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故人魂歸

  海蜃和旭陽直接就去了江南，他們有時施法行走，有時租一輛馬車前行。一路上倒也是體驗了一把慢生活，反正他們倆誰也不急。

  

  等他們到江南的時候，足足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對於他們來說已經很慢了。

  他們曾經去過京城，但京城和江南可大不相同，京城富麗堂皇，江南倒是溫柔水鄉。這裡河流很多，家家戶戶幾乎都是撐船出行，為了入鄉隨俗，海蜃還特意帶旭陽體驗了一下。

  「以前坐過船嗎？」海蜃扶住旭陽。

  「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坐過船的嗎？」旭陽趴在船邊，幾乎癱的一動不動。

  撐船的船夫看到旭陽的樣子笑道「這位公子一定是暈船吧？」

  海蜃為旭陽順著背，順便替他答道「看這情況，應該是。」

  船夫說道「公子這樣可不行啊，我們這兒啊出行全靠乘船，您坐不了船可是寸步難行啊。」

  旭陽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可是剛一張口，胃裡就開始犯噁心。「我實在是不行了，船夫，麻煩您了，幫我找家客棧，放我下來吧。」

  「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幅樣子呢。」海蜃還真是一邊笑話他，一邊心疼他。

  「你就別在一邊說風涼話了。」旭陽簡直生氣極了，但他現在這種情況連生氣都沒力氣。他扶著船邊，一點都不敢往水面上看，他生怕更暈。

  終於船家在一家餐館前停了下來，旭陽立馬就想站起來，但一直起身，腿就軟了下去。海蜃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身體不行就不要逞強。」海蜃扶著旭陽下了船。

  旭陽的腳一踏到地面上，也顧不上會不會弄髒衣服了，直接就坐在地上了。海蜃拉了他兩下，旭陽還是沒什麼反應。

  「不行不行了，先讓我緩緩，如今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別想讓我現在動一下。」

  這回見面，海蜃倒是難得見到旭陽這樣耍賴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穩穩就好，我去那邊給你買碗涼湯喝，你在這兒等我。」

  旭陽擺了擺手，示意他去吧。

  海蜃剛才就看到前面那條街有家賣涼湯的鋪子，旭陽暈船是他之前沒有想過的事，但清涼的涼湯對他暈船應該是有所效果的。

  海蜃買完之後回來就看到旭陽幾乎是沒什麼變化的還坐在那裡。「還沒緩好嗎？」

  旭陽顫著手接過來，直接一飲而盡。「我真慶幸我以前從來沒坐過船了，要是以前坐過，那可真是我一生的噩夢。」

  海蜃好笑道「你從小便生活在水域裡，怎麼還暈船呢？」

  「錯，大錯特錯，我是從小生活在水域裡，但這和我暈船是兩碼事。」旭陽緩了好一會兒，這下子終於能勉強站了起來。

  借著海蜃的力道，他們進了附近最近的客棧。這個客棧外面看起來還是挺乾淨的，而且還挺受歡迎的。旭陽現在是一步都不想多走，正好這裡還剩下幾個房間，他們索性就住了下來。

  「你一會兒想吃什麼呀，我讓小二送上來。」

  「我真是沒胃口，你讓我躺會兒吧。」旭陽的聲音聽起來就是無精打采的。

  海蜃拉住即將躺在床上的旭陽。「頭暈就更應該好好走走了，這麼躺著也不是辦法啊。」

  「好了好了，你去隨便給我點幾個菜吧，葷素搭配就成，你看著來吧。」

  「好吧，那你先休息會兒，我下去點菜，順便問問這附近有什麼地方是能逛逛的。」海蜃說完，看旭陽也沒什麼反對的意見，便直接下樓了。

  可還是非常不巧的，這個時候正好是大家用餐最多的時候，海蜃加了些錢，也不能在最快的時間內上菜。海蜃在樓下等了好一會兒，他點的菜才全部做完。

  可是等他端著菜上樓回房間之後，卻發現旭陽已經躺在那兒睡著了。鞋也沒脫，就那麼直接歪躺在那兒。海蜃走了過去，幫他把鞋脫了，順便調整了下睡姿問題。

  「這菜剛剛做好，等到你睡醒之後，菜都該涼了。」沒有辦法，海蜃只能用法術暫時把菜溫起來。

  這江南的風景確實不錯，海蜃推開窗戶，他們的房間在二樓。往下一看，艷陽高照，垂柳依依，真是美不勝收。

  旭陽這一覺足足睡了好久，睡醒了之後，頭也不暈了，哪哪兒也不痛了。「海蜃？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我都快要餓死了。」

  可能人剛睡醒的時候，頭腦都不是那麼的清楚，他一下子恍惚的以為自己和海蜃還是在幾年前呢。

  「醒了？」海蜃剛剛小睡了一會兒，聲音也有幾分沙啞。「菜我都給你熱著呢，現在吃嗎？」

  「好」

  旭陽嘗了嘗味道「這……也太……」旭陽從未嘗過江南的菜品，和京城真的不太一樣。

  海蜃又給旭陽夾了兩樣菜。「好吃嗎？」

  旭陽中肯的評價「各有各的特色。」

  「我之前去樓下點菜的時候，發現這裡的客人真的是挺多的，肯定是有出色的地方。」

  旭陽將當年靈玉公主的玉簪拿了出來。「那你知道這裡哪條河流最深最清澈嗎？我答應過她的，自然要做周全。」

  「我雖然不知道，但我可以去打聽打聽，不過你……你確定你可以再坐船嗎？」海蜃充滿懷疑的看向旭陽。

  旭陽本來吃的正好呢，突然聽到坐船倆字，頓時整個人就不好了。「我求求你了，你可千萬別說這倆字了，你再說我就要吐了。」

  海蜃的語氣相當縱容。「好好好，我不說，我等你吃完再說也不遲。」

  旭陽欲言又止，只能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了，再說的話我也想吐。」

  「你快吃吧，晚上我帶你去看看江南夜景，那是和京城完全不一樣的景色。即使不能坐船，但你相信我，你一定會喜歡的。」

  「只要不坐船就行。」旭陽的標準就這麼一個。

  海蜃保證「好，不帶你坐船。」

  他們吃完飯之後，晚上的節目還沒開始，旭陽在房間裡待了這麼長時間，也待悶了。「我們下樓去看看唄。」

  海蜃自然無有不應的「嗯好」。

  樓下的人依舊很多，說書的先生都開始侃侃而談了，他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空桌。

  他們本來正聽著說書的呢，突然隔壁桌的談話聲吸引了他們。

  「當真是紅顏薄命啊。」

  「誰說不是呢，天潢貴胄，天之驕女……」

  「噗噗噗……」

  旭陽本來就是聽那麼一耳朵，也沒太在意，可天潢貴胄四個字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旭陽懟了懟海蜃「你有沒有聽清他們在說什麼？」

  海蜃也注意到了，但他並不確定和他想的一不一樣，或許……

  旭陽側身問了一句「麻煩幾位兄弟了，你們剛剛說的是什麼呀？」

  隔壁桌的幾位穿著一身文人衣裳，聽見旭陽的話，還有些不可置信呢。「這位小公子不知道嗎，皇朝永寧公主……薨了。」最後兩個字說的很小。

  永寧公主？旭陽在皇宮待了那麼長的時間，可從未聽過什麼永寧公主，而且他記得公主的封號都是靈字開頭的。

  旭陽想到這兒，自然也問出了口。「這位先生，麻煩問一下，永寧公主是哪位啊，公主的封號什麼時候是永字開頭的了？」

  那一桌的文人聽到這個都哈哈大笑。「小公子是哪裡的人啊？怎麼這樣沒見過世面嗎，你竟然不知道，永寧公主的原封號是靈玉。」

  靈玉二字深深的砸在了旭陽的心頭，他不可置信的回頭看向海蜃，而海蜃同樣也不明所以。

  旭陽顫抖著聲音問「那靈玉公主，不對，是永寧公主，她……」旭陽問不出口那句話。

  「永寧公主薨了，待在異國他鄉，水土不服，嬌滴滴的公主怎麼受得了。」他們說的時候，都是滿滿的可惜。

  異國他鄉，所以靈玉公主終究還是走上了和親的道路，不過就是九年的時間，那樣一位年輕嬌縱的公主就這麼……香消玉殞了。

  海蜃發現旭陽的情況不太對，也不在樓下大堂停留了，拉著他就趕緊回了樓上房間。一回到房間，海蜃就把旭陽摁到了凳子上。

  「喝杯水緩緩吧。」海蜃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同樣很震驚，更何況是和靈玉公主有過接觸的旭陽呢。

  「沒想到當年一別，靈玉公主那麼年輕卻……」旭陽一想到這個就是挺傷感的，他還記得當年那個一看到他就兩眼放光的小公主，那樣直白又坦蕩的告訴他，你很好看。

  「旭陽，生老病死對於凡人來說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可她還那樣年輕啊，難道這就是命嗎？」旭陽從不信命，但每件事的發展都在無時無刻的打擊著他。

  「你也可以換一個角度想想啊，靈玉公主是那樣一個愛好自由的人，她肯定不想一輩子被困在京城皇宮、邊遠小城。」

  旭陽看了看海蜃，他知道海蜃在安慰他，可海蜃說的也有些道理。

  旭陽拿出那支玉簪「也許她真的是愛好自由的吧，要不然怎麼會想讓這玉簪代替她飄向遠方。海蜃，我想明天就去找最深的河流，我要把她的這個願望實現。」

  海蜃也在他旁邊坐了下來。「那你一會兒還想出去嗎？」

  旭陽面無表情的看向他「你覺得我想嗎？」

  海蜃搖了搖頭「我覺得你不想。」

  「那不就得了。」隨後旭陽又想到了什麼。「不對呀，你這一天為什麼總待在我房間裡呢，你自己不有房間嗎，回去。」

  海蜃順從的站起身來，臨走前還不忘提醒道「好，我回去，你有什麼事的話直接喚我就好。」

  海蜃走後，旭陽合上了門，背靠著門直接坐在了地上。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體內的反噬又爆發了，他剛剛差一點就忍不住了。

  旭陽趁著自己還有些意識，趕緊在自己的房間裡布下了結界，以免隔壁的海蜃發現端倪。

  結界一布下，旭陽就痛苦的在房間裡掙扎著，桌子上的果盤、茶杯全都摔在了地上，碎裂的聲音並沒有傳出去。

  旭陽不斷的想要用內力壓制，可到現在，他越壓制，反噬就更加的厲害。而且他發現這一次的反噬竟然比上一次還重，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忍幾次。

  血，他迫切的需要血，原本他是最討厭的，然而如今的他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

  旭陽用頭撞著門，他心裡清楚這門的質量並不好，所以在門被撞壞的前一刻，他只能將自己擊暈，這是個自損八百的方法。

  海蜃回到自己的房間後，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旭陽，他知道旭陽這人最注重感情了。哪怕只是在京城生活了幾個月，他也早把自己融進去了。

  如今聽到故人已去的消息，心裡肯定很難受。他看了看外面並不黑的夜色，又再一次出去了。

  他要去找找靈玉公主說的最深的那條河流，這也是他和旭陽唯一能做的事了。江南水鄉，河流交叉相連，既然是為了圓人族之夢，他便尊重當地習俗。

  從一位店家那裡租來了一條船，海蜃自己划船，順著河流的流去的方向。

  旭陽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他正躺在地上，被海蜃的敲門聲叫醒的。旭陽擦了擦嘴角，才發現已經流了血，身上的衣服也粘上了。無奈，只能迅速的換了身衣服，施了法，把被他弄得破亂的房間恢復成原樣。

  旭陽剛一開門，海蜃便著急的問「怎麼還設下了結界，是出什麼事了嗎？」其實海蜃真正擔心的是旭陽的反噬是不是又爆發了，他們這一路上，旭陽都沒再有事。這麼長時間了，昨天晚上旭陽的反常也許正說明了原因。

  旭陽笑嘻嘻的答道「我能出什麼事啊，如今還有誰能打得過我？不說這個了，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找我。」旭陽故意岔開話題。

  海蜃見旭陽不想談，也知道既然昨天已經過去了，他再提，只要旭陽不說，也是沒有意義的。

  「我昨天晚上親自出去找了找最深的那條河，我找到了。」江南真的太大了，以人為的方式根本找不全，海蜃本不想用法術的，但最後也只能屈服。

  使了些法術，才找到的，這不，一大早，他就來告訴旭陽這個好消息了。「但我話得先說在前頭，那個地方有點遠，我們可能要做很久的船。」

  這對於旭陽來說確實是一個好消息，他也就顧不得那個後面的條件了。。「那還等什麼，我們趕緊出發啊。」說完，旭陽就要越過海蜃下樓。

  但是被海蜃攔住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吧，你先把早飯吃了呀。」

  旭陽趕緊搖頭。「我不行我不行，我要吃了早飯的話，到時候也都要吐出來。」

  海蜃告訴他「你不吃只會更加暈船，信我的話，你肚子裡有東西反而不會那麼想吐了。」

  旭陽半信半疑「我是真的沒聽過，但你可不要覺得我讀書少而騙我。」

  海蜃推著旭陽下樓「我沒騙你，所以你就安心的下去吃早飯吧，我剛回來的時候人少，所以我已經為你點過菜了。」

  旭陽反問「那你不吃嗎？」

  海蜃解釋道「我凌晨的時候，在路邊的攤子上吃了些，如今不餓，所以不吃。」

  旭陽剛在大堂坐下來，小二就把海蜃點的菜端了上來。旭陽看著桌上的菜「就我一個人吃，吃不了這麼多吧。」

  海蜃坐在旭陽對面「吃吧，我喜歡看你吃。」

  旭陽斜了他一眼「什麼毛病」不過，昨天晚上那一通，他確實餓了，趕緊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旭陽吃的比較急，但是儀態還是很好的。

  這都是墨塵族長一次又一次給他規範出來的，別看他平時大大咧咧的，但是該有的規矩，他一點都不缺，相反，他還能做的特別好。

  旭陽吃的快，沒過一會兒就吃完了，海蜃見他著急，便也立刻帶他出去了。

  等到上船的前一刻，旭陽見海蜃給了船夫銀子。

  旭陽不解「你讓船夫走幹嘛，那我們兩個要怎麼走啊？」

  海蜃上船，看向還站在岸邊的旭陽。「放心，我也會划船，我來帶你。」

  旭陽並不知道海蜃還有這樣一項技能，滿臉都是懷疑的神色。「你確定？」那意思好像是在說，你確定不會把我翻到水裡去？

  海蜃看懂了。「你放心，昨天晚上就是我自己劃的船，肯定不會發生什麼意外的事故的。這樣，我跟你保證，如果我技術不過關，我就用法術，肯定不會讓你進水的。」

  得到了海蜃的保證，旭陽也多少放下了心，小心翼翼的上了船。他剛一踏上船，船就晃動了兩下，嚇得他緊張的抱緊船邊，自己給自己打氣。「沒事的沒事的，不就是個船嗎，我難道還會怕它不成。」

  海蜃聽旭陽在那兒自言自語，聽清楚了他的話，忍不住想笑。但是考慮到本來旭陽就不願意上的船，如果他還笑話他的話，估計……所以海蜃只能把笑忍了回去。

  海蜃問旭陽「坐穩了嗎？」

  旭陽緊張的閉上了眼睛。「穩了穩了……」

  海蜃緩慢的划動船槳，旭陽意料中的顛簸並不算明顯。雖然還是有些不太好受，但也不像昨天那樣恨不得馬上回到岸上去。

  旭陽略微有些震驚的看向海蜃，海蜃笑著告訴他。「昨天的那個船夫劃的有些不太穩，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我親自來，怎麼樣，我沒騙你吧？」

  旭陽看向水面，抿著嘴笑。「沒想到你技能還挺多。」

  海蜃提醒他「溫馨提示，暈船的人乘船時最好不要看向水面，否則……」

  否則後面的話不用海蜃說了，旭陽已經感受到了，他感覺他一看向水面，頭就開始暈了。

  海蜃無辜道「我剛想提醒你來著……」

  旭陽閉上眼睛，咬牙切齒的說道「我也溫馨提示一下，你下回有什麼話能不能立刻、馬上說，否則……後果會很嚴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