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五
2024-06-10 01:10:47
作者: 奶蓋暴擊
賞菊宴上,眾人言笑晏晏,觥籌交錯。
四公主百無聊賴,她正坐於宴中主位,華服熠熠,金飾閃爍,面含淺笑,與周圍的貴婦們談笑風生。目光卻時不時不著痕跡地瞥向角落中的季寧,帶著幾分好奇與探究。
這女子倒是有趣,剛才被折枝幫了一把,得了幸運面見自己。這麼短短一會兒,就好像變了一個一樣。
季寧原本一身珠光寶氣,此刻卻顯得樸素淡雅。
四公主還記得,折枝告訴她季寧臨走之前做了什麼。
「拜託折枝姑娘,幫我找個地方,我卸下這滿頭珠釵。」
「季姑娘這是……」
折枝愣了愣,有些遲疑地開口。季寧只是笑笑,臉上閃過一絲抱歉。
「這滿頭珠釵實在是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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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寧沒多說,折枝卻明白她的意思,體諒地點點頭,替她找了個地方拆了那一頭寶石。
她站在一處幽靜的角落,雙手輕撫著髮髻,一絲絲地卸下那些沉重的珠釵。每取下一件,她的面容便似乎輕鬆一分,眼中的光芒也愈發清亮。
折枝不知道她為何那樣重重鬆了一口氣,只是覺得有些不對。
季寧的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麼從容不迫,仿佛她生來就應當如此,不受世俗束縛,自在如風。
收拾好拆下的珠釵,季寧便辭別。
折枝只是記下這幾分不對勁,還未來得及告知四公主,宴席便開始了。
四公主微微傾身,對旁邊的貴婦低語幾句,便優雅地站起身來,朝著季寧的方向走去。她的步伐不緊不慢,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威嚴。眾人紛紛側目,好奇地猜測著這位尊貴公主的目的。
季寧感覺到四周氣氛的變化,抬頭便看到了四公主那深邃的眼眸。她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行了個禮。四公主定定地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讚賞,隨後輕聲開口:「季姑娘,你很有趣。」
季寧歪了歪頭,面上一片懵懂,仿佛什麼都不知道的幼童。
四公主只是微微一笑。
她並不知道季寧什麼時候改換了裝扮,不但去掉了滿頭珠翠,連臉頰之上粉嫩的腮紅與鮮艷蔻丹都淡了不少。原先像是個過時的土包子,現在卻有了幾分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之氣。
這女子……有些奇怪啊?
她來參加這場宴會,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思?到底是有何計劃打算?她……是為了微生淮來的嗎?
剛剛的敲打對她不起作用?
四公主還想再說什麼,門外卻傳來了太監的高唱。
「皇上駕到——」
「貴妃駕到——」
隨著太監的高唱聲落下,宴會的大門緩緩打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那是皇帝,他身穿龍袍,頭戴玉冠,行止間透露出一種威嚴和莊重。
他身後,緊跟著一位身著華麗宮裝的女子,那是貴妃,她眉眼如畫,雖然年歲不在,但也能看出媚眼流轉間的動人風情。
皇帝的目光在宴會上掃過,最終停留在了四公主的身上。他微微點頭,示意四公主做得很好。四公主心中一松,知道自己的表現得到了皇帝的認可。她側身讓出位置,讓皇帝和貴妃入座。
可眾人只覺得驚訝,因為皇帝的臉上,居然帶著鎏金製成的華貴面具。
皇帝為何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難不成,皇帝一直都是替身,真正的皇帝早就已經——
眾人面色各異,卻沒有人敢做那出頭鳥,只跪地乖乖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
卻是皇帝的聲音,面具之下的人,當真是皇帝。
眾人起身,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落在了皇帝那鎏金面具之上。那面具雕工精細,華貴非凡,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卻遮擋了皇帝的真實面容。皇帝端坐於主位之上,雖未露真容,但那股與生俱來的威嚴與氣勢卻讓人不敢直視。
四公主站在一旁,心中也是驚訝不已。她雖然早知道皇帝平日會戴上面具出席各處,但真正看到時,還是感到一陣莫名的壓迫感。她偷偷觀察著周圍人的反應,只見他們或好奇、或猜測、或敬畏,卻無人敢出言詢問。
皇帝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終定格在了季寧的身上。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探究與好奇,似乎對這位突然出現的女子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季寧感受到那目光的注視,心中一緊,卻努力保持著面上的平靜與淡定。
好在那視線轉瞬即逝,並未引起許多人的注意。甚至連一直暗暗盯著季寧的四公主都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的。
季寧暗暗鬆了口氣,心頭卻一陣失落。雖然早已經猜到自己或許並不會引起皇上的注意,但真到了被無視的時候,心裡卻還是一陣的低落。她低了眼眸,悄悄給自己加油打氣。
不過是一次照面,沒注意到也算不了什麼。今天穿的也過時,皇上沒有發現,那也正好,讓自己有下次機會,給皇帝留下一個更好的印象。
眾人剛剛落座,又有太監進來稟報,說是微生淮到了。
這一下,剛剛落座的眾人表情更是詭異起來。
這傢伙不是前兩天還在被禁足嗎?怎麼今天又跳了出來?是皇帝放過他了,還是說……
心裡頭拿捏不准,大家就紛紛又將視線投到了皇帝身上,皇帝的表情被面具遮掩,根本看不清楚。卻只見他輕輕抬手招了招,讓太監把人請進來。
「臣微生淮見過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這些天聽說你沒怎麼出門,在家裡快要憋壞了吧。你還年輕,平日裡要像朕的那些孩兒們一樣,多出門逛逛,曬曬太陽,身體才會好。」
皇帝的聲音聽起來和顏悅色,仿佛是在對自己最欣賞的後輩說話一樣,可眾人還是沒有忘記,那日皇帝在朝堂之上駁斥微生淮,讓他回家反省時,那色厲內荏的模樣。
微生淮只當是中間的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沒有發生一樣,一如既往向皇上行禮。
「謝皇上垂愛。」
皇帝點點頭,揮手讓人下去。
立刻有識相的太監領著,坐到了眾人之前。
微生淮畢竟身懷爵位,他的位置更近更前一些,眾人也不會說什麼閒話。
既然是賞菊宴,那麼自然是要有菊花的。
貴妃來了,這場宴會的真正主人一到,就該開宴了。只見貴妃一招手,就有源源不斷的奴僕端著花盆魚貫而入,擺滿大廳中央。
隨著貴妃的到來,原本就熱鬧非凡的宴會瞬間達到了高潮。大廳中央的空地,在奴僕們的忙碌下,很快被各式各樣的菊花盆栽裝點得五彩斑斕,香氣四溢。菊花們競相開放,黃的、白的、紫的,宛如一幅生動的秋日畫卷。
貴妃優雅地走到主位旁,輕輕一笑,那笑容中似乎藏著萬千風情。她輕輕揮手,示意奴僕們退下,然後轉向皇帝,聲音溫柔而甜美:「陛下,菊花已備,宴會可以開始了。」
皇帝微微點頭,目光在菊花叢中掃過,最後停留在貴妃的臉上,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他站起身,聲音洪亮:「好,那就開宴吧。」
隨著皇帝一聲令下,宴會氣氛瞬間被點燃。舞姬們如同輕盈的蝴蝶,翩翩起舞,她們身上的舞衣繡滿了菊花圖案,與大廳中的菊花盆栽相互映襯,猶如置身於一片花海之中。優美的樂曲在空氣中流淌,與舞姬們的舞姿相得益彰,令人陶醉。
無人注意到,宴會開始沒多久,季寧就離開了座位。
微生淮飲酒的動作微微一頓,看著那遠去的身影,只覺得有些頭疼。
看來這個也不是個安分的。
季寧卻並不知道微生淮的想法。她穿過人群,繞過菊花叢,來到了庭院的一角。這裡相對安靜,只有微風拂過菊花叢,帶來陣陣清香。季寧站在一棵樹下,抬頭望向天空,眼中閃過一絲迷茫與沉思。
她的心中充滿了疑惑與不安,這場宴會雖然熱鬧,卻似乎與她無關。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融入這裡,對於她來說,這裡是個陌生的世界。她既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微生淮。
「花開花落終有時。」
輕輕嘆了口氣,看著面前的菊花,也只覺得無聊寂寥。季寧嘆了口氣,卻聽見身後一個男聲傳來。
「哦?菊花開的正好,你卻在感慨落花?真是個有趣的小姑娘。」
鎏金面具,衣服上繡著五爪金龍,來者正是皇帝。
他站在季寧身後,負手而立,語氣中帶著幾分玩味。季寧一驚,連忙轉身行禮,心中卻暗自懊惱,自己怎麼如此不小心,竟然沒發現人跟到了這裡。
皇帝看著她慌張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緩步走上前,伸手摘下一朵盛開的菊花,遞到季寧面前。
「我……臣、臣女見過陛下!」
季寧瞬間臉漲得通紅,慌亂之下不知該作何舉止,連皇帝遞過來的花也不敢接,只雙手緊緊絞著衣角,低垂著頭不敢看皇帝。
皇帝見她這副模樣,心中不覺好笑,他放下手中的菊花,走上前來,抬手輕輕拍了拍季寧的肩膀。
「不用那麼拘束,我只是好奇,你為何那麼多愁怨。一個小丫頭,模樣也嬌俏,怎麼哀怨如此啊?」
皇帝的聲音溫和而低沉,像是春日的暖風拂過心田,讓季寧緊張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些。她偷偷抬頭,只見皇帝正微笑著看著自己,那鎏金面具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卻掩不住他眼中的溫和與好奇。
「臣女、臣女……」
季寧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皇帝也只是一笑,並不介意。
他微微側頭,目光落在季寧身上,那身衣裙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明媚,裙擺上的刺繡栩栩如生,仿佛與周圍的菊花融為一體。
皇帝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你今日打扮極美,身上這身衣服花樣倒是襯你,與那些濃妝艷抹的庸脂俗粉完全不同。」
說著,他抬手摘下一朵開得正艷的菊花,輕輕插在季寧的髮髻上,又後退兩步,仔細打量了一番,才滿意地點點頭:「嗯,這樣更好看。」
「自信一些,說不定能找到個不錯的郎君呢。」
「臣女並不願嫁人!」
季寧連忙道。
「哦?」皇帝挑了挑眉,有些戲謔。
「為何不願意嫁人呢?」
季寧的臉頰像是被晚霞染過一般,紅得透徹。她雙手絞著衣角,聲音細如蚊鳴:「臣女、臣女覺得,嫁人便不能如現在這般自由了,臣女、臣女不想被拘束……」
皇帝看著季寧這幅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戲謔。他輕輕搖了搖頭,故作嚴肅地說道:「你這小丫頭,倒是有些想法。不過,女子終究是要嫁人的,難道你想一輩子待在家中,不問世事?」
季寧抬起頭,迎上皇帝的目光,眼中閃過一絲堅定:「若並非意中人求取,臣女願意終身不嫁。」
皇帝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瞭然。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季寧的肩膀,語氣中滿是溫和:「你這丫頭,倒是有些志氣,真是可愛啊。」
心中的期待瞬間蓬勃而出,皇帝這是、這是什麼意思?
季寧說不清楚是驚喜更多還是慶幸更多,至少這一刻,她由衷地感謝洛陽王府與四公主。
她含羞帶怯地望向皇帝,正要張嘴說些什麼,表達她的心意,就見皇帝緩緩轉身。
「行了,外頭風大日頭大,快回去吧。」
說完,就揚長而去,只留下季寧心中澎湃未平,卻好像被潑了一身冷水一樣,渾身冰涼。
季寧愣在原地,心頭的喜悅仿佛被一盆冷水澆滅,整個人都有些失魂落魄。她呆呆地望著皇帝離去的背影,眼中的光彩逐漸暗淡下來。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她身上,卻似乎無法驅散她心中的寒意。她的雙手緊緊握著衣角,仿佛想要抓住那即將消逝的溫暖。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季寧的耳邊仿佛還能聽到皇帝剛剛說的話,但那些話語卻變得如此遙遠,如此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