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六
2024-06-10 01:11:08
作者: 奶蓋暴擊
微生淮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問。
「你要不要去見一眼祖母?她最近身子越來越不爽利了,我怕……」
「雖說現在還好生養著,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你這次去……」微生淮嘆了口氣,「我私心裡想著,趁著現在,你去與祖母見過面,以後的事兒就以後再說。」
白芷怔了怔,低垂眼眸,欲言又止。
「我不想這樣灰頭土臉的見祖母……」
她他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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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如是醒著就算了,若是睡了今夜讓我悄悄去見一次吧。」
在她心裡,自己終究是個叛徒,與其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去,不如等以後,有了正兒八經的名分之後再見。
微生淮沉默著點點頭。
畢竟煙柳與白芷兩人是偷偷回來的,明面上她倆可都是病著,一個送回老家去,一個在郊外的莊子上養著,總是不方便見人的。
夜色已經深了,微生府內的燈火次第熄滅,映照出斑駁的樹影。白芷身著素淨的衣裳,小心翼翼地跟在管家後頭,行走在迴廊上,她腳步輕盈,生怕驚擾了府中的寧靜。
微風拂過,帶來一絲涼意,白芷輕輕拉了拉衣襟,目光卻堅定地望向前方。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祖母的寢殿,那個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寢殿的門。殿內一片昏暗,只有床頭的燈火發出微弱的光芒。白芷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只見祖母安靜地躺在那裡,臉色蒼白,呼吸輕弱。
心裡一陣刺痛,說不上是難過還是不甘心。
白芷就這樣坐在床頭,安靜的守候了半夜,直到天快亮的時候,外頭的管家輕輕敲了敲門,她才依依不捨的起身。
這一夜想了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
等白芷關上了門,老夫人卻緩緩睜開了眼睛,床榻邊上還有餘溫。
老夫人的眼眶漸漸發紅,借著月光瞧著那微微凹陷的地方,卻許久未曾開口。
月光透過半掩的窗欞,灑在老夫人的床榻上,斑駁的光影映照出她蒼老而沉靜的面容。
她緩緩坐起身,雙手輕輕摩挲著被褥,那裡還殘留著白芷的餘溫。老夫人的眼眸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似是感慨,似是欣慰,又似是深深的思念。
她輕輕嘆了口氣,目光望向窗外那輪明亮的月亮,仿佛看到了曾經與白芷共度的那些歡樂時光。那些畫面在她的腦海中一一浮現,如同昨日之事般清晰。
她記得白芷小時候的調皮搗蛋,也記得她長大後的懂事體貼。每一個細節都如同珍珠般鑲嵌在她的記憶深處,閃耀著溫暖的光芒。
且不說管家老先生又是怎樣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微生淮亦是守到了天亮,才等到了想見的人。
窗戶被人扣開,微生淮手中的書卷被驚的撇在了一旁,他半點困意都沒有,一雙眼睛瞪得極大,看著那翩然落地的身影,嘴角卻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你回來了。」
那身影纖瘦,穿著一身夜行衣,頭髮高高束起,十分幹練。
微生淮只覺得她瘦的過了分,等她轉頭回來的時候,更是心疼不已。
「怎麼瘦成這樣?」
煙柳眨了眨眼睛,有些莫名。
「我這一趟出去,還胖了些呢……」
微生淮只當是沒聽見,對於胖瘦,他有自己的理解。
「在外頭吃不好喝不好的,不如在家裡待著舒服。」
「我這趟出去,倒是發現不少事情。」
煙柳努力忍著面上的羞澀,只當是沒聽見。
「我這一路上,去了許多地方,為了不讓追兵發現,我儘量避開了大路,倒是路過不少小村小戶……這些在地圖上不顯山不顯水的小地方,各種欺壓侮辱之事不在少數。」
微生淮垂眸:「抱歉,是我沒有找到你……」
「……是我自己避開人群的。且這些地方大都是丞相一派所治之下,這還算得上是富庶之地,想來那些貧困地方的平民百姓,只會是更加困難。」
煙柳輕聲開口,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沉重,仿佛被那些所見所聞所影響。
月光下,她的面容更顯清瘦,那雙明亮的眼眸卻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她站在微生淮的面前,雙手緊握成拳,似乎在努力克制著內心的情緒。
「如此一來,我只怕日積月累之後百姓不平,社稷不安。所以,我匆匆趕了回來。」
「我如今也被困在京中,我本以為他們會對我動手,可他們只怕是有所顧忌,因此一直隱忍。若是早知如此,我必然不會送你走,讓你平白無故受苦。」
……
煙柳沉默良久,嘆了口氣。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微生淮點了點頭:「在聽。」
「那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下次若是還有這樣的事情,我必然親自送你離開,把你安置好了,我再回來,必然不會再讓你經歷一次這一回的遭遇。」
月光透過樹梢,斑駁地灑在微生淮和煙柳的身上,為他們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輝。微生淮的眼神中滿是認真與堅定,他緊緊盯著煙柳,仿佛要將她深深印入心底。
煙柳看著微生淮那認真的模樣,心中的無奈漸漸化為了溫暖。她輕輕嘆了口氣,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伸出手指在微生淮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
「你啊,總是這麼認真。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決定。這次的事情,雖然辛苦,但也讓我看到了許多平時看不到的東西。我並不後悔,也沒有怪你的意思。」
微生淮輕輕搖了搖頭。
「是我做決定太草率了,要是我能提前設想好這一路的危險,確定好他們的目標,你就不會經歷這一切。」
這一切指的不僅僅是送煙柳走,還包括她意外失蹤,包括她自己努力逃脫。他知道煙柳有本事,但不妨礙他覺得自己沒有盡力保護。
「要是還有下次的話,我會保護好你的。」
這句承諾不僅僅是一句簡單的,空口無憑的話,而是他發自內心的宣誓。
「放心吧,不會有下次了……」
煙柳頓了頓,目光落下,復又抬起來直視著微生淮。
「有一件事,我一直猶豫要不要告訴你。現在想想,恐怕告訴你是最合適不過的。」
「什麼事?」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出身一個極小的村落,永安村。當年不知怎麼一場意外,整個村子連同附近的鎮子都不見了。」
微生淮靜靜地聽著煙柳的話,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他隱隱約約覺得,煙柳會說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這件事情牽扯極大,或許連煙柳也被牽扯在其中,這讓他不禁有些緊張起來。
煙柳的眼眸中閃爍著點點光芒,她望著微生淮,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她的聲音低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深處擠出來的。
「永安村……一夜之間煙消雲散,沒有人知道那麼多村民去了哪裡,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是因為什麼……」
「這一趟回去,我發現了許多……如果要扳倒丞相,或許,你會想知道的。」
微生淮卻突然開口,打斷了她:「這件事情跟你有關嗎?你會被牽扯到其中嗎?」
他認真地問道。
比起扳不扳得倒丞相,他更在意的是煙柳。如果煙柳的辦法能夠扳倒丞相,可代價是付出煙柳的話,他寧可另找別的方法。
「與我……或許牽連不大。」
煙柳不忍再看他,她又怎麼能說的出口自己的身世?微生淮與丞相勢不兩立,而她身上也背負著丞相犯下的血海深仇,畢竟當年永安村的事情,歸根結底要怪也只能怪她。
微生淮的臉色凝重,他的雙眼緊緊地盯著煙柳,似乎在努力探尋她內心的想法。
煙柳低垂著眼眸,不敢與微生淮對視。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似乎在試圖平復內心的波瀾。她深知自己背負的秘密太過沉重,一旦說出來,或許會給微生淮帶來無法預料的麻煩。
微生淮靜靜地凝視著煙柳,試圖從她的眼中讀出更多的信息。而煙柳則緊咬著下唇,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似乎在下定某種決心。
微生淮怎麼又看不出來她並不願意說?
於是扭開頭:「我會另找辦法的。」
「不……」煙柳抬頭直視著他,「這麼些年,若是能抓到他的把柄,你早就容忍不下他了,不是嗎?皇帝把你扶持起來,不也是忌憚著丞相嗎?他如今手眼通天,權勢過大,本就不應該。若是我能幫你們剷除他,也是我的一份……」
一份贖罪。
煙柳說不下去。
微生淮見她心意已決,又問:「那你不妨告訴我,你這樣信誓旦旦能夠扳倒丞相,到底是什麼事?」
兩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長長的,仿佛要將這深夜的寧靜撕裂。
煙柳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勇氣和決心都吸入體內。她抬起頭,直視著微生淮的眼睛,聲音雖然輕卻充滿了力量:「永安村……並非無緣無故消失。我找到了當年的一些線索,那些村民的失蹤牽扯極大,必然不是簡單就能辦得成的,必然有朝中的人幫助……」
「我有幸翻閱過管轄永安村的縣衙公簿,早在永安村出事之前,永安村相關的文件就已經被毀掉。原先的縣令如今已經不知所蹤,現在的縣令也是在此事發生後不久,才被提拔上來。衙役里不少人說,現在的縣令與當年的事情有關。若是能夠深入挖掘,必定能夠揭露他的罪行。」
微生淮的眉頭緊鎖,仿佛承載了無盡的憂慮。他的目光落在煙柳身上,帶著幾分不舍與關切。
「那裡畢竟是你的家鄉,若是去調查,會不會對你不利?」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透露出對煙柳的深深擔憂。
煙柳聞言,心中湧上一股暖流。她抬頭望向微生淮,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不會的。」她輕輕搖頭,聲音溫柔而堅定,「永安村的事情,我早已放下。而且,若真的能夠揭露真相,為村民們討回公道,也是我應該做的。」
當然不會不利,若是真的全部都調查出來,她不就是丞相的女兒了嗎?那樣尊貴的出身,整個京城,只怕沒幾個能比得過了。
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苦笑,她還想說什麼,卻聽微生淮開口。
「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過的一點都不好。貴妃想給我賜婚,讓我娶四公主,加入三皇子一派。」
煙柳愣了愣,想要追問,卻又恍惚間發覺自己的身份已經不配問出這句話了。
如果她是真正的煙柳,哪怕是一個一無所知的孤女,她都要問出這句話來。可偏偏她是丞相的女兒,還是導致永安村消失的真正引子,她背後是許多人命,沒有資格站在正義一方。
於是只是沉默。
微生淮卻繼續開口解釋。
「可是季寧進宮了,短時間內,皇帝不會讓我娶四公主的,季寧會阻攔他的。」
季寧進宮了?不對,娶四公主?
煙柳的大腦有些許卡殼。
夜色中,煙柳的身形似乎更加瘦弱了,她站在那裡,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
微生淮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他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與煙柳的距離,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煙柳,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你被這些事情牽扯進去。我會保護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情。」
煙柳抬起頭,對上微生淮的目光。她眼中的迷茫和痛苦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些許的安撫。她微微點頭,卻沒有說話。她知道,自己不能成為微生淮的拖累,她必須堅強,必須面對自己的過去。
微生淮只是安安靜靜的看著她,過了很久,突然一笑。
「你應該還有秘密沒有告訴我,沒關係,我也有,等到什麼時候解決了丞相的事情,咱們就互相坦白,怎麼樣?」
不等煙柳回答,他繼續說下去,不讓她說出拒絕的話來。
「你說的事情,我會去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