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

  煙柳輕輕戳破紙質窗戶，透過窗子去看，屋裡竟然空無一人。

  老李他們竟然不在這屋裡？

  守衛關好了門，小心翼翼的把屍體挪開，藏到一個不起眼的地方，這才跟過來。

  看煙柳似乎表情不好，不由有些奇怪，但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他握緊手中長刀，目光如炬，緊緊盯著那堂屋的大門。

  只等著煙柳一聲令下，他便長刀直入，把裡頭藏著的賊人殺個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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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不對，屋裡沒有人。」

  煙柳凝神思索片刻，轉頭看向空蕩蕩院子裡唯一的建築物——那口枯井。

  那侍衛乍一聽，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扭頭。就見煙柳已經自顧自的走到枯井旁，探頭往下看。

  他有些不相信，在煙柳與正屋之間猶豫了片刻，還是墊著腳慢慢挪到了正屋旁，悄悄撬開一道門縫。

  這門看著比大門那個要乾淨結實的多，可沒想到只是開了一個小縫，便如同不堪重負一樣發出「吱呀」一聲，嚇了他一跳。

  既然有了動靜，他也顧不上許多，直接推門而入。果不其然，正如煙柳所說，屋裡一個人都沒有。

  那侍衛訕訕地退了出來。他在屋裡翻找了一遍，卻發現這屋裡不知道已經多少年沒進過人了。無論是桌子上，地上，還是哪裡，都落了一層厚厚的灰。

  知道自己比不上煙柳敏銳，他轉頭就趕到枯井旁，學著煙柳的樣子探頭往下看。

  井底一片漆黑，這月色朦朧，卻照不到井底，這樣探頭看著，莫名叫人有些膽戰心驚。

  「下頭沒有水，這是個枯井。」

  煙柳緩緩開口，剛剛那侍衛不信邪，去探查正屋的時候，她順手從地上摸出來個石子，掂了掂重量，然後往下一扔，沒過幾秒就聽見「噠噠」兩聲，是那石子落了地。

  根據這落地的時長粗略估計了一下，這口井大概能有四五米，倒不是很深。

  「咱們下去。」

  既然是旱井，這院子裡還沒有別的去處，那麼老李他們應該就是下了旱井。

  侍衛自然沒有說不的權利，他跟在煙柳身旁，本來想說要不然自己身強力壯，又是男子，不如由自己先下去。可話沒出口，煙柳就已經探身入井。

  「是內鑿的，小心一點。」

  井周圍什麼都沒有，連這個院子都是乾乾淨淨的，沒有能下井的東西，那麼只能是在井內鑿了落腳點。確認了這一點，煙柳便直接下了井。

  她自然是不怕的，只是井中漆黑無光，有些看不清罷了。

  煙柳控制下降的速度，等到腳踏實地，也不過才半炷香。

  正如她猜測的那樣，等到了井底，眼前的一切與在井口所看到的完全不同。

  井底是一片空地，借著井口投下來的月光，只見不遠處有一條極窄的通道。那通道口點著一支蠟燭，若是在上方看這微小的火光自然不會引起注意。

  那侍衛手腳也快，很快就落了下來。

  煙柳順著通道前行，大約拐了兩個彎，她終於停下了腳步。

  前方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其中一個非常耳熟，正是那個矮個子男人老李。

  「……真的？」

  老李的語氣中夾雜著半信半疑。

  他們似乎已經聊了很久，煙柳初來乍到，只聽了後半節，暫時還沒摸透他們的計劃。

  「可是這不是你說的嗎？現在我們已經找到梳子，這交易就應該完成了呀。」

  「你還不明白嗎？是你們老大沒有告訴你，他隱瞞了一半，所以你就算找了十把梳子，我也不能把報酬給你。」

  另外一個聲音竟然同樣十分耳熟。

  煙柳臉色有些難看。

  真沒想到，居然在這兒遇見了廖明。更沒想到的是，這傢伙頂著那麼多身份在微生淮身邊，居然還干出這種噁心人的事情。

  但此時此刻，跳出去指責人是行不通的，她強壓下心中的怒火，繼續聽下去。

  「可是我們上哪兒找那什麼玉佩呀？就連這把梳子都是我們掘地三尺找出來的，再說了，明天萬一他們沒事，回去王府了，我們也沒法再去找啊。」

  老李的聲音都帶上哭腔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了兩天，忙裡忙外的，終於找到了傳說中的那把梳子，本以為可以回來享福了。

  可怎麼也沒想到，帶回來之後，一切就變了。

  那個僱主居然告訴自己，當時要他們找的是兩樣東西，一把梳子，一塊玉佩。

  那梳子好歹還給了描述外觀，雖然說也是十分抽象，但最起碼知道該怎麼找，該往哪邊找。可那玉佩，這僱主連知道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只是說是價值連城，他哪裡知道那個傳說中價值連城的，人家要的玉佩長什麼樣子？

  最重要的是，關於這玉佩的事情，自家老大愣是一句話也沒說，她都懷疑是不是故意……

  不對，恐怕就是故意的。

  這僱主自己也說不明白玉佩長什麼樣子，就老大那個賊心眼子可多的人，恐怕早就想到了應對方案。只可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傻乎乎的忙裡忙外，最後一點兒好處都得不到。

  老李只覺得渾身失去了力氣。

  他來的路上和兩個同伴已經規劃好了，等拿到了錢該怎麼做，該怎麼離開這裡，該怎麼去找個沒人的地方重新開始。

  可一切都卡在了第一步，他們拿不到這筆錢。

  「可是如果他們找不到……」

  「我說過了，我要的東西里最重要的就是玉佩，至於這把梳子，才是有最好，沒有也沒關係的。」

  廖明身子隱藏在陰影里，慢條斯理開口。

  「我猜，你沒有跟你們老大一塊兒回來，你是偷偷找到了這把梳子，對嗎？」

  「你跟你們老大鬧掰了？可你們身上一點兒傷都沒有，應該不像是直接撕破臉。還是說你只是有了想離開你們老大的心思？你說你們老大他知道嗎？」

  短短兩句話，就已經把老李嚇得渾身發軟。

  至於他身旁的兩個同伴，早就瑟縮在角落裡不敢開口。

  他們哪能想得到那麼多，哪能想到自己從前最是信賴仰仗的老大居然瞞了他們這麼多東西？

  他們哪知道為什麼老大不告訴自己，只覺得此時此刻滿心都是荒涼。今日的事情如果被老大知道了，他們就別想在這裡混了。

  「梳子留下，你們走吧。」

  廖明看著他們一個兩個慌成這樣，慢條斯理地開口。

  「可……」

  老李眨眨眼，乾澀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幾個音節。他還是不甘心，就這樣放棄，就這樣灰溜溜的離開。

  「你應該記得，我當時找你們的時候下了什麼要求。我說……」

  廖明笑了笑。

  「我說，你們不許進王府的屋子，只許在屋子外尋找，對嗎？」

  這要求實在是強人所難，畢竟人人都會下意識地認為，寶貝是要存放在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從前他們也幹過這種活，最後找到東西無一不是在床底桌下的。

  一開始得到廖明這個不允許進屋的要求，他們都擺擺手表示不接的，要不是看他給的錢實在是太多了，並且說好若是白跑一趟，什麼都找不到的話，也會支付一半的報酬這一前提，他們才不來呢。

  老李囁嚅著不敢開口，他當然是進了屋子，不但進了屋，還好一通翻找，甚至在屋子裡面打了一架才找著這把梳子的。

  可他現在怎麼敢把這些實話告訴廖明呢？

  「這樣吧，我不跟你計較這麼多，既然你找到了，我也不能讓你太吃虧。」

  廖明既然開了這個口，便是已經猜到老李他們找這一趟，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變故，他倒是不在意有什麼問題，笑呵呵的開口。

  「我給你這個數，就當是給你單獨的辛苦跑腿費了，你覺得怎麼樣？」

  煙柳藏在角落，自然是看不清楚，廖明到底比了個什麼，但不難猜出，恐怕給的不是很多。

  但大起大落之下，老李恐怕不會在意這些。

  果不其然，正如她所料一樣，老李顫抖著嘴唇，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還是咬牙點了頭。

  裡面傳來走動的聲音，煙柳往後退了幾步，帶著那侍衛，趁著裡頭的人還沒出來搶先上了地面。

  「怎麼樣？」

  侍衛跟在煙柳後頭，也聽了個大概。要他說就應該直接殺進去，把那些傢伙通通揍一遍，抓到敢給王爺設計的人，把他給凌遲處死。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是屬於有勇無謀那一掛的，這要是進去了，恐怕會壞事。王爺臨走之前囑咐過他們，無論遇上了什麼事情，都要聽側妃的意思，他不出來好主意，便轉頭看向煙柳。

  「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先不著急，讓我想想。」

  煙柳沉吟片刻，卻聽屋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臉色微變，煙柳還記得之前特意囑咐過屋外的侍衛，要是發現情況不對或者有人來，一定要提前提醒他們。

  如今卻沒得到通知，恐怕這侍衛凶多吉少。

  拉著身旁的侍衛轉身便藏身於那小屋中，好在這屋子雖然開門的時候動靜連連，關門卻十分順暢，沒發出半點兒動靜。

  這還得多謝這侍衛進來探查的時候，順手把門給拉開了。

  那門被拍的作響，卻還努力保持著三長一短的節奏，可過了很久都沒有人幫他開門。許是發現裡面沒有人回應，門外的人急躁起來，一腳踢開了那破舊不堪的大門。

  煙柳二人進來的時候，這大門並未關上，否則這人必然是一腳踢不開的。

  因為這個人渾身鮮血，腳步踉蹌，幾乎站立不穩，走兩步就要重重的喘一會兒。

  他手中握著把刀，一路走來都是靠著這把刀支撐著身體。

  難怪這門外的侍衛不通知，就這個人走一步喘三喘的模樣，只怕是剛進來，就會被他們兩個弄死。

  「救……救命……」

  等他走近一些，站在月光下，煙柳才認出來，他就是老李口中稱呼的那個老大。

  看來微生淮那邊也動了手，只是機緣巧合之下，讓他給跑了出來。

  真沒想到還是要給他收拾殘局，煙柳挑了挑眉，心中微微一笑。

  也許發現情況不太對了，老大努力掙扎著四處看了一圈兒，卻看見了自己小弟癱軟在牆根兒，仿佛……一具屍體的樣子。

  他心中突然一涼，有一種不好的感覺突然迸發出來。

  今天晚上一切都不太對勁兒，先是自己手底下幾個小跑腿耀武揚威，大放厥詞，被自己趕了出去。

  後來趕走的那幾個人里有兩個回來了，他本來是還想要的，畢竟人多勢力大。可沒多久他們就遭到了人追殺，那些人對王府十分熟悉，埋藏在各個角落裡，連綿不絕，永不停歇，仿佛早就設下天羅地網在等待。

  他帶來的那一伙人全部被趕盡殺絕，只有他一個人，賣了好幾個小弟才逃了出來。

  「你們、你們怎麼都……」

  老大不知道是在說自己的小弟，還是在說別的什麼東西，此時此刻他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跌跌撞撞的走到枯井旁，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栽了下去。

  煙柳從藏身之處走了出來，轉頭看向侍衛。

  「去把外頭那個人叫進來吧，咱們該收尾了。」

  人已經齊了，再拖下去也沒有必要已經知道了，該知道的事情，那麼就該收尾了。

  「是。」

  那侍衛點點頭轉身離開，很快就帶了人回來，他們兩個十分有默契，沒一會兒就把井底下的人全部給綁了上來。

  老李，老大，還有兩個已經昏厥過去的賊人，外加最後一個。

  廖明。

  「怎麼是你呢？」

  廖明被人粗暴的拉了上來，正要反抗，一抬頭卻對上了煙流的眼睛突然一愣，渾身無力。

  仿佛是知道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他突然都罵出口：「原來是你，竟然是你。」

  「是你在背後操縱一切，是你帶走了他們，是你救了他們，對不對？」

  煙柳茫然的看著他狀若發癲，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奇怪他突然間這是怎麼了？

  「你是不是有病？」