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七

  「香藥是無辜的，她並不知道我做了什麼，只是聽從我的命令辦事而已。你們……就不要怪她了，好嗎？」

  白芷說話的語氣已經帶著幾分祈求，香藥眼神中還有些迷茫，但敏銳的知道，白芷恐怕犯下什麼錯了，猛地跪倒在地，磕頭祈求煙柳原諒白芷。

  「側妃娘娘，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自小在老婦人身邊長大，有許多事情並不清楚，多少會有錯誤，還望側妃娘娘原諒。」

  她磕頭不止，心中一片難過。

  當初，大家都以為白芷會是板上釘釘的王妃，因此哪有不順著白芷的心意的？她的地位仿佛已經板上釘釘，無可動搖。

  那時，無論是外頭的女婢還是府中的侍女，都對白芷畢恭畢敬，生怕得罪了這位未來的王妃。

  香藥作為白芷的貼身侍女，更是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榮耀和待遇。她隨著白芷出入各種場合，無論是宮中的宴會還是府中的聚會，都成為了眾人羨慕的對象。

  

  在香藥心中，白芷不僅僅是她的主子，更是她的親姐妹，她全心全意地依賴和信任著白芷。

  若是白芷有什麼需要，香藥毫不猶豫地為她付出，甚至不惜冒險。因為在香藥看來，白芷的未來就是她的未來，白芷的榮耀就是她的榮耀。

  可沒想到一朝冒出來個煙柳，不但成了側妃，連微生淮的心都放在她身上。白芷沒了依靠，即使不表現出來，但香藥也知道，自己主子心裡總是不安的。

  她作為貼身丫鬟，怎麼會不心疼呢？

  只是沒想到，如今自家主子卻落魄至此，甚至要對著煙柳卑躬屈膝。她心中一片淒涼，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這架勢，恐怕不能善了。只盼著煙柳能看著從前與白芷的情分，能稍稍放過。

  煙柳靜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香藥，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恐怕香藥是誤會了什麼，只是沒關係，誤會自己也總比知道了真相，發現自己一腔真心錯付了要好的多。

  「香藥，你先走吧，去看看老夫人那裡是不是收拾好了」

  白芷嘆了口氣，不想讓香藥留在這裡，聽見自己說出那些事情。

  香藥猶豫片刻，才答應下來。她以為是白芷接著這個機會讓自己偷偷跑出去找老夫人幫忙，因此即使一步三回頭，也匆匆地去了。

  白芷看著香藥離開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她知道，一旦香藥知道了真相，恐怕會比自己還要難過。可是，她不能讓香藥繼續留在這裡，她必須保護她，即使這意味著讓她暫時離開。

  白芷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來面對煙柳。她的眼神堅定而坦然，仿佛已經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勇往直前。

  「煙柳，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疑問，我也知道自己做錯了很多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解釋清楚一切。」

  白芷的聲音堅定而誠懇，她的眼神中充滿了請求和期待。

  煙柳沉默著點點頭，白芷這才緩緩開口。她的聲音低沉而帶著幾分顫抖，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煙柳，說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告訴我，你當初是不是真心想要和我做朋友的？」

  白芷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和不安，她緊緊地盯著煙柳，生怕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煙柳沒有立即回答，她的眼神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她想起當初與白芷相識的情景，那時的白芷溫婉可人，善良大方，即使自己出身卑微，她也沒有半點看不起的意思。甚至主動說明了與微生淮之間的兄妹之情，讓老夫人願意接納自己。

  這份情誼，自然是真的。

  煙柳緩緩點頭。見狀，白芷終於笑了起來。

  這兩天白芷過得不好，臉色發白，可現在笑起來卻依舊很美。那是一種經歷了風雨後的堅韌和溫柔，如同初升的陽光透過雲層，照亮了整個世界。

  她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幾分顫抖，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她的聲音仿佛有一種魔力，讓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下來，只有她的聲音在迴蕩。

  「那時，我還是個不知世事的小女孩，家族繁榮昌盛，我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每天，我只需要吃好穿好，考慮自己每日穿什麼衣服就好，其餘的事情我從來都不用費心多慮。那時，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永遠持續下去。」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仿佛在回憶那段塵封的往事。她微微閉上眼睛，仿佛能夠穿越時光的隧道，回到那個無憂無慮的過去。

  「我那時年紀尚小，對於家族的事務一無所知。那時並不知道，那些繁華的背後，其實隱藏著深深的危機。」

  白芷說到這裡，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煙柳靜靜地聽著，她能感受到白芷內心的波動，但她沒有打斷她，只是默默地陪伴在她身邊。

  白芷的聲音顫抖著，仿佛每一次回憶都讓她心痛不已。她的眼中閃爍著淚花，但她強忍著沒有讓它們落下來。

  「那年，母親把我接到了王府，說是讓我體驗一下不同的生活。那時，我還不知道，這將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轉折點。」

  白芷說到這裡，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那段痛苦的記憶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她抬頭看向煙柳，眼中充滿了哀求和期待。

  「煙柳，你知道嗎？那時候，我母親與老夫人是姑侄關係，因此老夫人對我也很是憐惜。她教我讀書寫字，還讓我學習女紅。那些日子，我過得既充實又快樂。」

  白芷的眼神有些迷離，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驚心動魄的時刻。她繼續說道：「那天，天空陰沉沉的，仿佛預示著什麼。突然出現了一群官兵，他們要強行帶走我。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我家裡出了事情。我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助，不知道自己將面臨怎樣的命運。」

  「滿門抄斬，那可不是小罪啊……但我沒想到，老夫人保下了我。那群官兵並沒有帶走我，是老夫人出了面。那晚，她連夜進了宮，第二天，守在王府門口的官兵撤走了。連帶著一起被撤走的，是老夫人身上屬於王妃的一品誥命。」

  白芷那時候年紀還小，不知道老夫人是做出了多大的犧牲，但如今的她卻清楚明白，老夫人是付出了多少換來了自己的命。

  也許在皇宮的深處，老夫人跪在皇帝面前，請求他放過白芷。她的聲音聲聲泣血，充滿了卑微的懇求。她訴說著白芷的無辜和可憐，請求皇帝給她一個生存的機會。

  老夫人犧牲了自己的榮譽，只為換回白芷的一條命。這個決定對於她來說，無疑是巨大的犧牲。但她沒有猶豫，沒有退縮，因為她知道，白芷是她侄女唯一的血脈，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向死亡。

  也許老夫人早就知道，那是她最後一次身穿誥命禮服，她卻還是願意身披華服，頭戴鳳冠，獨自走進了皇宮。她的身影在月色中顯得如此堅定而孤獨，仿佛一位英勇的戰士，為了守護自己的家人而奮戰。

  煙柳安靜地聽著，到了這時候，終於發出了疑問：「既然如你所說，老夫人對你這樣恩重如山，你為什麼要出賣洛陽王府，與外面的人聯手？」

  白芷抬眸，眼神里滿是痛苦不堪。

  「因為當初告發我母家的，就是洛陽王，老夫人的親生兒子。」

  煙柳的心猛地一沉，她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著白芷，眼中充滿了不解和疑惑。

  「白芷，你】你說的是真的嗎？老夫人怎麼可能是……」

  煙柳的聲音顫抖著，卻突然理解了為什麼白芷會恨洛陽王府，也為什麼會不願意嫁給微生淮。

  白芷默默地點了點頭，她的眼中閃爍著淚光。

  「我知道這很難讓人相信，但這是我親眼所見。當年告發我母家的，正是洛陽王。而老夫人，她是我的姑母，也是洛陽王的母親。她為了保護我，犧牲了自己的榮譽和地位。但我卻無法原諒她，因為她的兒子，毀了我整個家族。」

  煙柳沉默，仿佛在消化著白芷所說的每一個字。過了許久，她才緩緩開口，聲音有些顫抖，卻已經好了很多：「芷兒，這些都是……老夫人告訴你的嗎？」

  白芷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老夫人怎麼可能告訴我這種沉重往事呢？她是為了保護我，才選擇了犧牲。這些事情，是我後來自己查出來的。」

  煙柳的眉頭緊鎖，她不解地問道：「那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怎麼敢說是親眼所見？」

  白芷閉上了眼睛，仿佛在回憶著那段痛苦的記憶。她緩緩說道：「那年我十二歲，已經懂得了很多事情。我……無意中發現了一封密信，信上寫著洛陽王的名字。我好奇之下，偷偷打開了那封信。信中的內容讓我震驚不已，我才知道，我抄家的真相。」

  煙柳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她並不相信白芷會無緣無故地找到這樣的密信。

  在她看來，這封信的出現太過巧合，仿佛有人在背後操縱一切。她輕輕握住白芷的手，聲音溫柔而堅定：「芷兒，告訴我，這封信到底是在哪裡找到的？」

  白芷的眼淚無聲地滑落，她終於落淚，卻擰過頭不肯說，最後被逼問急了，便說只當是自己找到的。

  煙柳明白，這信恐怕是有人給了她，故意讓白芷知道的。

  這樣看來，這信的真假還有待商榷。

  煙柳輕聲問道：「芷兒，那你後來都做了些什麼？」

  白芷的眼神變得無措，她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十二歲的女孩，懷揣著對家族血仇的恨意和對未來的迷惘，一日一日地熬著。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自從我知道了當初洛陽王對我家的所作所為後，我日夜期盼著能有機會能報復……可老夫人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讓我漸漸動搖，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應該放下仇恨，過上平淡的生活。」

  她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和掙扎。

  過了很久，白芷繼續說道。

  「後來，他告訴我只要按照他的指示行事，就能讓洛陽王府付出應有的代價。我猶豫了很久，但最終還是答應了他。他告訴我，要先把老陳安排好，讓他成為我的眼線，時刻關注府中的動態。於是，我找到了老陳，我並沒有把什麼都告訴了他。只是把他調到了後院，讓他負責車馬出行，後來再介紹他給你認識。只是我沒想到他料事如神，居然能知道你會進王府。」

  白芷並沒有發現自己一些不小心說漏了嘴，但煙柳卻已經明白，白芷口中的這個他，恐怕就是把密信交給白芷的人。

  看來這個人……應該也與晏玉有些關係。

  「後來，他時不時的來。府中大大小小的情況也是那個時候都說了出去。我與他的聯繫從未斷過，包括前些日子……」

  白芷輕輕嘆了口氣，仿佛在後悔。

  「不過，後來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尤其是這幾日，我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連門兒都沒出過。我沒想到……竟然會讓老夫人受這樣的苦。」

  「其實這些年我也迷茫過，老王爺已經去世很多年了，我父親當年終究也是有錯的，我恨來恨去，不過是因為沒有人陪伴，沒有人體貼我。可我卻被恨意蒙住了雙眼，忘了老夫人。」

  「如今我倒是後悔了，但我自己心裡也清楚的明白，我做了這麼多錯事，終究會被抓到，我沒想到會這麼快，沒想到就是今天。」

  白芷沉沉的嘆了口氣，抬頭望了望天天空。陽光正好，曙光照亮大地。

  「替我去跟老夫人磕個頭，行嗎？算是這些年我對不起她，算是我對不起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