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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試探

2024-06-10 01:41:28 作者: 南君

  舒達進帳之時,程靖寒眼也未抬,滿臉的漠然只當他是個擺設。舒達嘴角略彎,腳步迅疾,手掌對著他咽喉直直劈來。

  掌中生風,程靖寒眼眸一沉,憑本能堪堪側身躲過。舒達攻勢愈盛,他一一靈巧躲過。舒達見他避重就輕,取下鞭子,帶著十足的戾氣向他胸膛劈來。

  不好!程靖寒一驚。他伸手一握鞭稍,卻難抵舒達磅礴之氣,手上「滋滋」冒出血珠,人隨收鞭之勢,向前落去。

  在即將倒地的一瞬,舒達捉住了他。兩相對視間,不容他反應,舒達果決地迎胸送出一掌。

  這一掌約莫三分內力,只見他下意識地出手制止,卻被推出半丈。胸膛隱隱作痛,他俯身吐出一口血。

  

  舒達身子鬆了松,將鞭子掛回蹀躞帶,睥睨而視。

  「三皇子這些天過得很舒坦罷。」他懶散地圈坐於氈毯上,不經意掃過的眼神如靜候獵物的猞猁。

  「戲弄我很有趣嗎?」面色冷淡的程靖寒緩咳兩聲,拭淨唇邊的血。

  「非常……有趣。」舒達笑得恣意。他側過身子,故意壓低聲量:「想必在床上更有趣。」

  論及厚顏無恥,舒達真乃箇中翹楚。程靖寒心中暗叱。他不欲與其在此事上糾纏,可舒達起了興頭,眼神挑逗著,伸過手將他一把拉過。兩人力量懸殊,他被舒達扯至近身。

  「我現在就想看看。」舒達上下打量著他,似已透過他衣袍將他看了個徹底。

  程靖寒掙扎著避開他,冷道:「你要什麼人沒有,何苦要與一南國質子絞纏不清?」

  舒達眼波一轉,三下五除二把試圖與自己保持距離的男人壓制在了羊毛氈毯上。

  他怒而不得動彈,默然以手臂相抗。舒達銜笑望著他,開口的聲音卻是肅冷。

  「三皇子,我對你禮遇有加啊,你卻算計我。」

  程靖寒心驀地一跳。不過要說算計,誰才是最先算計的那一個?

  「你的六弟要殺你呢。」吐氣聲縈繞在他耳廓周圍,舒達眼中陰氣斂聚。

  他心上似被悶咬一口,面上平靜如舊。在皇室本是沒有情誼二字,是他懷揣柔軟,怨不得旁人。

  「所以可汗今日是來取吾之性命的?」衣袍在不經意間被扯開,舒達瞥著他若隱若現的胸脯肌肉弧線,眼神極具侵犯性。

  「說你聰敏吧,有時你真像塊榆木。我若要殺你,你現下已經是一具死屍了。」最後一層衣料被揭,倘使自己要占有他,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只能乖乖就範。舒達覆繭的指尖一點點划過他赤露的胸膛。忍常人不能忍之忍。他倒要看看,這個冷冰冰的人到底能忍到什麼時候。

  在他點起男人胸前凸起的瞬間,一隻手惡狠狠地掣住他手腕,兩人呼吸皆是滯了滯。

  「可汗有話不妨直說。」程靖寒深作呼吸。舒達輕笑一聲,牽動臉頰疤痕,人幾近貼上他臉龐。

  「我不殺你,是因為你還有用。」他一戳他心窩,灼熱氣息中道出的話語卻是暴戾,「否則單憑你與我的女人苟且這一樁,我便能將你碾碎。」

  程靖寒一凜——來者不善。他既已知曉,又會如何對待諾敏?程靖寒利用諾敏不假,但他絕不願諾敏就此丟了命。可舒達絕不是個好相與的,他能毫不留情地砍了她阿耶的頭,也能砍了她的。

  所以到底是誰在極短的時間內遞了消息?

  他心中揚起喟嘆,開口時卻鎮靜有加。

  「事已至此,我們是不是應該談談。」

  「比如?」

  「比如林豫的江北軍。」兩人貼得極近,程靖寒清楚地看見他眼眸一滯,手也鬆弛了些。

  帳外忽起喧鬧,隱有女人爭執聲。舒達靜靜凝了他片刻,驀地從他身上爬起,整整衣襟,餘光冷瞥袒胸的男人,嘴角微彎。

  秋光摻著夏日殘剩的暖色,襯得諾敏五官分明的臉龐多了幾分柔美。她聽說可汗要殺南國質子,整個人坐立難安,一時顧不得真假便要來救人。

  舒達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見她姿容艷艷,腰間盤纏的飾物正鈴鈴輕響,眉頭輕擰道:「你來做什麼?」

  「我……」諾敏撇撇嘴,似是要掩蓋自己的心虛,撒嬌道,「大汗回來也不來看我,我只能來找你了。」

  「哦?」他看著諾敏臉頰飛紅,輕笑一聲,「我看你確實是欠教訓了。」

  語畢,他一把撈起諾敏,將她扛於肩頭,穩步向王帳走去,留下帳前面色慘白的侍衛跪地抖索半晌。

  「撕拉——」諾敏被擲於矮榻上,衣袍被他順手撕開。她伏在氈毯上,尚未緩過,只覺肌膚一涼,麻枕被塞到小腹之下。

  舒達掣了只支金纏絲柄的小羊皮細鞭,在半空掄了個半圓,抽在她高翹渾圓的臀部。

  「啊!」這一下力道不輕。她皺縮起眉頭,叫出聲的同時以手作擋。舒達冷眼睨著,鞭稍呼呼生風,擊在她細嫩小臂,紅痕立現。

  她疼得縮回手,欲起身逃脫,舒達左手已牢牢按住她腰身,右手落下的鞭子精準地揮在同一處紅痕上。欲破未破的臀肉充盈,在第三鞭落定時迸出血珠。三鞭重疊,疼痛加劇,是對她不識抬舉的懲戒,亦是他的怒火發作前的徵兆。

  「啊唔……不要打了……」諾敏眉眼縮在一處,手腳掙扎著。

  舒達毫不理會,緊接的幾鞭分別抽在她臀上、腿根,連背上亦被塗抹交錯的朱紅。

  在他要揮下第十二鞭時,諾敏喘著氣,不管不顧地側身扯住他錦袖。

  「疼。」她飽滿而圓潤的眼睛,帶著一點有恃無恐的寵愛。

  「疼?」舒達扯過她的頭,「那給你來點舒服的。」

  她紅漲著臉,微啟的朱唇尚未發聲,舒達便將細鞭橫亘於她齒間,於是未發出的聲音變成嗚咽。舒達冷然凝睇,她含著細鞭時,濕漉漉的圓眼竟真與狗一般無二。

  「好好銜著。」

  舒達一如在戰場般兇猛英勇,讓女人起了畏懼。

  「吧嗒」鞭子滑落。她顫抖著鬆了口,斷斷續續、期期哀切道:「可汗,我……我不要了。」

  他眸色陰沉,她啼叫向前爬去,被他一把抓住腳踝,猛一拉回。

  「不要?在我的榻上你有什麼資格說不要?」他拎起她的髮辮,「賤貨,在你飄飄欲仙的時候,想過今日娘嗎?!」

  她驚慌搖著頭,滲出的淚珠碩大透亮。他是因為自己沾染了他的玩物而急怒,還是知道自己生了異心?

  若是前者,尚有一言兩語可分辯;若是後者……

  跪伏著的諾敏被湧出的熱流激出一個長音,癱在了毛絨織毯上,僅剩的半幅魂魄游離,腦中遲鈍地想著應對之策。

  自己一無所有,拿什麼取他性命?抑或是先服軟?她心跳沉沉,被迫仰面直視著他,看發泄後的他眼底滿是猩紅。

  那是一雙沁了殺意的冷澈眼睛。她手指蜷起,餘光瞥到上身完好的男人,以及腰間垂掛的佩刀。她一咬牙伸腿向下踢去,手上試探著去取佩刀。

  男人卻沒有給她任何機會,他握住她腳踝,機警躲過她的攻擊。掌中憑白多出的葫蘆壺口已開,從中鑽出一條三寸銀蛇。銀蛇得了自由,靜嗅須臾,吐著舌信朝著諾敏游去。

  粘滑蛇身仿佛有了靈氣,徑直鑽向溫暖的洞穴,向那叢林深處蜿蜒而去。

  蝕骨蛇。諾敏身子一僵,臉色煞白——此類蛇原為北疆巫覡所馴養,尋氣味無孔不入,乾脆利落殺人於無形。

  舒達嘴角笑容詭譎,他看著身軀僵直的諾敏,開口道:「想知道你額祈葛是怎麼死的嗎?」

  一擊未中,再無翻盤之機。她緊攥雙拳,淚水淒淒自她眼眶流出。她一閉牙關,將吟聲鎖在喉間。

  「就是這把刀。」他眼神掠過她身體,續道,「我用刀親手砍下了他的腦袋,那血啊,直噴到帳頂,淋得到處都是。」

  「背叛我的人,都該死。」沒有憐憫,沒有惋惜。殘忍是他骨子裡與生俱來的天性。正如草原之獵豹,可以立時咬斷你的咽喉,也可以把你抓來慢慢玩弄。

  「可汗……」她猶自不動,四肢微微發顫。恐懼、驚慌、絕望堆上心頭,本能的求生欲迫她向殺父仇人乞憐。

  「你以為自己是為什麼做了我的正妻?」現下的他耐性甚好,悠悠地與她論起舊事。

  她腦中似有絲弦在文火上慢烤,隨時可能斷裂。

  舒達望著紋絲不動的她,淡然道:「可別惹惱了它。這蛇通人性,能把你送上雲端,亦能把你扯到地獄。」

  地獄。額頭沁出的汗滑過臉頰,她嗅到了死亡的氣息。銀蛇忽而狂躁,刺痛襲來,她紅漲的臉龐上一雙淚眼是透骨的悽愴。

  舒達無動於衷地看著反弓身子的她在床上痛吟,如魚離水垂死掙扎。他打開壺口,那蛇得了召喚般,離開穴口乖乖入了葫蘆。他一收葫蘆,將葫蘆掛回蹀躞帶。

  榻上染著紫黑色血跡,她時冷時熱,蜷縮成蝦子狀。本漠然視之的舒達嘴角掛起笑,頗為自得地欣賞著他的傑作。

  諾敏的血氣在流失,她環抱著痙攣的自己——就這麼被他殺死,她不甘心。

  她撐著口氣,抬身攥住舒達的手腕,男人一時不防,未有脫開。

  「舒達,沒有親手殺死你是我無能。我詛咒你來世今生不得好死……」

  從未有人敢當面對他如此不敬。怒火直竄腦門,眼眸好似噴出烈焰。他伸出左手反扭她腕,她慘叫一聲,腕骨應聲而斷。繼而他布繭的右手死死扼住她咽喉。諾敏驟然跌落,腦袋砸在枕上。

  「賤人!是教你死得太輕鬆了些。」那手上帶著十足十的戾氣,她說不出話,目眥欲裂。

  瀕死那刻,她忽地憶起初次與她偷歡的馬奴。

  他說,公主我定會成為草原的巴特爾來娶你。

  她未發一言,翌日馬奴被杖死。聽得他死前還喚起自己,驕傲任性的她也未有去看一眼。

  她是支佤族尊貴的小公主,那時的她想要世間最好的來相配。

  最後一縷光於她眼中收束,她似鳥展羽翼輕盈飛起。

  差一點點,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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