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賞銀子
2024-06-10 01:49:05
作者: 跳舞鮑
「呸呸呸!」壇蜜瞪著眼氣得臉頰漲紅,「臭書生好不要臉!你是花嗎?你是嗎?」
禮淵搖搖紙扇不以為意,笑道:「二當家可知『莊周夢蝶』的典故?人若以為自己的一生是夢,那這便是夢,而我心中若自以為是花,那我便是花。」
壇蜜氣得無話,她最煩讀書,典故她是不懂的,她只了解了這書生有多臭不要臉。禮淵看她答不上來,復又站直了身子,一副翩翩公子樣。
「敢問一句,二當家如何找得到我?」
壇蜜凶凶地瞪他一眼,推開他自顧自的在桌前坐下,自斟自飲一杯,澆滅了喉頭的火,這才嘟嘟囔囔的說:「還能怎麼找,當然是一家一家問過來的。」
禮淵聞言一驚,心虛地望著她的背影,他進了龍息堡看了那些書,捕風捉影一番,自然知道這個龍息堡的主人不是尋常人物,壇蜜作為他的女兒,雖粗野了些,但也看得出是嬌生慣養的。身為女子,她隨他徒步上京已不簡單,禮淵以為她必定在京城有接應的人才會這般膽大,但現下這個推斷卻是錯了。
她既能擄了他,強要他做她相公,又力排眾議隨他上京,烈日下行走二百里地,以這般韌性,確做得出將京城大大小小上百家旅店問一個遍的事。
心思一定,他走到她身邊坐下,嘆了口氣,拿走她手裡的撒氣的杯子,輕輕放在茶色的桌上,看著她的眼睛,真心實意地抱歉:「這次算是我錯了。」
壇蜜見他忽然收了玩世不恭一本正經的道歉,呆頭呆腦地愣了愣,心覺事有蹊蹺,咬了咬嘴唇偷瞄他一眼,「怪了……」
「二當家對我若有不滿,不妨直說。」
壇蜜撫著自己胸口,眼睛一瞬不瞬地瞧著他,像是喃喃自語道:「相公你說這話的時候,我的心跳好像不見了,我爹每次惹我娘不高興,爹爹都會拉著她的手服軟道歉,即便爹爹攤上的是大事兒,可娘立馬就不生氣了,我和蕕花都看不起她,她也無所謂,對我倆說爹爹愛她才這樣。禮淵,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禮淵大驚失色,他原只是對使計拋下她置她於危險中不顧心有愧疚,怎的她會做這樣一番聯想?
「二當家……言重了……」他幾近咬牙切齒,額上青筋暴露。
壇蜜收了懵懵懂懂之色,隨即笑逐顏開,一把拉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咧嘴笑了:「怎麼會,你一定是喜歡上我了,我知道的!」
禮淵試著抽回自己的手,沒成功。她的臉頰上都是肉,柔滑軟嫩,少女親膚,像是在他心上落了一片羽毛,欲墜不墜,欲飛不飛的。他乾乾地輕咳了聲,清了清喉嚨,臉色尷尬不已。
壇蜜享受夠了,大大方方的放開了他的手,笑眯眯地瞧著他準備走。禮淵以為她會賴著不走,誰知她並無糾纏之意,倒叫他心下暗自鬆了一口氣。
臨走前,壇蜜從荷包里取出一塊銀子丟給他,「你這屋子倒是不錯的,可我不會洗衣裳,我的衣裳都是姐姐替我洗的,你要出去見世面,總不能來來去去就這麼幾件衣裳,我瞅著街邊就有裁衣店,不如你自個兒花錢買些新的。」
禮淵聽了,朝她作了一揖,道:「二當家有心了,只是這銀子卻不能收。」
壇蜜立時不高興了,撅著嘴叉腰皺眉質問:「你倒有些書生臭脾氣的,怎麼了?嫌我這錢來得不乾淨不敢花嗎?這可是我爹爹給我的壓歲錢,你看看,沒印官府印記,也不帶鏢局暗刻!」
她生平最忌諱旁人質疑她,拿著銀子反覆給禮淵查看。
禮淵卻說:「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更不應當收了,此乃父母所賜珍貴之物,二當家更應悉心收好才是。」
銀子左右又被推了回來,壇蜜怒道:「你這人可真古怪,你身無分文,店家可憐你才收容你,聽他們的說法,你家似乎也有些來歷,何故在此給族人蒙羞?你以為店家收容你是瞧得起你,看你長得英俊還是文采斐然?我可告訴你了,生意人最忌諱的就是你們這種厚臉皮的人,白吃白住的,還讓不讓人活啦?」
雖然她此言確有道理,禮淵固然明白,但也不對她生氣,似笑非笑搖了搖扇子,「二當家此言不差,但禮淵心意已定,二當家就不必再客氣了。」
壇蜜聽了這話,捏緊手裡的銀子氣得鼻翼不停翕張,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像是極力忍耐什麼,肩膀微微抖動,她本想摔門走人的,可心裡實在是氣不過,伸腿就往禮淵小腿去了一腳,看著他頓時抱腳呻吟,疼得齜牙咧嘴,這才雙手叉腰朝他吐吐舌頭:「瞧你這一身臭脾氣,也就只有我才忍得了你!銀子不要是吧?不要就不要,人家可稀罕得緊!活該你被朋友笑話,活該你穿髒衣裳!活該你沒肉吃!哼!」
話一說完,她就氣呼呼的仰著頭趾高氣揚的走了。
店小二恰好送了東西去別見路過禮淵客房敞開的門口,見他疼得滿頭大汗,關心詢問:「公子可需要什麼藥膏?我這就去拿。」
「不用了!」禮淵急阻止。
店小二撓撓後腦勺,卻說:「公子,我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您夫人昨天夜裡拍門叫醒了我,說你丟了盤纏,又沒打衣裳,急著找公子你卻不知你住的哪間店,問我話的時候喉嚨都啞了,臉也髒了,我一聽她那麼描述,就知道她說得是公子你,問她要不要將公子你叫醒,她卻擺擺手說不必了,這麼晚了公子定是睡下了,不能礙著你休息……您看,女人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您多少讓著點,是不?」
小二說完話嘿嘿了一聲,也不忘替自己多管閒事打了個圓場,這才離開。
禮淵抿唇,回想起適才壇蜜若無其事好端端的坐在他眼前的模樣,嘴上雖不饒人,可也沒過分怪罪他言而無信之事,由此,他不禁想像著她討嫌地向一間又一間旅店詢問他的蹤跡,對陌生人描述他的容貌,又灰頭土臉地被店家掃地出門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