睜開了。」

  旭陽睜開眼睛，就發現本來沒有幾顆星星的夜空，頓時布滿了滿天星辰。旭陽忍不住笑了「你這算不算是打亂了人族的秩序啊？」

  「偶爾破一例也不是不可以。」

  旭陽還沒見過這樣的海蜃呢。「我記得你之前可是非常守規則的，在桃源村秘境的時候，你還非得讓我一個人在那兒練來練去的。」

  「這麼記仇呢。」

  「當然」旭陽嘴上可是不會放鬆的呢。

  旭陽下午剛剛承受了反噬的痛苦，現在確實一點都不困，也一點都不想睡，這樣坐在房頂上看星星也確實是不錯。

  「噬心鬼域有極光，人族也能看到星星，真是哪裡都有漂亮的景色啊。」旭陽不僅感慨道，大自然真是巧奪天工啊。

  「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景色，你可以多走走，多看看。」

  旭陽自嘲般的說道「只希望我到時候不是走到哪裡都被人喊打喊殺吧。」

  海蜃看了他一眼，眼裡滿是心疼。「不會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們後半夜才回去睡覺，旭陽一直睡到太陽升的老高，這還是這幾年來難得一次他能睡的這麼好的時候。旭陽一出房間就聞到了飯香，真是一個愉快的早晨。

  他們簡單的吃完了飯後，海蜃和旭陽就帶著連希一起去了曾經的知府府衙。

  雖然廢棄了很久，但是還會有人定期來打掃的，所以府衙看起來還是很乾淨的。正門鎖上了，他們打不開，所以只能用法術進去了。

  進去了之後，連希望著陌生的環境，她真的是對這裡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海蜃和旭陽帶連希來到了當初的結界處，因為有結界在，這裡還算一塵不染。

  「這裡就是我曾經生活的地方嗎？」小院不大，但是連希在這裡感覺到了久違的熟悉感。「我想進去看看。」

  旭陽推著連希進了房間，這裡是她小時候生活了三年的地方。這裡的布置和扶風谷其實還是挺像的，海蜃也是按照這裡來給連希布置房間的。

  「他們……是怎樣的人啊？」

  海蜃和旭陽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旭陽回答了她。「你娘是個很溫柔的女子，很多僕人都誇讚她的品行，你爹是個清正廉明的好官，總之，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連希聽了這些，苦澀的笑了笑。「可我卻沒有那個機會再見他們了。」

  海蜃摸了摸她的頭。「想見他們嗎，阿爹帶你給他們上柱香好不好？」

  「可以嗎？」連希沒想到還有這個機會。

  他們在府衙並沒有待太久，這裡其實並沒有太多生活的痕跡，連希又早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他們租了一駕馬車，徑直就往暮蒼山去了。

  連希坐在馬車裡往外看。「原來這就是話本里的爬山啊，我還從來沒爬過呢，外面景色真好，可惜我卻不能下去走走。」

  海蜃和旭陽聽到這兒頓時就看向了連希的腿，他們以為過了這麼長時間希希已經漸漸地淡忘了。

  旭陽問她「希希怎麼突然說起這些來了？」

  「爹爹別擔心，其實我早就沒那麼在乎了。」話里是不在乎，可又怎麼可能真的不在乎呢，這世上又有幾個人不想站著行走呢。

  但這麼多年了，海蜃不是沒有嘗試過方法，連希是凡人，她承受不住太過強大的法術，所以海蜃根本無法為她重新接續經脈。

  「希希，爹爹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好」

  旭陽回想了下開始講道「你還記得我昨天跟你說的那個小姑姑嗎，她雖然是水族，但她從小就患有先天性哮喘病。她小的時候幾乎都不能獨立生活，時不時的就會病發，藥更是隨身攜帶。

  別的同族出去歷練，她卻只能在家裡等著，長大了些才好，小的時候更是不能學習法術，這對於水族來說是非常殘忍的。我知道她小的時候很苦、很難受，然而我們卻幫不了她，反而都是她來安慰我們。

  希希，爹爹想要告訴你的是，這世上很多人都有很多痛苦的事，如果我們避免不了的話，那我們就去勇敢的面對。」

  連希豁然開朗「我明白了爹爹。」

  海蜃笑看著他們，湊到旭陽耳邊低語。「沒想到你現在都可以安慰人了。」

  旭陽嘆了口氣「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這麼長的時間都給我練出來了。」

  他們說話的這段時間就到了暮蒼山腳下，連希的這種情況也不能步行往上走，所以他們找了個沒人的地方使了法術上山。

  這樣也避免了很多的麻煩，畢竟他們當時因為辦案的原因在暮蒼山待過很長的時間。城裡的普通人都能認出他們來，難保這山上的僧人還會記得他們。

  「我第一次有種做賊的感覺。」連希覺得還是挺新奇的。

  旭陽也沒有辦法。「誰讓我和你阿爹在這裡更出名呢，這不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嗎。」

  他們按照記憶里的印象去了供奉連辰珏夫婦牌位的殿堂，在走進去的那一刻，海蜃和旭陽頓時就不說話了。

  連辰珏及其妻子的名字就刻在最顯眼的地方，連這個姓氏其實還是挺少見的，連希第一眼就看到了。也許是血脈中的冥冥註定，連希在看到的那一刻眼眶裡的淚水頓時就忍不住了。

  海蜃拉了旭陽一下。「我們先出去吧，讓希希一個人在這裡多待一會兒。」

  旭陽點了點頭，和海蜃一起靜靜地退了出去。

  連希自己推動著輪椅靠前。「爹、娘，我是希希，我是你們的女兒。不知道我和小時候的變化大不大，你們還能不能認得出我，聽海蜃阿爹說我的名字希希還是旭陽爹爹取的。

  很抱歉，我一點都不記得你們了，爹、娘，謝謝你們賦予了我生命，感謝你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我。其實，我從小就想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個怎樣的人，我聽說的都是你們很好很好的話，可我卻沒有機會再見見你們了。」

  連希一邊哭一邊說，把這麼多年來她想說出來的話都一一講清楚。哪怕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但就是有一種莫名的牽引，在無時無刻的告訴她、提醒她，她的父母就在這裡。

  海蜃和旭陽站在外面，把希希哭著的話都聽的清清楚楚，他們一邊聽一邊覺得傷感。這麼多年來，希希一直都沒提過親生父母的事情，他們以為希希年紀小，已經記不得了呢，沒想到她只是懂事的把一切都埋在了心裡。

  連希在裡面一直待了很久，後面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著也好。這一坐就是很長時間，海蜃和旭陽一直等在外面。

  等到連希出來的時候，她的雙眼都哭腫了，最後還是海蜃用熱雞蛋敷的。因為山上人太多了，所以他們也沒多久留，沒過多長時間就下山了。

  回去的路上，連希就不像剛剛來的時候充滿好奇了，整個人情緒很低落。

  旭陽也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她了，他用手肘懟了懟海蜃。「現在怎麼辦？」

  「正常情況，早有預料不是嗎，我們安慰不了她的，讓她一個人好好想想吧，我相信希希她一定能想開的。」海蜃安慰旭陽，也同時是在安慰自己。

  連希雖然並沒有聽清他們說什麼，但也能猜得到，她朝著海蜃和旭陽笑了笑。「阿爹、爹爹，你們別擔心，我沒事的，給我點時間想清楚就好了。」

  他們回到銘情苑之後，連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海蜃進了廚房「我去給希希弄些吃的，你有想吃的東西嗎？」

  「沒有」旭陽的心情也挺沉重的，現在根本就沒什麼胃口。

  旭陽搬了個凳子坐在廚房門口，就這麼看著海蜃忙來忙去的。「你要做什麼吃呀？」

  「希希心情不好，我給她做些爽口的。」

  旭陽本來是沒胃口，但是外面的天氣悶熱，他也有些心煩氣躁的。這個時候，看到海蜃做的之後，突然又想吃了。「那個……我突然也想吃了……」

  海蜃看旭陽那副表情就覺得好笑。「某人剛剛不是還說沒有想吃的嗎？」

  旭陽知道海蜃是在故意逗他，但也確實是他突然變了說法。「我不吃了還不成嗎？」

  「不成，我就要做給你吃，你不吃怎麼可以呢？」逗完了，海蜃自然是要給人哄回來的。

  旭陽無聊的敲打著門框。「我們這次主要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明天你就帶著希希回去吧，我們也該就此分道揚鑣了。」

  這兩天是旭陽偷來的，如今也該還回去了。

  海蜃聽到旭陽的話，手裡的動作頓了一下，但是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

  旭陽摸不清海蜃心裡想的是什麼，但前路已經擺在他們面前了，改不了的。

  連希的晚飯是海蜃送到房間裡的，最後他們兩個在外面院子裡吃的。這一晚上他們過的可真是安靜，也許是因為旭陽剛剛說的話，所以倆人都沒有什麼交談了。

  旭陽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好，一直到天快亮了，他才勉強合眼睡了一會兒。等到醒的時候，他的頭還是比較痛的，他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

  「該來的還是會來的。」旭陽三下五除的就穿好了衣服，起身開了房門。

  他一眼就看到了院子裡的海蜃。「你怎麼這個時候還沒做飯去啊，希希昨天就沒吃多少。」

  「希希已經吃過了，就剩下咱倆了，出去吃吧，我帶你換換口味。」

  旭陽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你等一下，我怎麼有些不明白了，什麼叫就剩咱倆了？」

  海蜃聳了聳肩。「因為我已經讓清泓接希希回去了，現在就剩下我們在這兒了。」

  「那你為什麼還不回去呀，我不管你了，反正我要回噬心鬼域了。」旭陽作勢就要離開。

  海蜃拉住他「別著急走啊，我特地安排希希先回去就是為了現在。」

  旭陽想要把胳膊抽回來，抽了幾下，沒什麼用。「昨天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們之間還是不要再有什麼聯繫了，就到這兒吧。」

  「那你現在就回噬心鬼域嗎？」海蜃反問。

  旭陽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現在回去的，他還有一件事沒做呢。「我去江南，當年靈玉公主交給我一根玉簪，讓我帶去江南。我一直都沒兌現諾言，如今我……」

  「那我跟你一起去。」海蜃想都沒想的就答道。

  「不用」旭陽也想都沒想呢就拒絕。

  「反正是在人界，我跟著你，你也沒辦法不是嗎？與其我偷偷摸摸的跟著你，還不如你直接讓我光明正大的跟著你。」

  旭陽張了張嘴，竟然無言以對，他發現這麼多年來變了的不止是他，連海蜃都變了這麼多。以前總是他噎的海蜃沒話說，如今倒是反了過來。

  「你就不能不跟著我嗎？」

  「不能」海蜃斬釘截鐵。「好了，事已至此，你就別想其他的了。時間不早了，我帶你去家好的餐館，請你吃早飯。」

  旭陽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拒絕的，應該時刻記得離海蜃越遠越好，但他真的很難做到。就像此刻，哪怕嘴上說的是拒絕的話，但他還是不可控的就被海蜃拉著出門了。

  所以旭陽就這麼冥冥之中被安排了，海蜃這回挑的飯館可真是不錯，旭陽吃著，味道還行。

  「此去江南路遠，清夢星河應該挺忙的吧，你身為神君，難道不應該回去處理事情嗎？」旭陽還想和他商量。

  「清夢星河的事我管的已經很多了，現在我就想管你。」海蜃的話讓人無從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